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4章 蒙羞受辱
這在按察署也是司空見慣的事,尤其是值點錢的東西,往往還沒過上一夜就不翼而飛。
雖然幾個柜子都上了鎖,但這些捕快們個個都是撬門開鎖的高手,那些鎖頭對他們來說就是擺設。
可是連一包骯髒不堪的破衣物也有人偷拿,這倒是奇了!
雖然邢忠順有些懷疑是馮茂?在裏面搗鬼,但怎奈沒有任何的真憑實據,也許是與趙福要好的人為了幫他,偷偷拿出去銷毀了也未可知。
多年以來最值錢的證物贓物大多落在了自己的手裏,邢忠順自知理短,也不敢深究這事。
眼見着趙福脖頸上的傷沒了,連自己呈上的證物也不見了,孫劉氏明知道他們這是在昧着良心包庇惡人,看來自己沒處討回公道了!
絕望氣極之下,她手指着邢忠順破口大罵!
這下可徹底把邢忠順惹怒了,當堂判定孫二參與賭博,按律枷號兩月!
孫劉氏誣陷官差、咆哮公堂、辱罵朝廷命官,念其是婦人又是初犯,從輕判罰,同樣枷號兩月!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如果按照給孫劉氏定下的罪名來看,這樣的判罰明顯是過輕的。
是邢忠順知道自己虧理又虧心,也怕孫劉氏鐵了心糾纏下去,所以才手下留情,只希望她吃些苦頭知難而退,一切就萬事大吉了。
就這樣,不僅討回公道的希望化為了泡影,孫劉氏還與丈夫一樣,被戴上了二十五斤重的木枷,扔在了按察署門前值房旁邊的牆根下。
兩個木枷上各拴了一根長長的鐵鏈,鐵鏈的另一端在值房的窗戶下面。那裏埋着一個粗木樁,上面用生鐵箍住了一個大鐵環,兩根鐵鏈就鎖在了鐵環上。
白天幾個衙役輪流站在陰涼地里看守着他們,夜裏上憲都回家了,看守的人便也偷起懶來。
讓他們坐到值房的窗戶外面來,然後自己躺在值房的土炕上,隔着窗戶也能看見他們。
像他們這樣有房屋田產的人,受枷號這樣的處罰偷偷逃脫的可能性是極少的,因為那就意味着傾家蕩產,再被抓到就是比這嚴厲得多的重判。
夫妻二人如同兩隻被拴起來的猴子坐在路邊,正對着馬路,每天要面對無數來往的行人,要承受無數鄙夷的眼神。
更有甚者,碾房村的村民們聽說了這事,竟然三五成群的結伴來到縣城裏,專門到這裏來瞧熱鬧。
嘴上說是來看望,可是人處在這個境地需要什麼看望?
不去看他們的慘狀和狼狽像,讓他們夫妻倆儘可能的保留一些體面和尊嚴就是對他們最大的愛護了!
可這些村民們偏不這樣,來的人中只有少數確是因為懵懂無知,大多數人分明就是心思陰暗,來看別人笑話換取自己開心的!
戴上了大枷,不要說是自由活動,連吃飯、解手,甚至睡覺都成了大問題。
也多虧有孫老漢在他們的身邊,每日裏不眠不休的照看著兒子和媳婦。
買來兩條毛巾將他們的脖頸圍住,省得被木枷磨破了皮,還要時不時的擦乾脖子上流出的汗。
又從客棧買來兩床被子,夜裏捲成一團墊在他們的肩頸下,這樣可以勉強的睡上一會兒。
吃飯喝水這些倒還可以對付過去,但人有三急,這事讓孫劉氏受盡了屈辱。
每當她想如廁時,就要去央求看守,看着他滿臉不耐煩的來把鐵鏈打開,然後拉着鐵鏈的一頭,像牽着狗一樣帶着她去茅房。
依照規矩,人犯是不能離開看守視線的,可是看守又不能去女廁,就只能帶着她去男廁。
有上了些年紀的看守良心上過意不去,提前將男廁里的人清空后讓她一個人進去,然後自己背轉了身等着她。
偏偏就有那缺德透頂的人,根本不管裏面有沒有人,只是拉着她往裏走,在她解手的時候還不錯眼珠的盯着下面看。
每一次如廁,孫劉氏都像過一回鬼門關,她乾脆一天都喝不上幾口水,盡量減少解手的次數,起了滿嘴的燎泡,嘴唇上還裂了幾道深深的口子。
夫妻倆咬緊了牙關苦熬着,挨在一起低聲說著別人都聽不見的悄悄話,說得最多的就是兩個月期滿后如何去告狀伸冤,以此互相鼓着勁支撐下去。
孫二在這危難之時顯現出令人佩服的男人氣概,他攥緊了孫劉氏的手,真誠的道:“娃他娘,你別多想!”
“只當是被瘋狗咬了一口,額不會嫌棄你,你永世都是額的好婆姨!”
孫劉氏看着自己突然間變得成熟起來的男人,忍不住淚如雨下……
終於熬過了漫長的兩個月,天氣已經涼了,衙役解開了兩個人的木枷開釋了他們。
看着已經瘦得皮包骨頭的孫老漢,夫妻倆實在不忍心再拖累他了!
孫劉氏拉着丈夫的手雙雙跪下,鄭重的給老爹磕了三個頭,央求他回家去。
孫老漢也着實咽不下這口惡氣,把身上剩下不多的銀錢都都給了他們,連一個制錢都沒留,含着眼淚望着他們走遠了……
此後,孫二夫婦兩人就踏上了漫漫的伸冤告狀之路。
先到了縣衙里,可知縣推說按察署已經從縣衙分了出去,現在歸榆林府的按察署管轄,他不便干涉按察署辦案。
趙福一直派出手下悄悄的跟蹤孫二夫妻,聽說他們上了去榆林府的官道,他情知大事不妙了。
氣得他咬牙切齒,真恨不得追上去一刀一個結果了他們兩人!
可是他一個潑皮無賴又沒有那樣的膽量,只能又厚着臉皮來央求邢忠順。
邢忠順也有些後悔為了三百兩銀子惹了這麼大的麻煩,一肚子邪火都撒到了趙福身上,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
趙福也情知若是不在府里打通關節,孫劉氏完全有翻案的可能,他一狠心把城外自己多年積攢下的一塊好地賣了,湊足了一千五百兩銀子給邢忠順送來。
邢忠順一邊數落着他,一邊將銀票收下,揣上一千兩專程去了榆林府,拜會自己的上憲,榆林府按察署僉事謝文傑。
這謝文傑平素里也是收慣了邢忠順的孝敬,不言聲的收下了銀票,只大概的問了情由便端茶送客。
榆林府按察署接下孫二的狀子,半個月後給出了答覆,懷遠縣按察分署處罰得當,駁回申訴!
夫妻倆聽到這個結果,默默的對望一眼,沒有任何言語,手拉着手出了城,迎着凜冽的北風向西安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