第 2 章
今天的秦清曼不僅敢抬起頭看人，還敢對潑辣的朱紅霞說道：“二嬸，我家沒柴火了，麻煩你把我家的柴火還了，再不還，我家就要冷死人了。”
原本朱紅霞是想接着施展拖字訣，又或者用話語擠兌麵皮薄的秦清曼，但隨着秦清曼這清晰的話語出口，她完全找不到反駁點。
圍觀群眾看向秦清曼的目光更加的不一樣。
“對了，二嬸，我記得你家還借了我家一百斤麵粉，看在我跟楚楚快餓死的份上，你就行行好，把糧食與跟柴火一併還了吧。”秦清曼說話間把手裏提着的布袋子抖了抖。
她既然穿來了，就不可能再過原主之前的窩囊日子。
“我家什麼時候借了你家的麵粉，你別瞎說！”原本朱紅霞還在腦子裏想着怎麼把秦清曼抱走的木柴要回來，結果就聽到了讓自己還糧食。
這年頭家家都沒多少餘糧，有借無還的糧食怎麼可能還！
秦清曼早就知道朱紅霞要賴賬，從懷裏掏出一張紙揚了揚，說道：“二嬸，當初你借我家糧的時候可是打了借條的，白紙黑字，可不是我說瞎話。”
“不可能，當初我拉糧食的時候根本就沒打什麼借條！”
朱紅霞義正言辭地辯駁着。
因為找到了辯駁點，這句話她說得特別大聲，反正在場的所有人都聽見了。
面對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自招，圍觀群眾看向朱紅霞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傻子。
秦清曼等的就是這一刻，面對朱紅霞的不打自招，她把視線轉向一旁，神情恭敬道：“書記，我父母都不在了，也沒個長輩給我做主，今天我就斗膽請您給主持個公道，督促我二嬸還我家的糧食與木柴。”
聽到秦清曼的話，朱紅霞與村民們的目光轉了過去。
然後大家就看到了靠山屯的大隊書記鄭安國。
鄭安國可不是簡單的人物，對方是退伍軍人，年輕時不僅參加了抗=日戰爭，還在全國解放期間做出重大貢獻，一直都是村裡眾人敬畏的人物。
面對一臉威嚴的鄭安國，不管是朱紅霞還是村民們都挺心虛的，主要是鄭安國的權力非常大，在靠山屯幾乎是一言堂，但鄭安國這人又非常正直，就算在這種特殊年代他們村也沒什麼過分的奇葩事。
“書……書記。”
心虛到極致的朱紅霞根本就不敢看鄭安國的眼睛。
“秦磊家的，你們借了秦清曼家多少糧食？”五十多歲的鄭安國身體非常好，每天早起都會在屯裏溜達一圈，遇到哪家鬧事肯定要管，今天朱紅霞這是撞到刀刃上了。
“五……五十斤。”朱紅霞的聲音非常小。
“大聲點，到底欠了多少。”鄭安國的厲呵聲不客氣地響起，他又不是剛剛才到，之前朱紅霞跟秦清曼的對話他可都聽清楚了，聽清楚也就明白前因後果。
這輩子他最討厭被人欺騙。
鄭安國這聲厲呵非常大聲，頓時把朱紅霞嚇得渾身顫抖，滿臉通紅的她再也不敢心存僥倖，老實交代道：“借……借了一百斤。”
見朱紅霞老實下來，鄭安國才滿意，命令道：“去取糧食還糧。”
“書……書記，我家真沒什麼糧食，真要還了一百斤糧我家這個冬天可真過不下去了，會餓死人的。”朱紅霞鼓起勇氣向鄭安國求情。
秦清曼好不容易等到能做主的人，怎麼可能讓朱紅霞糊弄過去。
伸出被凍得通紅的手，她一抹眼角不存在的淚水，聲音帶上了顫音，“二嬸，你家今天要是不還糧，我跟楚楚可就真餓死了，我家一點糧都沒有，不信大家可以去我家看，我敢對天發誓，家裏還剩一顆糧，我就不得好死。”
面對發毒誓的秦清曼，不管是鄭安國還是村民頓時為對方的變化找到了理由。
兔子急了還咬人，更何況是面對生死。
朱紅霞原本還有滿腹的借口，但被秦清曼這一打岔，不僅沒人同情她，更因她平時在村裏的潑辣行為敗光了眾人最後一點耐心。
“紅霞嫂子，你就行行好，做個人吧，你家再困難能有清曼家困難？”
“就是，紅霞嬸子，你家不僅男人還在，還有好幾個兒子，哪個不是壯勞力，你家要哭窮，我們靠山屯就沒人過得下日子了。”
“俗話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朱紅霞，你看看清曼，就那單薄的身子，你忍心不還糧食嗎，她可是你們老秦家的種，你就算真不憐惜孩子也得看看她父母在世時對你們這些兄弟妯娌不薄的份上有點良心，做人別太過分。”
大冬天的，看着楚楚可憐的秦清曼，終於有村民幫着說了話。
被眾人指責，朱紅霞一口氣哽在胸口難受無比。
這些人說得輕巧，簡直就是慷他人之慨，又不是拿他們家的糧食還，上下兩片嘴一動就讓自家還糧食，怎麼還，大冬天的，地里早就被大雪掩蓋，山上也沒什麼獵物，誰家不捂緊了到手的糧食！
面對朱紅霞冒火的目光，秦清曼知道該加把火了。
不就是博同情，扮柔弱嗎？她會。
“二嬸，我餓，昨天晚上我家就斷糧了。”就在大家都等着鄭安國這個大隊書記決斷時，一道顫巍巍的聲音突然從人群外響起。
所有人循聲看去，看到了裹着被子的矮小楚楚。
一床不厚的被子緊緊裹在小孩的身上，但也沒遮擋住楚楚那乾瘦蠟黃的臉龐。
看着營養不良的楚楚，眾人忍不住在心中罵了朱紅霞一句畜=生。
“楚楚。”
秦清曼趕緊過去抱住意外出現的小孩，抱住小孩與被子的同時她終於感覺到了一絲溫暖。
與二嬸對峙的這麼會功夫，她已經冷到全身顫抖，要不是活下去的動力支持着她，她早就站不住了。
太冷了，東北的冬天實在是太冷。
“姐姐，我餓。”楚楚非常有眼力勁地神助攻。
看着楚楚可憐的姐弟倆，鄭安國震怒了，他沒想到在自己的管轄下還能出現這樣的不平事，威嚴的目光頓時注視着朱紅霞。
“秦磊家的，借了清曼家什麼就趕緊還，我就不信一百斤糧真能把你家的人餓死。”
面對震怒的大隊書記，朱紅霞可不敢反抗。
“書記，你別生氣，還，我們家馬上就還。”
就在此時，秦磊家的大門打了開來，秦磊帶着三個孩子出現。
“彩雲，你帶建軍去稱糧食。”秦磊一直在家裏聽着外面的動靜，知道有了鄭安國給秦清曼做主，他們借的東西還真沒法賴賬，乾脆大方同意還。
十八歲的秦彩雲看了秦清曼一眼，又看了朱紅霞一眼，才帶着最小的弟弟回了屋。
“二叔，木柴也還了吧，今天我跟楚楚是被凍醒的，家裏實在是沒木柴了。”秦清曼知道既然得罪了人那就乾脆得罪到底。
“好。”秦磊露出虛偽的笑容。
鄭安國很滿意秦磊的識時務，指揮起現場的眾人，“咱們靠山屯都是鄉親，鄉親就該團結互助，大家也別光顧着看熱鬧，快來幫清曼把木柴抱回秦家，這冬天沒柴燒，那是真要出人命的。”
“書記這話非常在理，大家都幫把手。”
村民們看了熱鬧，又想起秦清曼父母在世時的好，立刻在書記的指揮下行動起來。
人多事就辦得快，十幾分鐘后，朱紅霞家的柴垛就少了三分之一。
看着如同螞蟻搬家的村民們，朱紅霞嘗到了口腔里的鐵鏽味。
氣憤中，她把后槽牙咬出了血。
就在她心中怒火翻騰時，眼尖地看到了不遠處閃過的一道身影。
嘴巴快過理智。
“鄭書記，當初借清曼家物資的也不止我一家，清曼小姑跟三弟、四弟家也都借了，清曼家既然那麼難，我家還了，他們幾家也該還了吧。”
朱紅霞算計得很清，憑啥就他們家吃虧，得好處的時候大家一起得，吃虧的時候當然也要一起吃。
看着智商出問題的朱紅霞，秦清曼又驚又喜。
她都沒想到對方這麼上道，甚至還主動出面幫自己得罪人，看着還沒想明白問題根源的朱紅霞，她看對方也順眼了幾分。
鄭安國與其他人也沒想到朱紅霞還能冒這麼一出。
不管是監督眾人幹活的鄭安國還是剛從秦清曼家放下木柴回來的村民們都把視線移向了秦磊家隔壁。
一家的兄弟，地基挨得近，當然都是鄰居。
早就暗中關注着這邊動靜的秦家其他幾兄弟見到朱紅霞拉他們下水，個個氣得把牙咬得嘎吱作響。
要不是顧忌大隊書記，他們剛剛就能衝出來撕爛朱紅霞的嘴。
“秦樹、秦石、姜林山，你們三給我滾出來。”鄭安國雖然沒看到秦家幾兄弟的身影，但憑經驗也能猜到這幾人一定在暗中偷窺。
有閑心偷窺那就趕緊把欠的債都還了！
被大隊書記點名，但凡不想在以後掙工分中被穿小鞋，被點名的幾人就不敢不露頭。
幾分鐘后，所有人都看到了秦清曼另外幾個親人。
“三叔欠我家六十塊錢，四叔家欠兩百斤麵粉，小姑父家欠三隻雞，一百個雞蛋，還有三十塊錢。”秦清曼接收了原主的記憶，賬目當然也清清楚楚。
聽到秦清曼的話，秦家所有親戚滿臉苦色。
圍觀村民就不一樣了，大家看着面色紅潤的秦家幾兄弟，再看看面黃肌瘦的秦清曼姐弟，同情的天平立刻偏了，看向秦家兄弟的視線中也充滿了無聲的指責。
“書……書記，我們真還不上，要能一次還上，我們怎麼也不至於一直拖着不還。”
姜林山作為秦清曼的小姑父，非常機智地為他們欠債不還的行為找借口。
也是訴苦。
“我家現在家徒四壁，被子、棉衣、木柴，糧食都不夠，我也不逼各位叔叔一次還清，我們按照物價抵扣，不管還多少，你們總得還些，還不完的可以明年再還。”
秦清曼早就算計清楚，辦法也張口就來。
“我看就這麼辦，能還多少先還多少。”鄭安國一錘定音。
半個小時后，秦家，楚楚蹲在溫暖的火爐前滿眼放光地看着正在用溫水洗臉的秦清曼，眼裏都是崇拜。
今天他徹底被姐姐征服。
他們家今天不僅從幾個叔叔家要來了新被子，新棉衣，還有好多糧食跟木柴，今天之後，他們不再會挨凍、也不會再挨餓！
秦清曼沒顧得上楚楚的目光，此時的她正在照鏡子。
溫婉漂亮的長相，一雙桃花眼熠熠生輝。
秦清曼沒想到原主的長相居然跟自己一模一樣，要不是這具身體年輕好幾歲，她還以為自己連身子也書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