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 82 章
關於吳回儀的往事,說起來其實並不複雜。
他的父母坐船回老家祭祖,走的這段是水路,水路一從陸上江湖,二從海上航線。在連鋒南下清平海上和陸上的水匪之前,無論都哪條路線都不夠太平。
吳回儀的父母選擇的是海上的航線,可惜遇到了海寇,一船上的人被殺,年僅三歲的吳回儀被母親塞到了桐木箱子裏,陰差陽錯居然活下來,被十五歲的顏鉞撿了回去。
當時的頻鏡是通天鳥上最年輕的掌門,他不僅年齡小,長得也小,自己都是一副小弟子的模樣別人拜他的師兄師叔師伯為師,無人拜他為師。
然後,顏鉞就收了昊回儀為徒弟,從此開啟了帶孩子的生涯。
吳回儀十五歲情竇初開,十八歲短暫擁有顏鉞,之後許多年,吳回儀出世入世,經歷過太多太多的事情,始終忘不掉顏鉞。
但他性情剛烈,當初頻鉞把他逐出師門時態度堅決,吳回儀面對突然變心的師父,一氣之下說出一輩子不回通天島,永遠不認顏鉞這個師父,十多年來都守着諾言不肯回頭。
直到顏鉞死去,吳回儀才意識到自己究竟失去了什麼。
愛恨交織的情感永遠最濃烈,幾十年來的求而不得,將他折磨得如同行屍走肉。
吳回儀看向龍椅上的皇帝,他突然意識到,他不能做到的事情,或許可以讓對方去做。
“不能長生,”吳回儀道,“但是,貧道幾十年來參破紅塵諸事,倘若陛下願意,或許貧道可以令一切重來。”
只是世上從來沒有免費的事物。
想要重來一次,不是口頭上說說便能重來。
雲緩被連鋒升了官職,吏部職位調動缺了一名郎中,雲緩恰好補上,以後能去上早朝。
他去吏部報到之前能休息幾天,雲緩想起了沒有做的藕粉糕,趁着這兩天,他想做給連鋒嘗嘗。
第二天的時候雲緩去御膳房忙活,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小郡王,你在這裏做什麼?"
雲緩回頭:"做糕點。顏師父,你來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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瓿試勿了勿辰“左它田隨便塊塊
-卻做?"
這個伴點掉吃人
款戰馬了勾房:“在自里隨便轉轉。這個精品好吃么?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做?
雲緩點頭:“好啊。”
昨天晚上吳回儀跑到清宴殿裏喝酒。那是吳回儀從月慈山帶回來的酒,酒水是山上的清泉所釀,數十種花草藥材浸在其中,入口清冽微苦,後勁兒很大。
連鋒只讓雲緩淺嘗了兩口,剩下的吳回儀全喝光了,他酪酊大醉,最後被顏鉞帶走。
雲緩很好奇吳回儀有沒有撒酒瘋。
“吳道長昨天回去安穩睡了么?”雲緩道,“他頭上傷得不輕,如果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太醫院陪他拿葯。”
“安穩睡了。”
不知道為什麼,顏鉞的語氣里頗有些咬牙切齒。
雲緩把蜂蜜放入碗中攪拌,他擔心不甜,多加了幾勺,順便再加幾大勺糖。
顏鉞從來沒有下廚做過吃的東西,他看雲緩忙來忙去,看着倒是很有趣的樣子,自己也學着雲緩把糯米粉、藕粉、蜂蜜這些加入碗中。
雲緩看了他一眼:“顏師父,這些不能隨便加,婉嬤告訴我,糯米粉多一點,藕粉少一點,不是加水調和,是加羊乳。”
顏鉞聽雲緩講的十分認真,隨即他按着雲緩說的,往碗裏多加了一些糯米粉。
雲緩往他的碗裏再加幾勺糖:“多加一點點糖和蜂蜜,做出來的口感更甜。”
顏鉞不太喜歡甜膩的東西,所以他沒有往裏面加蜂蜜,精只加了雲緩給的這幾勺。
雲緩忙了許久,終於把這碗糊糊攪拌好了,他手忙腳亂的上鍋去蒸。
顏鉞跟着雲緩的步驟,同樣放在了鍋里蒸。
兩人終於忙完了這些,雲緩洗洗手,他無意的抬眸,發現顏鉞的脖頸處一片紅痕,像是被啃咬出來的。
雖然聽說吳回儀和顏鉞的師徒關係非同尋常,雲緩看到之後,還是有些驚訝,隨即將視線轉到了別處。
顏鉞很快注意到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淡淡的笑道:“我很不檢點,是吧?”
雲緩愣了一下。
顏鉞拿着帕子擦自己的手指。
他手指修長,伸出手的時候,雲緩看到他的手腕處似乎有些紅痕。
雲緩下意識的把顏鉞的手拉過來,果真看到顏鉞兩隻手腕上自殘的痕迹。
這些已經是陳年舊傷了,結了一層淡淡的疤痕,能夠看出划傷時的痛苦。
“顏師父,這是你自己划的?”
顏鉞冷淡一笑:“是我罪有應得,本就該懲罰,只不過我師長去世太早,無人有資格罰我,只能自罰。”
雲緩五味雜陳。
麒朝對師徒倫理十分看重,倘若師父和徒弟之間發生了什麼關係,絕對不會像話本上講的那般寬容,這在世人眼中等同亂--倫。
顏鉞把自己的手收了回來,語氣更冷淡了幾分:“我也知道我這個師父並不合格,將自己的弟子引上邪門歪道。小公子出身名門世家,接受的教導清正,看不慣這些再正常不過。”
雲緩突然反應了過來。
他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走神讓顏鉞誤解了。
這些年顏鉞或許都在自責之中,對外人的看法十分敏感。
雲緩解釋道:“不是這樣。”
顏鉞眸子眯了起來:“哦?那是怎樣?”
雲緩道:“顏師父,互相喜歡的人情不自禁很正常,這並不是不檢點。你和吳道長分開了很多年,這些年裏你們不是師徒,卻彼此挂念着對方,沒有喜歡上其他人,足以見得你們真心。這樣的感情或許不會被所有人接受,但感情是你們自己的事情,不該在意別人的目光。”
顏鉞勾了勾唇,原本蒼白的面容多了些許血色。
他和吳回儀的事情,通天島上的師兄師叔師伯全都知道了。
一部分人表面上讓他寬心,說這一切並非他的錯誤,私下裏卻說他這個師父口口無恥引誘徒弟。
另一部分人見門派規定里沒有懲戒師徒發生關係的條例,便想自創門規廢掉顏鉞。
當初若不斷絕師徒關係打傷吳回儀,吳回儀絕對活不下去。
或許在吳回儀的眼中,那些師叔師祖都是很和藹可親的人。
只有顏鈦清楚他們的感情有多見不得天光,那些表面上寬容大度的人,私下裏有多鄙夷這段關係。
就連顏鉞自己都鄙夷自己。
他走過許多地方,見過許多冠冕堂皇的人,也見過許多正人君子。
雲緩說出的這番話是最特別的。而且,雲緩正是因為這樣想,才會這樣說,不是為了緩解尷尬說些場面話。
熱水沸騰,裊裊白煙升了上來,一股藕粉蜂蜜的香氣在廚房裏瀰漫。
顏鉞道:“是你年齡太小,太過天真,才會這樣想,等過兩年,所有看法又會不同。”
雲緩搖搖頭:“我從前有什麼樣的想法,現在還是同樣的想法,這些不會改變。顏師父,旁人議論並不重要,倘若你真的介意,以後可以在外面隱瞞你們的事徒關係,或者私下裏再有親密的舉動,解決這件事情的方法很多,自殘是最不值得的行為。"
顏鉞看雲緩認認真真寬慰他的模樣,一時間有些明白當今皇帝為什麼痴迷於他。
這些道理顏鉞全都明白,他並沒有雲緩想像的那麼脆弱。
這麼多年來,他只是想聽別人講出來,借別人的口安慰自己。
“不是自殘。”顏鉞漫不經心的一笑,“為了卸掉掌門之位,從通天島離開,他們要挑斷我的手筋腳筋,廢掉一身功力。後來我的朋友幫我續上,續筋之時留下了傷疤。”
雲緩眸中閃過些許不忍。
只是想像,他便能想到有多疼痛。
而顏鉞是親身經歷過。
顏鉞原本是一頭墨發,他們這派的弟子不會變老,發色很難改變,續筋的過程痛不欲生,這才白了頭髮。
窗外閃過一道黑影,顏鉞背對着窗戶,完全沒有留意,雲緩眼尖看到了。
藕粉糕已經蒸好了,雲緩放涼切好,一塊一塊擺放在了盤中,他在表面上淋了一層蜂蜜。
顏鉞不喜歡蜂蜜,他喜歡咸口的點心,略微想了一下,他在表面上撒了一層椒鹽粉,又撒了一層蒜蓉蔥花,最後滴了點醬油。
雲緩:"…"
希望吳道長吃得開心。
這樣一盤又甜又麻又鹹的點心,一般人真消受不來。
他端着自己的盤子想要帶給連鋒品嘗,顏鉞突然叫住了他:”雲緩。”
平日裏幾乎沒有人喊雲緩的名字,驀然聽到,雲緩有些驚詫:“嗯?”
顏鉞從自己腰間的香囊里拿出了一顆很大的珠子:“這個送給你,你裝在香囊里隨身攜帶。”
這顆珠子瑩潤光潔,雲緩以為這是一顆大珍珠,從顏鉞手中接了過來。
“它是我們門派里代代相傳的定魂丹,只有掌門才能擁有。”顏鉞道,“它對我沒有任何用處,只是看着好看,對你大概有用。好好保管,不要把它弄丟,世上僅存這一顆了。”
雲緩就知道,顏鉞這樣的美人師父都是外冷內熱,心腸和長相一樣好。
他好好放在了香囊里:“謝謝顏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