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夕陽西下,12班的崽子們都聚攏在階梯教室前。

上官被太陽照的有點煩,“這一天天過得什麼日子啊,少爺我得遭多少罪啊,考試已經很噁心人,這還讓咱們來打掃考場,靠!我又不在這裏考試!”

“我也是,真的是夠夠的,我快受不了啦!”老三扔掉拖把歇斯底里道。

我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拿起老三丟掉的器具,“有完沒完啊你們,不就是個小教室嘛,至於不至於!一個個鬼哭狼嚎什麼啊,耍什麼大牌啊!”

老三不淡定了,“劉青陽,你確定這是小教室?加起來都有咱們班四個大小了,還帶台階呢,你知道掏垃圾有多費勁嗎?”

“你可不可以冷靜一點,這麼大的事交到咱們手中,也能體現出老姚對咱們的信任啊!”說完這話我自己都心虛。

冷場片刻,突然沒人說話了,一個兩個最後全組人鼓起了掌。

上官冷笑道:“你可真是老姚的好政委啊,張嘴仁義道德閉嘴道德仁義,咱這一窩五十多號人,感情就你是老姚得意門生呢。”

我也毫不客氣,“這話說的,好像你不是老姚門生一樣,看看老黨多淡定,風輕雲淡寵辱不驚………”

回頭看向老黨,已經不知何時睡著了,大夥實在是忍不住大笑,看着他從睡夢中驚醒。

“老黨,夢到啥了,這哈喇子都快把地板洗了。”

“你可不可以不要笑得那麼賤,小心斷桃花運,你們上官家斷香火呢。”

就在我們有一句沒一句閑扯淡的時候,老姚從側門進來檢查工程,我眼尖趕忙喊道:“全體起立!”

教室里出除了上官,大家都趕忙站起身看向老姚,“你們一個個就是雞的膽,那劉政委的話能信嗎?政委同志,要不我起來給你敬個禮!告訴你們,今天就是老姚親自來,杵我臉上都不起來。”

我們看向老姚,都有點忍不住笑意,他倒是淡定,示意我們閉嘴別出聲,給老黨打個手勢慢慢靠近上官背後。

“那個,上官啊,那老姚來了你能怎麼樣。”老黨這默契說來就來。

“他來了,我就站他面前跟他說,小姚啊!這活哥不幹了,愛誰誰!去,給個買個冰棍去,哈哈哈哈哈!”

老姚上去就是一腳,我們再也忍不住了,哄堂大笑起來,老三更是直接趴在桌上打滾。

最後,我們所有人拿着老姚請客的冷飲,除了上官………,老姚讓他蹲着馬步吃,不準咬不準吞,吃完馬步結束。

果然,論腹黑還得是老姚啊!

期末考試終於結束了,總的來說還行吧。這一年總是充滿着希望,遠比中考結束時的一片毀滅般的絕境要好。說正事,也就是考完試的當天,我得知老黨要回南方的消息,內心有點小震驚,我記得他的戶籍信息寫的是南山本地的,怎麼要去南方。

我不懷好意的調侃道“老黨啊,有家挺好的,別去南方幹什麼玄乎事,現在信息多通暢啊,萬一你在那邊沒管住自己,被刑事拘留了,這邊就沒學上了”。

也就是這樣,我又一次完美的給自己掙到了一次被打的機會。原來他老家的確是南山本地的,但從小學開始就一直在南方那邊念書,中考完才回來,他的父母一直在那邊工作。而他特別的註明,他回的不是東海,是海門。

我們這群小團伙在笑聲中去了老黨在校外的家裏,這裏儼然已經成為我們的秘密基地,話事基地。

老黨提出想要換一間房,倒是沒說錯,這裏偏陰暗潮濕,確實不太適合長久居住。當時就商定,我和老三對本地情況熟悉,老黨會在領通知書也就是四天後走,這幾天就由我們幫他選看房子。

可是…………問題還是出現了!

我和老黨一臉惆悵的審視着老三。

“潘同志,咱就是說你挑這地方,我是來這上學還是養老啊!”

“這地方多好,距離咱們學校也就一堵牆的距離!”

“放屁,那是直線距離!繞着一大圈你知道多遠嗎?”我也加入戰局,確實太坑了,他找這什麼破地方!

“距離可以克服的嘛!再說了,這地方多有煙火氣!熱鬧啊!”

說著,一縷紫色青煙翻過牆撲向我們。

我指着這奇觀,“你管着叫煙火氣?不知道學校后牆是墳圈子啊,你這什麼破中介,電話里說得好聽,前看一條江水,后靠一條龍脈,你讓老黨在這人生後花園嗎?”

我有點累了,真的是無力吐槽,太坑隊友了。

之後的幾天也只能我和老黨在繼續着。

我第一次體會到這件事的難度,要同時兼顧幾方面的問題,維持着本就脆弱的平衡。兩天,我們走過了很多地方,最後定下了,其實最諷刺的一點就是,找到的地方距離他之前的房間也就是一條衚衕街道的距離,果然應驗了那句話,最好的往往就在身邊,

考完試那天,我們釋放出了無畏的瘋狂,當然我們還是遵守了老姚的禁酒令和禁夜不歸宿令,放眼望去這一群人都成了老姚又氣又愛的。

以前我一直都是老師眼裏的乖寶寶,上學幾年沒什麼波瀾,也許是現實可憐我的無知,讓我在最美好的時候,經歷一次這些,我也能和老師之間亦師亦友,既能闖禍也能做事。

當天下午的兩點多,我們去了KTV,也就是剛好一個月前,高嵐過生日,我們也是剛來過這家,我還記得那天,很尷尬,那天正好老姚的課,我就那麼冒冒失失把禮物帶着去了課堂打算一會就去飯局,買了一隻哆啦A夢,算是調侃一下高嵐又胖胳膊腿又短,有很多人說“劉青陽啊,你這麼耿直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我轉頭看看完全是多慮了,畢竟還有老黨兜底,他直接是上了一頭豬。

想想也是諷刺,一個月前來還完全是緊張的狀態,而今天我們就像沒事人一樣,只能說哪叫一個昏天黑地啊,我也終於見識老黨的唱功,的確是不敢恭維,那首粵語歌我差點聽吐了,瘋狂過後我們又陷入了沉思。

接下來我們決定包夜上網,完了休息一天,領通知書再幫老黨搬家,

他們提議去喝酒,我和老黨取出車子,在深夜的大馬路上騎行。在路上,我們感慨很多,時間真的是快,誰能想到我和他當初的那種相遇方式。

而在這時,他突然開口“夥計,下學期就分文理科了,你報了什麼”?一時間悶熱的天氣也變得涼嗖嗖的,我瞬間像是回到了兩個月前,當時的班長任宇航在班會上提出,開始統計文理科分科意向名單,老黨在我的前桌,我看到他選理科,也就很堅定地選擇了理科。

回到家后我把這件事提出,老媽老爸頓時就批評我這是魯莽,怎麼能拿自己的未來當兒戲呢,其實我知道的,他們兩位也知道,現在成績的確是上浮了,但依然會出現不穩定的的情況,綜合評定我的文科要比理科有把握。他們只知道什麼對我最好最重要,有時候是真的不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麼。曾經有一物理老師,他告訴我“劉青陽。你這以後肯定是選擇文科方向了,你要是理科考上大學了,我從咱們學校大坡躺滾下去。”這句話就像刀子一樣扎在我心裏,我恨他,我知道我笨,也知道一直這麼耗下去遲早會面對那個不堪的結果,可我就是不服,他這些話對我來說就是滿滿的侮辱,所以在選擇分科的時候,我選擇了理科。其實這只是其一,最重要的一點是我實在不想和老黨分開,不用懷疑,我的興趣向一直很正常,沒有任何偏差。我一直表面看起來很陽光,其實我很自卑,很內向。如果沒有老黨他們,我可能走到哪裏都是沉默寡言。我不想離開他們。可能這是在我大學前時代里為數不多的幾次任性,還是那句老話,不後悔。

那一晚,我和他聊了很多,我很羨慕他。真的。

他沒有來自家裏的壓力,也沒有受過來自家裏人的迫害,他的童年是彩色的。他真的好自信啊,就像是說起什麼,手到擒來馬上就可以做到一樣。而我就好像什麼都做不到一樣,每一天又充實又渾渾噩噩。

當這邊安頓好了,老黨也就該返回廣東了,我和潘老三約好,等老黨從南方回來,我們就去爬華山。

閑聊過後,我突然發現他沒有帶吃的,就一瓶水而已。趁着他收拾老三嘴賤的功夫,我查到他的車程足足有20多個小時,火車上東西又太貴,估計又是捨不得花錢。快速到旁邊的超市各式各樣的能買的都買了,清楚的記得他拿着一兜有點不好意思,我大大咧咧的跟他說“這二十多個小時,不敢把我兄弟虧了,我這人賤,以後要是惹上事了,還要靠你幫我打架呢。”

到上車時間了,我幫他把行李檢票口目送他進站。不知道怎麼了,就像這個人一去再也不回來了一樣,眼淚有種快沸騰的感覺。得虧他已經進站,趁着旁邊的兩個人不注意,我快速的把眼淚清理掉。

此刻,我半躺在圖書館的沙發上,想着那天車站的離別,就像昨天發生一樣。老姚曾經說過,我是個表面憨厚,內心脆弱的大男孩,我的表面可以很堅強,心裏就是個愛哭的孩子,看似很佛系,口頭禪一直都是“還好吧,也許吧,應該吧”,其實心裏很計較,很記事。

送走了老黨,我也回歸了自己的暑假生活,每一天漫長又繁瑣,練琴,寫作業,看書。

原本定在這個暑假的華山計劃被迫擱置,就在暑假快結束的那兩個禮拜,我、老黨和潘書陽遠程會晤了一下,就把華山計劃定在開學前一個禮拜,可就是在開學前兩個禮拜出現了意外。

情況是這樣的,老黨在暑假之初回到南方選擇外出勤工儉學,在最後收拾東西準備返回秦西時,騎着電瓶車就摔了,本來是一個很小的事故,詭異的是電瓶車以一個奇怪的角度倒下,致使老黨的腿被路面石子劃出很嚴重的口子,去醫院做了縫合處理。這樣一來,華山計劃就泡湯了,在表示惋惜和幸災樂禍的同時,伴隨着老黨罵罵咧咧的罵娘,我們只能相約,等到大二的暑假再陪老黨去華山。

時間過去好久了,老黨去了很遠的地方上大學,我看着天窗玻璃,想起當時又惋惜又心疼,說起傷口他一直在笑,我們開着他的玩笑“老黨,是不是去東海搞事情,警察堵門沒辦法,只能從後門翻牆跑,把腿划傷了。”

可我知道,那一定很疼。

因為老黨的腿傷,我們把華山計劃取消了。可是我這邊又出了問題。

老黨的意外結束,我又栽進意外里,因為要去棗樹上打冬棗,我爬上老屋的房頂,沒想到的是剛下過雨,瓦面上長滿了青苔,我一腳倒踩空摔了下來,重重的撞擊地面,左腿的腳腕受傷了。

馬上就要開學報道了,這個報道可不比平時,這是文理分科后的第一次報道,不報道的話就等同於放棄學籍。

藉著意外受傷,家裏的火藥味算是徹底炸開了,老爸老媽訓斥着我做事魯莽,草率。把自己選在根本不擅長的理工科,完全就是意氣用事,甚至罵我“豎子匹夫”。最終他們強迫我決定保留學籍,跟着下一級走,那幾天真的很漫長,外面有着大太陽,我卻感覺沒什麼色彩感,好像所有堅持的東西都要化為泡影了,我的執着,我僅有的驕傲都要不復存在了。

大概是晚上吧,他們二老氣呼呼的回來了,這才知道是因為原本願意幫忙調動我學籍的領導突然放鴿子,因為我沒有按時報道,我的原班主任老姚並沒有把我分出去,今天我的父母出面,反而把我分配出去了,我的班級變成了新編理科10班。當然班主任不再是老姚。

經過和新班主任小姚老師溝通,我特殊情況特殊對待,免掉了早上的跑操和晚自習,一切以身體為重。小姚老師的聲音很好聽,就像一個知心大姐姐,她告訴我有什麼困難儘管找她,學校的事情她替我辦。我真的很感動。

經過短暫的恢復,我回到學校上課了,一個禮拜后我萌生了一種想法“我想回到12班。”我能有這個想法是因為中間出了一件事。

大概是星期三吧,我被老姚叫到了辦公室,在辦公室我第一次坐着聽老姚訓話,哈哈,因為他顧及到我的腿傷就讓我坐着聽。大概詢問了我的情況,讓我要保護好左腿也不能忽略了學習。雖然不擔任我的班主任,但12班永遠是我的娘家,我也是他最看重的學生之一,有什麼心事和問題,歡迎我來煩他。我眼淚就在眼睛裏打轉了,老姚一直是給我關注最多的老師,我曾經在我父母面前感嘆過,你們教給我的不見得比老姚多,我趁着告別起身的過程偷偷地擦掉了眼淚,從我的座位到門口大概有5米的距離,真的是無比漫長,我在糾結到底要不要說出來,我想回家,我想繼續做他的兵。

終於我轉身:“姚老師,如果我能回娘家,您還願意要我嗎?我捨不得您,捨不得12班,捨不得老黨。”我幾乎是帶着哭腔說的,但始終眼淚一直憋着,我不想讓他看到我的眼淚,即便我被卑微也不願意讓別人看到我哭,更何況是老姚,我人生中重要的引路人。他笑了笑:“憶磷啊,我們不是規則的制定者,好好努力,做好自己的事,做有意義的事,如果你我有緣,12班隨時歡迎你回來。”

我帶着一身的豪氣回家,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父母,果不其然,在他們三位的共同努力下,我很快就重新編入新編理科12班。

那是周一的早上,我來到老姚的辦公室,很嚴肅的跟我說:“劉青陽,從現在開始,你重新調入12班,作為一名老兵,規矩就不用我多說了,現在你要做三件事,第一,回到十班把前兩節課上完。第二,向小姚老師告別,記住說話要注意言辭。第三,把在十班的關係處理一下,不要留歷史遺留問題和同學糾紛,做完之後來我辦公室報道。”

又是那種被命令的感覺,你只有服從不要問為什麼,但我心裏真的好舒坦,就像回家了一樣,外面千好萬好怎麼能有家裏好呢。

我回到10班簡單的告別,迅速地做完三件事,等到第二節課下課以後,老黨出現在十班。他走到我的桌前說:“走吧夥計,老姚讓我來幫你搬行李,咱班那邊我都給你收拾好了,你的腿還沒好透,東西都給我吧。”那一刻我的心裏好暖。收拾完之後,我大概和周圍的新街坊鄰居認識了一下,突然看到班裏的同學有點恍然,老黨應該是看出了我的顧慮,說道:“咱們老12班,除了選擇文科走的,剩下的有一個算一個再加上你蠻共就五個,剩下的都是從各個班重新組建起來的。”我淡然一笑就去老姚辦公室報道了,就在我回頭轉身的時候,我看到一個女孩坐在窗邊,雖然是新組建的班互相都不熟,但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小群體,而她是一個人很孤單的坐在那裏。那一刻覺得她很與眾不同,很熟悉又陌生。當時也沒在意,一眼過後立刻就去老姚辦公室報道了。

我不知道的是,這個讓我一眼有光的女孩,在日後和我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甚至距離那層關係僅僅是一步之遙。一年多后,我選擇了一個特殊的環境去備戰高考,她為了能和我在一塊,也選擇了那裏,長時間的累計下,她在我心裏留下了很深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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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追風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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