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14
孟殷的話,猶如一記重鎚,敲響在朱元璋的心中。
他仔細一想,又覺得孟殷的話不全對。
自古以來貪官是禍國殃民的源頭。
比起從貪官里挑人重用。
殺,是最直接的辦法。
朱標和朱樉皆是陷入了沉默。
半晌,都沒有人開口說話。
剛才孟殷語氣平淡說的那些話環繞在所有人的心中,卻莫名讓人感到了一絲威嚴在裏面。
在氣氛沉默之下。
只見孟殷指着朱元璋,面色如常,說的話卻讓人意料不到。
“本官看得出來,你跟當今的皇上一樣,討厭貪官。”
“但是,本官想告訴你的是,貪官的形成沒那麼簡單。”
“絕大部分的官員,也不是從一當官就變成了貪官。”
朱元璋皺眉,看得出來他還是一如既往的討厭貪官。
孟殷有些無奈。
心想這個老爺子實在太固執了,只堅持自己的想法。
孟殷嘆了口氣的說道:“歷史上許多考取功名之人,他們曾經都有偉大的抱負,也想做個好官,想名流千古。”
“但是只有進入了官場,才知道那裏其實是個大染缸。”
說到這裏,孟殷停下來問朱元璋:“你知道他們為何要貪嗎?”
不過他也沒有指望朱元璋能給他好的回復。
自己又繼續說道:“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因為朝廷的俸祿低,他們飯都吃不起。”
“當他們飯吃不起的時候,貪又算什麼呢?”
孟殷本來想說,歷朝歷代,就明朝制定的官員俸祿最低。
朱元璋從小厭惡濫官污吏,所以認為當官的只要吃得飽飯就行了,給的俸祿剛剛夠。
可是他卻不知道,官場哪有不用上下打點的?
所以歷史上明朝也確實有清官,本本分分啥也不貪,結果家徒四壁,日子貧苦,過的日子還沒一些普通的百姓好。
孟殷沒說,他怕自己這麼一說,眼前這老爺子身為朱元璋的鐵杆粉,又要跟自己急。
只好舉別的例子。
孟殷開口說道:“比如西漢時期的匡衡,他小時候的故事我們耳熟能詳。”
“‘鑿壁借光’這個成語指的就是他小時候家裏貧苦,卻又好學,只能給人干農活借書來看”
“可是白天幹完活能看書的時間太短,晚上家裏又沒有油燈,他發現隔壁家裏有燈,就在牆壁上鑿了一個洞,借光讀書。”
“後來匡衡投身官場,改變命運,一路高升,青雲直上,做到了樂安侯。”
“可後來的他,也依舊沒有守住初心,變成了一個大貪官,遙想曾經還是官位低的時候,他也曾以經學治國。”
“最後還是落的一個悲涼結局。”
孟殷有些惋惜的說道。
接着。
他舉起了第二個例子。
“還有一個人,就是唐朝的李紳。”
“他從小也是家中窮苦,為了讀書跑到了廟裏,卻遭到廟裏和尚欺負,唯一支持他的只有老方丈,他進京趕考的盤纏也是對方給的。”
“後來李紳考上了進士,做了官,因為他小時候是農民,也目睹了農民的艱辛,便做了一首詩《憫農》。”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如此體恤農民的李紳,後來還是成為了一個大貪官。”
“起初的李紳,也是想的造福百姓。”
“可是他發現,因為自己的清廉正直,卻遭到官場裏其他人的疏遠。”
“他知道,如此下去的話,必定離自己丟掉官位也不遠了。”
“已經過上了好日子的他,不想再回到當農民的窮苦日子。”
“所以他開始跟貪官污吏同流合污,拉幫結派,在這一條路上也一去不回,連老家的鄉親們聽說了他的名聲都嚇得搬遷,從此李紳也成為了魚肉百姓的大貪官.......”
孟殷說完了這些。
他看着沒有說話的朱元璋,又繼續問道:“本官所說的你都知道嗎?”
朱元璋沉默了片刻,但是依舊說道:“他們是貪官。”
孟殷點頭道:“對啊,若是沒有他們,皇帝還怎麼辦事?”
朱元璋盯着他,語氣不悅的說道:“即便如此,可也並不是每個皇帝都會重用貪官。”
“咱大明的皇帝絕對不會!”
朱元璋擺正了自己的態度。
反正不管孟殷說的再怎麼有道理,他還是克服不了自己心裏的那一關。
這也是他的準則。
孟殷也知道這老爺子是個頑固的性子,又繼續說著自己的看法。
“在本官看來,貪官並不可怕,主要是看他做什麼。”
“一個人貪,但是能讓他管轄範圍內的百姓都過上好日子。”
“一個人不貪,是個清官,卻只能管着一群日子貧苦的百姓。”
“這二者之間,又該選哪個?”
孟殷問出了這個問題之後。
朱元璋再次沉默了,因為他竟然一時之間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孟殷看這老爺子的想法似乎有被自己動搖到。
他笑了笑,又拿着柳欽的履歷,一邊翻着一邊說道:“再比如這柳欽,他去了蕭縣,先不說他能不能一去就為百姓做多大的事情。”
“光是他把布莊的生意轉移過去,帶動當地的經濟發展,這難道不好嗎?”
“再說了,柳欽家裏本來就是經商。”
“與其讓他貪蕭縣那貧苦地方的小利,還不如他自己回去繼承他家的產業。”
“掙的錢更多不說,還沒那麼複雜麻煩。”
說到這裏,孟殷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感慨。
“畢竟他家裏是真的有錢啊。”
“跟這樣的人做朋友,本官也樂意至極,收他三萬兩銀票已經是友情價了。”
朱元璋臉皮一抽。
敢情這小子不僅貪了,還覺得自己貪少了是吧。
孟殷又笑眯眯的說道:“當然,老爺子你們是馬皇后一族的親戚,本官也很願意跟你們交朋友。”
聽到這話,幾個皇子都有些憋不住想笑了。
孟殷拍了拍朱元璋的肩膀:“老爺子,聽本官與你說了這麼多。”
“如今你應該知道貪官也要分哪種貪官,是能為主子做事的貪官,還是沒用的貪官了吧?”
孟殷臉色變得有些嚴肅起來。
“你要是還依然覺得貪官都該死,那可就浪費了本官這麼多寶貴的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