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請讓一下

吳雪痕沒再猶豫，他答應着向挂號處跑去。他一邊跑一邊心想，我不是那種推卸責任臨陣脫逃人。但交警並未給出事故責任界定，我不能擔負全責吧。也不是怕成了冤大頭，而是自己身上沒什麼錢。讓我出手術費也拿不出來呀。行吧，挂號后再說。

他挂號回來也是跑着的。似乎這樣可以減輕或者推掉石玉硯手術費落在自己頭上。當快跑到石玉硯的擔架推車時，突然發現擔架推車旁多了一個矮胖個子的女人。女人正一臉怒氣地瞪着走近的吳雪痕。吳雪痕心裏咯噔一下，心想這母夜叉似的女人一準是石某人的老婆了。果然，矮胖女子狠狠剜一眼吳雪痕，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咋開車呢？不看路？”

吳雪痕一愣怔，張嘴想反駁一句，被護士打斷：“挂號了？快走。”說著推起擔架車就往電梯門走。

門診大樓一層的問診台附近，永遠都穿梭着行色匆匆懵頭懵腦而又目標明確的人群。就像大海深處看似忙亂無序實則目的明確的不同種類生物。四五個不同樓層的電梯前擠滿了人群。電梯門一開，護士一句“請讓一下”，使本來爭先恐後擠電梯的人紛紛躲開擔架推車上翹着腿的石玉硯。石玉硯似乎也很享受這種少有的待遇，情緒好像也好了一些，想起來剛才矮胖女子不客氣的話。說：“沒事，都不是故意的，我也拐彎拐得太猛了。不小心……”

矮胖女子不滿意地瞪石玉硯，搶白道：“明明你受傷了，人家又沒有沒受傷，不怪他難道怪你？”

吳雪痕看見石玉硯不再呲牙咧嘴，自己腦子也清醒了許多，就不急不忙地接話道：“沒受傷不等於應該負全責。這其實就是偶然事件，誰也不願意發生這種事情。況且我們也受傷了。”

“你哪兒受傷了，我看你好好的呀。”矮胖女子瞪着眼不依不饒。

“不是我，是我女朋友。”

“受傷了為什麼不來醫院？說明還是沒受傷么。”矮胖女子又不幹了，“撞了人還想賴賬，看你也不是那種人呀。反正我們是受傷的一方，總不能我們受傷了還把責任賴到我們頭上吧。”她不容吳雪痕插話，也不管不顧電梯是不是已經到達五樓，乾脆直接問，“你是幹啥的？看上去像個有知識的人，你到底是幹啥的？”

護士不想介入這種與她無關的鬥嘴，也不想知道這些病人家屬是幹什麼的，眼睛直直盯着電梯門上方的數字。吳雪痕本來不想回答矮胖女子居高臨下的詰問，又一想，也該打打這種人的囂張氣焰，就乾脆說：“我？我是老師，怎麼了？”

“老師？老師怎麼了？老師更應該講道理講道德才對呀。”矮胖女子還想繼續說，她顯然比受傷的男子難纏。躺着的石玉硯吼住：“你幹啥呢？”他吼的聲音差點劈開，有點不好意思，對吳雪痕也對護士說，“她是我老婆。你就不能好好說？”

這時候，電梯在四層停下來，兩個像維修工樣子的人對電梯裏的人說這部電梯壞了，先下來，換另一部。護士說：“我說么，今天電梯怎麼了，這麼慢。先下吧。”矮胖女子一臉怒氣大聲說：“倒霉透了，這麼大醫院，電梯能壞了，真倒霉透了。”

沒人理會她。吳雪痕忙把擔架推車推出電梯。在等另一部電梯時，沒人再多說一句話。護士依然保持着鎮定。她聽見有人在交談，回頭一看，趕緊說：“你好，劉院長。”

身着合體醫生白衣的精幹中年女人，一口標準普通話，向年輕護士點頭：“你好，上幾樓？”

女護士說上六樓。女院長鎮靜地看看前後幾部電梯，說：“來，這部來了，你們先上。快來快來。”

女護士說聲謝謝，趕緊幫着吳雪痕推擔架推車。她望望電梯外的劉院長，知道劉院長有意讓別人先上，有點討好地問一句：“劉院長，聽說院工會有一次業餘書法愛好者講座？什麼時候呀？”

劉副院長背着手，不動聲色地回答：“嗷，聽說有，他們會發通知的。”

電梯門關閉后時，躺着的石玉硯欠着頭好奇地問：“你們醫院還有書法活動？”

“有啊。”護士點頭。

“院長也是書法愛好者？”

“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