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居安思危
    “那就請劉將軍向乾隆皇帝請示吧,”一條兼香道:“天皇陛下的意思非常明白,在這一點上我們是堅決不會讓步的!”
    “還有你們執意要強制遷移日本百姓的做法也不符合我們提出的條件,我也要回去奏報給天皇陛下,請聖意裁奪。”
    “山田,你再把一些細節上的事情與劉將軍磋商一下。”
    一條兼香要回去向天皇奏報請旨,劉國玉也要和兆惠他們倆個一起商議。
    接下來的三天裏,雙方又進行了兩次談判,終於將條款初步的確定下來。
    “關白大人,”劉國玉手指敲着桌上厚厚的一疊紙對一條兼香道:“我儘快將初步議定的條款送到釜山進呈皇上御覽,估計很快就會有結果,請大人在城中等候消息吧。”
    “好吧!還有……”一條兼香欲言又止,突然微紅了臉,顯然是有些難以啟齒。
    劉國玉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關白大人,是不是城中的糧食快吃完了?”
    “是的,其實京都周圍的村鎮有足夠的糧食可以運到城裏來賣,只是他們沒辦法送到城裏來,你看……”
    “這事好辦!”劉國玉痛快的道:“你派幾個人到我這裏來,我寫一張手諭給他們。”
    “讓他們憑着手諭過關卡,去城外的村鎮購糧,不能任由城外的糧商隨意出入城裏。”
    “先買上城裏十日所需的糧食,魚類、菜蔬也都可以買些,然後按照我們指定的時間和路線運到城裏去。”
    “但所有車輛路過我軍防區時,要經過兵士查驗才可以放行。”
    “好!那就這樣定下來,有勞將軍!”一條兼香道。
    劉國玉又道:“皇上前有旨意,一旦雙方議定了條款,就不可怠慢了昭仁天皇,一切的供應都要盡量予以保證。”
    “京都城圍困了許多時日,想必很多東西都短缺了,如果有什麼需要,請關白大人直接差人來找我,只要軍營中有的,我立即差人送進城去。”
    “明日我再派一條船出海,打上些海魚來給天皇陛下及關白等幾位大人送去。”
    一條兼香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只是略一拱手。
    對劉國玉貌似關切的話語,他心中沒有半點感激,有的只是無盡的憤恨和悲哀!
    三天後,兆惠三人聯名的奏摺就送到了乾隆的手中。
    他從頭至尾仔細的看過,昭仁那裏的事情辦下來了,日本這一仗幾近完勝了,他的臉上卻一點兒也看不出該有的喜悅之色。
    將摺子合起來放在几案上,端起茶盞來緩緩的喝了一口,他似乎陷入了沉思。
    班第在一旁試探着問道:“皇上,可是兆惠他們差事辦得不合聖意?”
    “不,兆惠他們三人俱都是國之棟樑,稱得上是文武雙全!他們的差事辦得很好,比朕預想的還要好。”
    “臣有些不解,”班第笑着問:“條款議定了,昭仁同意來京歸順,就相當於日本舉國都降了。”
    “這場大事辦下來了,不僅朝廷新增了疆域,而且東面的海疆多出了一道堅固的屏障,”
    “如此的大喜事,臣怎麼瞧着皇上反倒不如前幾次接到前方捷報時那樣高興?”
    “高興自然是高興,”乾隆不緊不慢的道:“但這心上倒突然覺得沉重了許多。”
    “說實話,朕原沒想着昭仁那裏這麼快就能同意歸順,以為還要再磋磨些時日的。”
    “都知道亡國的滋味不好受,可有誰知道朕這打了勝仗的卻一點兒也不輕鬆。”
    “昭仁這一降,他無事一身輕,卻把無數的難題丟給了朕,朕要細細的思量一番才行。”
    “朝鮮當年只有幾百萬人口,只用三個月就平定了,卻前後用了幾年才把遷移百姓的事情全部做完,就這還是因為岳鍾琪殺了不少人,不然拖的時間還要更長。”
    “如今日本有幾千萬的人口,遷移的難度可想而知,而且現下國內國外的情形也與乾隆元年時大不相同了。”
    “經過了舉國上下十年的披荊斬棘,艱難竭蹶,國家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財主比窮人更怕家裏着火,治大國若烹小鮮,疆域越廣、人口越多、工商百業越是繁盛,凡事就越要慎之又慎。”
    “幾千萬人,能遷出來已經是天大的難事,要在本土把他們安置好就更是難上加難!”
    “咱們君臣倆個關起門來說,畢竟是咱們渡海過去滅了人家的國,殺了人家那麼多兵士。”
    “逼迫着他們的天皇歸順,強制着百姓遷移,又要用潛移默化的法子把他們同化過來,這事任誰都是心知肚明的。”
    “這些遷過來的人本就個個都懷着滿腔的怨恨,給他們的安置條件太過優厚了,勢必引起國人的不滿,這些年遷去東北、澳省、兩疆和南北玉這些地方的百姓就會覺得朝廷處事不公。”
    “可如果安置得不能令他們滿意,國破家亡、背井離鄉的新仇舊恨彙集到一起,經人一煽動,釀成民變都是極有可能的!”
    “說句上不得檯面的話,如果是在日本出了這樣的事情,殺上幾萬人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可一旦他們在中國本土鬧起來,億萬的國人都看着,不痛下殺手很難彈壓下去,殺戮太過又會把國內多年才營造出來的祥和安定一掃而空。”
    “在咱們自己家裏,投鼠忌器,真的是豆腐掉進灰堆里,吹不得也打不得,朕能不如臨深淵、如履薄冰?還怎能高興輕鬆得起來?”
    班第的臉上早已經沒了笑容,他面帶愧色的拱手道:“臣只看到眼前的勝利,卻未能仰察皇上的深謀遠慮、居安思危,臣愧為樞相!”
    “你這話言重了,”乾隆道:“雖然軍機上添了幾個人,但事情也是一天比一天更多,你能把兵部的差事料理清爽已實屬不易了。”
    “幾十萬大軍一天就要耗用多少軍需?若是沒有你在後面統籌支應,哪有他們在前面開疆拓土?”
    “自打定下了開戰的日子,你就沒有一天輕省過,朕都是看在眼裏的。”
    聽了皇上的話,班第心裏熱乎乎的,趕忙道:“這都是臣份內的差事,不敢勞皇上掛懷!”
    “好了,不說這些,”乾隆道:“給兆惠他們寫回信吧,告訴他們,所議定的條款全部照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