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校園番外(下)】
一中的開學典禮。
高二優秀學生代表在台上演講,襯衫的扣子扣到最頂,臉上是平易近人的完美笑意。
穗穗已經走完報名程序,混進了聽演講的隊伍里。
謝容景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傳遍整個一中,清冽而平緩,莫名驅散了些早秋的暑氣。
穗穗想到這人出現在二中時被圍觀的樣子,覺得省重點就是不一樣。
她的新同學們個個散發出一種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氣質,他們安安靜靜聽謝容景講完,再老老實實紛紛鼓掌,聽話到幾乎不帶一絲個人感情。
——這種印象在開學典禮結束后的第十分鐘,戛然而止。
虞爸爸和虞媽媽為女兒下了血本,她這次轉學來的是1班,重點中的重點,恰好和謝容景一個班。
散會後,穗穗跟着高二1班的同學們回到新班級,因為人太多,還沒找到位置就被後面的人不輕不重撞了一下肩膀。
留着寸頭的男生毛毛躁躁地越過她,同時也撞了前面一溜的人。
“你撞到她了。”
謝容景的聲音從背後響起,淡淡的,聽不出有什麼情緒。
他剛剛從老師辦公室出來,襯衫解開兩個扣子,黑色制服隨意搭在左手上。
全班一片寂靜。
穗穗下意識向後張望了一眼,她以為是老師來了,結果看來看去,只有一個謝容景。
方才還熱熱鬧鬧的同學們瞬間安靜如雞蛋,那個撞到人的寸頭更是臉色發白,跟見了鬼似得。
“對不起對不起!”
他一聲接一聲地連連道歉,語調都帶着顫音。
穗穗:“……沒事沒事。”
啥情況啊!
雖然她一直知道謝容景是個兩面派,但是也不至於這樣吧……太誇張了。
觀察了幾天後,穗穗得出兩個結論:
1.原來重點高中的同學也會在自習課上說話。
2.謝容景在這裏好像很不好惹。
只要他在寫卷子或看書,同學們便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無論上課還是下課,整間教室都落針可聞,連接水和上廁所的都踮着腳尖走路,比班主任親自坐鎮都好使。
而現在,就連虞穗穗趴在桌子上睡覺,他們也同樣不會吱聲。
早在開學的第一天,謝容景便自然地拎着她的書包放在了自己的座位旁,儼然一副要坐同桌的意思。
穗穗抱着新發的書走回座位,莫名覺得同學們看她的眼神不太對。
就像……在看一位勇敢的英雄:)
她開始好奇了。
在紙上刷刷寫下一行字:“你對一中的同學們做了什麼?”
謝容景在下面回道:“只是讓他們遵守校規而已。”
這話倒也沒錯,畢竟他是高二1班的班長。
但也不能說對。
哪怕外表看起來再溫和客氣,若是和他接觸久了……就像買家秀和賣家秀的區別,完全貨不對板。
穗穗偏頭看他,對方神情認真又無害。
她有點信了,趴在桌子上準備眯一會。
上午第二節下課後睡覺是她一直以來的習慣,不睡就覺得後面兩節課困到頭掉。
尤其是剛剛經歷了一個漫長的暑假,很難一下子就調整到學習狀態。
謝容景撐着手看着他的新同桌睡覺。
看着看着,略帶不滿地用食指敲了敲桌子。
因為他沒有在學習,班裏如今是被解除封印的狀態。
現在他一敲桌子,聲音雖不大,卻像是解鎖了什麼多米諾骨牌,大家你拉拉我我提醒你,在不到半分鐘內安靜下來。
謝容景對同學們微笑,還看似脾氣很好地對他們解釋了一句:
“小聲一點,有人在睡覺。”
迷迷糊糊剛要睡着的穗穗:……
等等,怎麼真的沒人說話了?
她頂着趴亂了的頭髮迷茫抬起頭,那個不是校霸勝似校霸的同桌伸出爪子,把她的劉海捋了捋。
“接着睡吧。”
謝容景自然地把自己的外套給虞穗穗當枕墊。
他的制服上有一種淡淡的冷香,不知是用了什麼洗滌劑,特別好聞。
穗穗忘了剛剛想說什麼,繼續抱着衣服睡了過去。
高二1班的同學們:!!!!
*
慢慢的,每個同學都意識到:班長好像在和轉校生談戀愛。
但他們知道歸知道,也沒人會跑到兩人面前八卦,最多只私下聊聊。
-“上學期我就聽說班長有個二中的女朋友,當時我還不信,原來是真的!”
-“話說班長談戀愛也會發脾氣嗎?”
-“我覺得不會誒,他們每天都一起上學放學,應該是沒吵過架。”
-“你們有沒有發現,班長天天往班嫂抽屜里塞小零食。”
說這句話的是坐在謝容景和虞穗穗後面的女生,也是班上觀測兩人戀愛進度的主要信息來源。
她神神秘秘道:“而且昨天我還聽到,班長說要輔導班嫂學習!”
眾人:!!!
很難想像班長那種性格也會教人,這一切都太迷幻了。
……
這一切都太迷幻了。
穗穗想。
其實早在最開始的時候,謝容景還沒說要輔導她學習。
事情是這樣的。
某一天作業實在太多,她又是那種寫一會劃一會的鹹魚性子,一節晚自習過去,還剩兩套卷子沒做完。
穗穗開始在繼續寫還是趴着睡中糾結。
謝容景見同桌沒有向往常一樣趴着,疑惑地遞過一張紙條。
“怎麼了?”
根據他對虞穗穗的了解,每次上完一節晚自習后,第二節她都會趴在桌子上休息,用她的話說就是勞逸結合。
穗穗:“好累,寫不完了。”
謝容景:“我幫你寫。”
穗穗嘆氣:“怎麼幫,我們筆跡都不一樣。”
“現在呢?”
謝容景再次推過紙條——新寫的三個字,赫然是她的筆跡。
穗穗:……!
瞳孔地震。
不能說像吧,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她看着低頭刷刷做卷子的謝容景,突然莫名聯想到一件塵封多年的懸案。
當時他們還在上初中。
有一天,穗穗在抽屜里收到了一封情書,她非常激動——倒不是喜歡送情書的同學,主要是第一次收到這種東西,很有新鮮感。
要知道她身邊一直有個謝容景,基本隔絕了所有的桃花。
她隨口找了個理由拒絕對方,然後高興地把收到情書的好消息分享給竹馬。
怎料第二天,那個小男生腫着眼睛到了學校。
“虞穗穗,你拒絕我一次就算了,有必要拒絕兩次嗎?”
他抽抽鼻子:“而且你的回信還、還說得那麼直接。”
穗穗:?
她那時說的是“對不起我們不合適”和“我不想談戀愛我要學習”。
明明已經算是很委婉了。
穗穗奇怪:“什麼回信?”
“……”
男同學欲言又止,抿着嘴跑了。
從此以後,同學們都知道:初三5班的虞穗穗拒絕起人來不留一絲情面,要多狠有多狠。
這條不實信息甚至跟着去了二中,於是,她從此之後更是沒有一朵桃花敢湊上前。
穗穗若有所思地看着旁邊寫卷子的謝容景。
沒記錯的話,這人當時還專門來安慰過她。
他讓她別生氣,帶她吃炸雞和雪糕。
最後笑着唆使她,讓她把表白的那個同學企鵝vx全部刪了個乾淨。
……
穗穗搶過卷子:“還是我自己做吧。”
謝容景抬起眼,頭頂上的熒光燈直直打下來,顯得膚色更白了一個度。
“為什麼?”
都過去這麼久了,她懶得再和兩面派計較,而是來自鹹魚的覺悟。
穗穗認真地在紙條上寫:
“我覺得還是不能讓你幫我寫作業。”
“再有不到兩年就高考了,得考個好大學。”
謝容景的筆尖頓了頓。
他先是寫了一句話,而後又將那張紙撕下來丟進抽屜里。
如果虞穗穗能和他去一個大學,那他們大學四年,就又能天天見面了。
為了往後的四年時光,謝容景非常贊同地點點頭。
“嗯。”
他眼睛亮亮的,在紙上寫道:
“從今天開始,我來輔導你。”
*
穗穗很快便發現:謝容景要教她,並不只是說說而已。
對方好像真的進入了“虞穗穗私人輔導老師”的角色,不僅在學校教,在家也教。
……
是的,在家也教。
美好的周末,穗穗正賴在被窩裏玩手機。
外面下着雨,窗帘緊緊拉着不露一絲縫隙,床頭的橘色小夜燈發出暖黃色的光芒。
她已經想好了今天要做什麼:先小睡到十一點,吃完飯聽着雨聲看小說。
今天的天氣,特別適合看那種狗血虐戀情深。
計劃被虞媽媽的敲門聲打破。
“穗穗,起床了。”
虞媽媽欣喜道:“你小景哥哥來找你了。”
穗穗:……?
來之前也沒和她說過啊。
她換好衣服擰開卧室門,果然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見了一本正經坐着的謝容景。
踩着拖鞋洗漱時,還能聽到對方和老媽客客氣氣的一問一答。
“我和穗穗是同學,互幫互助是應該的。”
謝容景語氣溫和:“阿姨不用放在心上。”
虞媽媽很是感動。
她知曉自己女兒那個中不溜的成績,說是互幫互助,實際上就是人家孩子來給自己孩子輔導功課。
“你這孩子……穗穗能和你一起學習,阿姨真是太放心了。”
虞媽媽誠心實意邀請道:“中午留下吃飯吧,我讓你虞叔叔多做點好吃的,小景愛吃什麼?”
謝容景不好意思低下頭:“那就麻煩叔叔阿姨了,我不挑食的。”
穗穗:“……”
你認真的嗎?
她想到自己和這人一起在外面吃東西時,對方這不吃那不吃的挑剔樣子,決定暫且先不拆穿他。
還沒到飯點,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卧室。
十月的雨天,空氣里還帶着若有似無的悶熱。
這種天氣不用開空調,只有一台白色的電風扇搖着頭開始營業。
風掃過窗沿上的貝殼風鈴,有一搭沒一搭的響着。
穗穗的書桌很大,上面擺了一大堆參考資料和花里胡哨的文具。
兩人像在學校里那樣並肩坐在一起,一個講一個聽。
講一會後,他們會各自分別寫卷子,等都寫完后再次一起改錯題。
偶爾虞媽媽會輕手輕腳敲門進來,放下一碟果盤或兩杯果汁,再欣慰地走出去。
這樣的日子持續一個月後,鹹魚本能讓穗穗有點想偷懶。
誰知剛偷了個開頭,就被謝容景連人帶小說抓了個正着。
他揚起眉,非常自然地念出了上面的字——“與霸總的戀愛合約。”
謝容景:“……”
穗穗:“……”
謝容景嘴角微不可查地抽動了一下:
“你喜歡這種?”
穗穗爭辯:“那是我初中買的,今天是懷舊好不好!”
……
不管是喜新還是戀舊,那本小說都被謝容景沒收了。
偷懶大失敗,穗穗只能再次支棱起來。
*
或許是謝容景的高強度教學有了效果,兩年後的夏天,兩人一起收到了A大的錄取通知書。
通知書寄到家裏的那天,穗穗爸媽當場喜極而泣,說什麼也要去酒店辦個升學宴。
“小景他們家好像也要辦。”
虞媽媽說:“乾脆同一天訂吧。”
能讓成績中等偏上的女兒考上A大,虞爸虞媽現在對謝容景的印象更是好到了天上去。
到了升學宴當天,兩家的親戚朋友都來了,熱鬧又喜慶。
【熱烈慶祝虞穗穗、謝容景金榜題名,前程似錦】
“這橫幅拉得真有意思。”
有人駐足打趣道:“不知道的還以為辦婚宴呢。”
謝容景笑盈盈地站在酒店門外,他今天穿着黑色的短袖襯衫,大夏天也不怕熱。
相較之下,穗穗的臉被太陽烤得有些微微發紅。
“才不像婚宴呢。”
儘管路人不認識她們,她仍小聲反駁了一句:“我的婚禮才沒有這麼丑。”
她指的是大片大片的紅金配色,畢竟是兩家長輩的審美,也不能要求太高。
兩人是出來透氣的。
酒店裏大人太多,他們吃完飯就第一時間溜了出來。
在奶茶店門前排隊時,謝容景冷不丁問道。
“什麼樣的算好看?”
穗穗怔了一瞬,才意識到他是在接着剛剛的話題。
“……至少要很多很多花吧。”
穗穗別開腦袋不看他:“然後地上也鋪着花瓣那種。”
“這是現在的想法么?”
謝容景眉眼溫柔:“我記得你五歲的時候,還說過要嫁給賣糖炒栗子的人。”
穗穗:“……”
這都多少年前了!
曖昧的泡泡被戳破了,穗穗接過冰凍檸檬水,咬着吸管含混不清地吐槽道:
“我初中時看小說,還喜歡每個月給我五十萬零花錢的霸總呢。”
謝容景也跟着她笑,眼睛半眯着,唇色艷得像是染了胭脂。
七月的陽光清亮亮灑了一地,空氣里瀰漫著檸檬汽水的味道。
兩人並肩站在行人路旁的大榕樹下,耳邊傳來知了的叫聲,頭頂是一片湛藍色的天空。
帶着熱氣的風迎面拂過,謝容景遞給穗穗一隻耳機,又自然地拉過她的手。
他輕聲開口,眼裏閃着細細碎碎的光。
“花和糖炒栗子,現在就可以給你。”
“每月五十萬的話,我確實還沒有。”
謝容景笑得很好看,嘴角揚起一個矜傲的弧度。
穗穗認識他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看見他身上出現這種競賽一路考到國賽,拿獎拿到手軟的學霸氣場。
漂亮學霸的手涼涼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划著她的掌心。
“可是穗穗。”
“以後你想要什麼,我都會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