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
寧栩停頓了片刻,微笑着告訴他:“爺爺叫我小栩就行。”
“小栩……你叫小栩……”景茂生點了點頭,嘴裏不住念叨兩人的名字,像是想把這幾個字印在腦海里一樣。
他接着問:“那你……是我、什麼人……小栩?”
寧栩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看景文。
景文握着景茂生的手,眼神變得溫柔起來:“他是你另一個孫子。”
景茂生笑了起來:“我有……兩個孫子,好哎……小文,小栩……小文,和小栩……”
三人玩起簡單的認人小遊戲,花園裏一片其樂融融,景國全在柱子後面佇立半晌,最終還是沒有出去打攪他們,嘆了口氣轉身走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他見到了寧栩。
景文一直用眼睛盯着他,怕他對寧栩不客氣,眼中半脅迫半商議的味道很明顯。
景國全全程跟瞎子一樣,看也不看他一眼,倒是寧栩察覺出了氣氛的詭異,時不時打量一眼這倆父子,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
何秋熱情好客,不停站起來給寧栩夾菜,招呼他吃這個吃那個。景國全悶不吭聲地吃完飯,獨自上樓去了。
何秋不滿地看了看他的背影:“小栩,你別介意,他就是這樣,工作以外的場合話都不多,悶葫蘆一個。”
寧栩還沒來及說話,景文嗤笑道:“他是不敢多待吧,怕你又催他和我媽復婚。”
何秋意外地看了看寧栩,沒想到他會在朋友面前直接提這件事,似乎有些猶豫不決。
“不用看寧栩,他都知道,我不瞞他的。”景文說。
何秋滿臉無奈:“那我能怎麼辦,你爸年紀一把了,這時候離婚後面有他後悔的,全世界再找不出第二個像你媽一樣的人了。他現在不懂這個道理,等反應過來可就遲了。”
她看向圍着口水巾的景茂生,感慨道:“都怪我和你爺爺沒把他教育好,那會兒我們創業忙,哪顧得上教他這些,哎,幸好你不像你爸。以後要是遇到喜歡的人,一定要好好對人家。”
寧栩微微低下頭,撥弄着碗裏的飯。
景文看了他一眼,笑着說:“奶奶你放心,我肯定對他天下第一好。”
這個幼稚的說法讓寧栩笑了出來,何秋轉而對他說:“小栩,你也是,多讓着人姑娘一點,互相包容才能走得長久。”
寧栩清了清嗓子,意味深長地看着景文點頭:“知道了,我會讓着人姑娘的。”
他加重了“姑娘”兩個字,上上下下掃視景文,心想要是給他頭上夾個蝴蝶結倒也不違和。景文朝他齜了齜牙,暗示他別做白日夢。
兩人的手在桌子下面搞小動作,老人家也不曾發現。
晚上景文送他離開,猶豫了一陣,還是沒告訴他這件事,送完他回去后,直接去樓上找了景國全。
“爸,我考慮半天,還是想跟你再談談。”他靠着門板說道。
景國全合上電腦,捏了捏眉心:“你想說什麼?”
景文的表情認真起來:“我和寧栩的事你先別告訴其他人。”
景國全冷笑:“怎麼,你去送他送了一個小時,就跟他討論出這麼個結果來?想想還是慫了,不打算出櫃了是吧。”
景文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說什麼呢,我的‘其他人’是指他爸媽,我媽那裏我準備自己去坦白,我先把這邊搞定,他那裏等他什麼時候自己願意出櫃,再去說也不遲,我會陪他一起的。”
景國全:“……”
景文補充了一句:“哦對了,剛才我沒和他討論這個,送了一小時是因為我們在外面逛了一會兒,最後還把他送回宿舍了。”
景國全的頭更疼了,
揉着太陽穴道:“你別跟我說,這事兒我不想管了,跟你媽說去。”
他就不相信張麗莉能答應,她要是知道,不打死這小子才怪。
景文對他豎起大拇指:“你這才是家長應有的態度,該放手時就放手,真是家長們的榜樣!我媽那裏你放心,我皮糙肉厚,抗揍得很。”
景國全半個字都不想講,指着門口煩躁道:“趕緊消失。”
景文應了聲“好嘞”,迅速消失在他面前。
他的計劃一是先給張麗莉打個電話,等到她從國外趕回來的時候,怎麼著也得過了一`兩天,到時候希望她氣能消點。二是暫時不暴露寧栩,等到她徹底能接受之後,再告訴她事情始末,免得她去找寧栩麻煩。
景文的計劃安排得很妥當,真正打電話時還是有點緊張。
那頭接通道:“喂,小文,有事嗎?”
張麗莉的聲音聽起來很愉快,她正戴着墨鏡看艾珂被姐妹們扔進泳池,身邊圍了一群金髮碧眼的肌肉帥哥,這趟旅遊簡直玩瘋了。
景文嚴肅地說:“媽,我想跟你出個櫃。”
……
寧栩回學校后的第二天,景文沒回來。
第三天,也沒回來,甚至沒回他消息。
第四天,寧栩打算請假去找他的時候,他終於打過來了。
“你怎麼還不回學校,爺爺的病情不好嗎?”寧栩趕在上課的路上,邊快步走路邊和他通話。
景文蹲在廁所里,臉頰腫了一塊,上面泛着紅血絲,嘴唇也因為缺水有些乾裂,整個人看上去有幾分憔悴。
他啞着嗓子笑道:“沒有,我只是偷個懶,順便和朋友聚了兩天。”
寧栩知道他要調整心情,於是說:“那你盡量早點回來,過段時間要期末了,別落下太多課,會被扣分的。”
“好。”景文嘿嘿一笑,心裏的壓力一掃而空。
他哼唧着撒嬌道:“老婆我跟你說,我昨天去打籃球,遇上一個特別不講理的傢伙,沒忍住跟他打了一架,等回去后你還能看見我臉腫着呢。”
寧栩的腳步停了下來,皺起眉頭:“你跟人打架了?打贏了嗎,怎麼還受傷了,哪個不知死活的敢跟你動手……不行,我還是請假去看看你吧。”
景文趕緊搖頭,也不在意他是否看得見:“千萬別來,我媽正因為這事兒生我氣,她脾氣不好,你來了只能當炮灰。”
“這麼嚴重,連阿姨都回來了?”寧栩臉色凝重,“你跟我說實話,受了很重的傷嗎?還是你把人家打得住院了?”
景文狡黠地回答:“當然是第二個。”
寧栩這才鬆了口氣:“你沒吃虧就好,只要對方不佔理,肯定能解決的。”
景文“嗯”了一聲,又問他:“這兩天我不在,你沒熬夜畫圖吧?”
寧栩的專業經常佈置很多作業,熬夜是常態,他一學起來又容易忘記時間,得靠人提醒才行。之前景文每次都要求他連麥睡覺,監督他不能熬太晚,到點必須熄燈上床。
“沒有,我白天都畫完了。”寧栩說。
景文點了點頭:“那就好,好好睡覺,好好照顧自己。對了,我有點不放心我爺爺的身體,這學期可能要搬出寢室回家住,以後不能經常給你送宵夜了,不過我會給你點外賣的。”
寧栩一愣:“你不住校了?”
“是啊。”景文扯了扯嘴角。
“也行,能多陪陪爺爺總是好的,就是兩頭跑麻煩點。”寧栩理解道,“不用擔心我,你好好在家待着。”
兩人說了會兒話,景文就說要去和哥們兒打球,先掛了。
掛斷之後,他麻溜兒起身,把那隻老人手機包好藏進柜子裏,打開廁所門面色如常地走
出去。
書房裏空無一人,他安安靜靜地在桌子前面跪好,好像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樓下客廳,張麗莉正坐在沙發上打電話。
“好的錢老師,我知道了……沒事沒事,只是隨便問問,謝謝你。”她氣得臉色通紅,咬牙微笑着掛斷了電話。
何秋和景國全坐在旁邊,何秋眼神不安地看着她,景國全則一言不發。
張麗莉摔了手機怒道:“打了一圈電話,連一個知道情況的人都沒有。媽,你說他會不會是在騙我,故意氣我呢?”
她這幾天氣昏頭了一樣,根本沒發現自己又叫了“媽”,景國全聞言動了動眉毛。
何秋乾巴巴地笑着說:“小文應該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吧,你別太生氣,這都罰他跪了好幾天了,你自己肯定也心疼,又是何必啊。”
“我心疼個屁!我們景家就這一個孩子,我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你們老人家考慮不是?”張麗莉又氣又嘆,“你和爸爸年紀都大了,能接受的了不抱孫子?”
“我……”何秋難以開口。
張麗莉憤恨地說:“這小兔崽子,媽,你放心,我就是打死他也得給他矯正過來。”
她一口一個“景家”,加上這些天對景文狠得反常,景國全似乎慢慢察覺到了點苗頭——剛開始這個消息傳出來的時候,何秋高血壓犯了差點沒暈過去,景茂生反正什麼都不知道,繼續樂呵地玩手上的風車。
張麗莉一看何秋暈了,上前甩了景文一耳光,又下令禁了他的足,一天只給一頓飯吃。
幾天下來,何秋從一開始的眩暈,變得擔心起孫子的身體、勸起張麗莉來。
景國全和她做了那麼多年夫妻,一個眼神就知道她想幹嘛,張麗莉表面大大咧咧看着沒什麼心眼,實際上心思縝密的很。這麼多年了,她從來沒禁足過景文,因為對這種限制人身自由的事深惡痛絕。
這回她下這麼重的手,難免讓景國全懷疑,是真的生氣,還是為了讓老太太心疼,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他眯着眼睛思索,突然被張麗莉翻了個白眼,點名道:“你擱那兒裝什麼啞巴?爸媽不知道情有可原,你不是經常和小文見面嗎,這事兒你也不知道?”
景國全滿臉無語。
怎麼扯到他身上來了。
他面無表情地說:“不知道,小文一直是你在帶,你知道的應該比我多。”
張麗莉火氣噌地上臉,站起身指着他:“你還好意思說,這麼多年了小文一直跟在我身邊,你這個當爸爸的又關心過他多少?養孩子不是給錢就行的,父母要言傳身教!我覺得就是你那身風氣,把他給帶歪了!”
何秋一個頭兩個大:“別吵架,你們倆怎麼也吵起來了,有話好好說……”
如果說景國全剛才還只是猜測,這下算是徹底明白了,她這就是在轉移火力,先是讓何秋憐惜景文,現在又開始甩鍋論理。
他才是最大的那個冤大頭。
“我懶得跟你說。”他轉向一邊。
張麗莉不依不饒地冷笑:“我算是弄懂了,估計你早就發現不對了吧,要不怎麼這麼淡定,真不像你的性格,肯定是你把他帶壞了,又不想承擔責任。你還真是不要臉啊,景國全。”
何秋震驚地說:“國全,真是這樣嗎?你早就知道了,為什麼不和我們說?”
景國全:“……”
這出鬧劇持續了幾個小時,最後何秋大哭着罵他是個逆子,沒有好好教導孫子,然後心疼地端着滿盤好菜上去慰問她的心肝乖孫。
張麗莉趾高氣昂地踩着高跟鞋走了,只有景國全一個人受傷的世界達成。
經過這次之後,景文被禁足了整整兩個禮拜,最後因為有小考不
得不回學校。
他被嚴格要求每天回家,期間非常謹慎地沒有太粘着寧栩,一會兒找借口說要去幫家裏處理事情,一會兒說忙着寫論文。
寧栩覺得他似乎對自己冷了許多,不是因為忙的那種。
體育課的時候,他拒絕了孟錦弦的網球邀請,坐在台階上看着手機發獃。
今天也一樣,景文沒有約他一起吃飯,也沒有約他出去玩,往常這個時候,他寧願跑大半個校園,也要趕過來和他一起吃午飯。
他正想主動發個消息,問景文要不要午飯,但十有八九他還是會說作業很多。
忽然間旁邊一暗,周子程坐了過來:“怎麼不去打球?錦弦說你在這裏玩螞蟻窩。”
幾個月來,他和孟錦弦已經混熟了,經常私下約着吃飯打球,剛才打了會兒網球,過來看看寧栩在幹嘛。
“他才不會這麼說,你少欺負他。”寧栩笑道。
周子程也笑:“沒欺負,只是看他獃獃的怪可愛,逗他玩兩下。你怎麼回事,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寧栩本來沒想跟別人分享他的煩惱,但周子程是唯一一個知道他和景文關係的人,除了他也沒有人可以問了。
他猶豫着說:“我問你,如果你有個朋友,以前天天找你,突然有一天他總說自己在忙,沒空和你吃飯,這是為什麼?”
周子程笑得很是曖昧:“你在說景文嗎?好一陣子沒看見你們走在一起了。”
寧栩被他一秒戳穿,薄薄的臉皮紅了紅,咳嗽幾聲不說話。
周子程“嘖嘖”道:“這小子居然這麼對你,簡直不守男德,我幫你教訓教訓他?”
寧栩:“……你只需要回答我問題就行,他不是那種人。”
周子程摸了摸下巴:“呵,你還護着他。讓我想想……按照我僅有的戀愛經驗來看,可能是你不夠主動,讓他覺得有點疲倦。”
“這樣嗎?”寧栩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周子程用胳膊碰了碰他:“你們做過那個沒有?”
寧栩不太好意思,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周子程笑着說:“那就那方面積極點唄,大家都是男人嘛,你懂的,誰能拒絕的了喜歡的人主動啊。”
寧栩覺得他說得有點道理,自從月初回來之後,兩人就沒有過獨處空間,更別說做親密的事了。
他是個說做就做的人,回去后當即下單了一堆用具,第一次買這些東西,填地址的時候都臉紅。
有景文喜歡的狼耳朵,雖然看起來有點像狗狗;也有景文提議過的手鏈腳鏈,雖然看起來像某種懲罰;還有他發過來的視頻里出現過的……某球……
寧栩買完東西臉已經紅的不像話,甚至把拿快遞要用的口罩和帽子都準備好了。
他挑了個周末,給景文發消息說:[這周去你那裏寫論文嗎?]
景文也有很久沒和他約會了,這幾天張麗莉有事回了趟蘭江,剛好可以趁她不在的時候多溫存一下。
他很快回復:[好啊,我想死你了老婆,還買了新遊戲想和你一塊兒玩。]
寧栩覺得怪怪的,他的態度又不像是厭倦的樣子。
周六弄完學校的事後,他直接拖着行李箱去了景文那兒。
景文已經做了一桌菜,還買了一大捧花放在他的座椅上,洗完手出來看見他拿了行李箱,笑着說:“帶衣服幹嘛,都跟你說過我幫你買了不少在這裏,隨時等着你來呢。”
寧栩沒說什麼,放下行李箱走過去仔細看他:“你瘦了好多。”
他們一周才見了兩次,都是大晚上,景文偷偷溜出來給他送東西,宿舍樓下燈光昏暗,寧栩此刻才發現他真的瘦了,眉眼都比之前更深了些。
“學習很累嗎?”他摸了摸景文的耳朵。
景文猛地上前抱住他,埋在他肩窩裏深吸了一口氣:“還好,有點累,但撐得住。讓我充會兒電,我太想你了。”
他像吃罐頭一樣用腦袋蹭來蹭去,迷戀地嗅着寧栩身上的味道,心想幸好沒有暴露他,他還能開開心心地站在自己面前,真好。
他低頭吻着寧栩的耳垂,從臉頰一路吻到朝思暮想的嘴唇。
兩人站着親了一會兒,景文微微推開一步道:“操,不能再親了,再親要把持不住了,你還沒吃飯呢。”
寧栩靜了靜,輕聲說:“其實先做也沒關係。”
景文睜大眼睛,彷彿幻聽似的:“什麼?”
寧栩指了指行李箱,臉已經紅得徹底:“我帶了不少東西,你要不要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