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過去從不知道他還有這種心思,要不是他自己開口承認,殷錯都很難想像這樣的話也會從他口中說出。
一直以來還當他跟自己是個愛憎分明的人,哪裏會清楚他也有人設不一的時候。
就當他這是飽暖思淫慾,連殷錯是他繼母的女兒都不在意了。
可殷錯就比他理智多了,什麼年紀該做什麼事,知道天高地厚,不痴心妄想本來就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從不浪費時間去經營一段費力不討好的關係。
哪像周延義,這才哪到哪就開始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有這閑工夫跑來醫院看她一眼還不如就專心把心思拿去對付他繼母。
只是今天他不顧後果,頭腦發熱地將自己的心思擺到枱面上,也只能殷錯下回對他避之不及。
殷錯無語地搖了搖頭后便從病房裏出去,才出病房沒多久,便見王蕊母親在門外停留。
麻煩事還真一遭接着一遭。
記憶中這個女人總是在走自己的單人時裝秀,也是難得能見到她也有如此披頭散髮的一天。
那道幽怨的眼神一路盯着自己不放時,殷錯莫名有種被蒼蠅盯上的感覺。
都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過去殷錯可以說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可到了這女人面前她反倒覺得自己還稍遜一籌。
女兒住院了,當媽的心情肯定不好,說不準還要找自己這個私生女發泄情緒。
現在的她更像是那個為達目的不擇一切手段的瘋子,殷錯縮着脖子趕緊走人,免得無辜遭殃。
可這個瘋女人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把拽過殷錯的手不放,嘶聲裂肺地叫喊着,簡直跟瘋魔了似的。
“再給我女兒輸一次血。”
殷錯一時有些語窒,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鬧到現在這步田地,折磨的還不是她自個身體。
不過這當父母的可真是負責任,什麼都敢為自己女兒要。
但這點於殷錯而言就有些諷刺了。
“你們真當我血包啊,想什麼時候要就什麼時候要?”
“她今天拿玻璃割自己手腕,要不是我發現得早,人或許就沒了,現在她身體極度虛弱。”
她一雙眼帶着血絲,臉上淚痕遍佈,映得眼底嘴角細紋明顯,似乎一夕之間便又老了幾歲。
“你要多少錢都可以,無論什麼都可以。”她佈滿血絲的眼裏充斥着偏執。
果然是瘋了,病急亂求醫。
王蕊本就沒有了求生的意志了,為什麼還要折騰這折騰那?
要是換做自己落下這下場,早就尋個清凈無人的地方自我了斷去了。
可是作為醫生,她這話還真不能說出口刺激病人家屬。
即便他們本身就不對付也不行,說出來還得落人把柄。
她又不是工作不想要了才會主動給人遞刀子。
殷錯不為所動,“不舒服就去找醫生,覺得虛就多吃點豬血湯,找我沒用。”
可那女人扯着她的手,絲毫不肯卸下力道,眼底更是多了幾分可怖的陰騭。
殷錯也漸漸沒了耐性,“你有糾纏我不放的時間怎麼不回去看着你女兒,免得她趁你不在又尋死覓活。”
話音方落便見她怒氣森森滴瞪着自己,彷彿要將她四分五裂,剝皮拆筋。
卓青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你想幹什麼?”
她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她面前,用力撥開對方后,以身擋在殷錯跟前。
“耍橫是吧?也不看看這是在什麼地方,再不走我報警抓你。”
而後也不顧對方如何嘶喊謾罵,拉過殷錯轉身便走。
“這一家子都是什麼牛鬼蛇神,不過你跟那女人糾纏什麼勁?”
卓青罵完別人後便來罵她。
殷錯聳聳肩,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誰讓自己倒霉透頂跟她同是特殊血型。
“簡直是瘋了,仗着自己有錢還到處找人托關係,質疑我們醫院醫生水準,還要求開視頻讓外國醫生盯着我們醫院給王蕊的治療過程,要是這樣也算了,還罵罵咧咧說我們醫院水平差,真嫌差怎麼不見她轉院,本來像她這種病人就已經得分外小心地看護,誰敢攜帶她半點。”
殷錯不由得佩服她這小道消息速度之快。
分明大家都是在同一片屋檐下幹活,自己怎麼就一點內幕都不知道。
“她這麼能怎麼就不把孩子往國外送去治療?真到了國外還不得點頭哈腰,敢跟外國醫生甩臉子我看她女兒命不要了。”
殷錯附和着點點頭,不由唏噓出聲:“還是我們自己人好欺負。”
不管是在國內還是國外,看膚色辦事。
“不過我剛才似乎聽她說王蕊又自殘了?”殷錯問她。
卓青道:“那女人發瘋找你的原因就是這個,那個把王蕊害成如今這個地步的男人出現了。”
據說還是青梅竹馬的鄰居弟弟,一向人來瘋。
知道王蕊訂婚不成心情鬱郁,自作聰明地帶人去男同酒吧說是見見世面。
卻害得王蕊結交了心懷不軌的歹人,不慎沾染了毒癮,也落了現在身上一身的病。
說到這裏卓青不由感到幾分諷刺。
人就是這樣一步錯,步步錯。
出生就比別人快那麼一大截的人如今落到這個境地,怎能不說一聲唏噓。
一陣嗤聲后,回頭去看殷錯,卻見對方手背上不知什麼時多了的這幾道鮮紅刺眼的女人指甲抓傷的痕迹。
淡淡的血絲浮現在肌膚表層。
卓青的臉色微微變了變,急忙問她:“你這手怎麼回事?”
若非她提醒殷錯都沒注意到這一點上,皺着眉頭看了看:“可能是剛才那女人抓的。”
卓青罵罵咧咧地又對那女人問候了幾十遍,罵累了才叮囑殷錯早點處理傷口,畢竟急診遇到的病人又多又雜,誰也不能保證接手的病人會否攜帶有傳染病。
殷錯自然點頭,在這一點上,踏入學校的第一天便被深深教育過,可不敢在這一點上疏忽大意。
可這個世界也有一次詞叫百密一疏。
這就要說到之前卓青提到的那個人來瘋的鄰家弟弟。
王蕊出現問題沒多久,事情沒瞞住,起初是同個高檔小區的幾個居家保姆在私底下互相傳各自戶主家的私密事。
後來傳到鄰家弟弟耳中,現在他也開始懷疑自己也問題,私底下也曾偷偷服藥,但為時已晚。
那個晚上酒吧混亂不堪,到底是什麼時候被什麼人傳上的,他也都說不清楚。
家裏人發現端倪才着急忙慌送過來,被方闕夫妻倆碰上,這矛盾一觸即發,兩家大人就打上了。
男方家認為自己也是受害者,不該共擔風險,關鍵還是找出那些不懷好意,惡意傳染疾病的人。
可王蕊母親可不這樣理智,畢竟自己辛辛苦苦供養出來的女兒,且不求她事業有成,身體便先搞砸了,以後還哪能嫁到好婆家。
戰況過於混亂,從最初的推諉到互相的責難,最後也不知道是誰先拿起刀子,在那男人身上劃了幾刀。
保安出動,才將王蕊父母二人攔了下來,男人為了逃命,一身血地逃到電梯口,而剛好殷錯正推着坐在輪椅上的小患者往兒科病房轉運。
可堵在電梯口的男人一身是血地橫衝直撞,不管不顧地往電梯內擠,着實將電梯裏的人嚇了一跳。
殷錯當時壓根不知道這人是誰,也不清楚他這身上是怎麼搞的,不過看他疲於奔命地靠在牆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身上血流不止。
不過這在急診卻是習以為常的侍寢了,比之還更嚴重的患者她也是見了不少。
從業至今唯一一次讓殷錯大驚失色的大抵只有那次患者手拎着一條不知名毒蛇舉到她面前,那次才叫真正讓她無法維持冷靜理智。
小患者被嚇得嚎啕大哭,被護士緊緊保護在身後,殷錯只能安排她倆先從電梯內出去。
出於職業素養,殷錯想着先將對方身上傷口止血。
只是她的好心並沒有得到好的結果,又或許那女人追過來又補上的那一刀便是故意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