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舉薦
夜幕高舉，通向宮城的大門緩緩關閉，神都內城之中，實行了宵禁。
雄偉的建築群中央坐落着一座厚重而肅穆的大殿，沉鬱的殿影帶來極強的壓迫感。
空曠的御書房裏寂寂無聲，皇帝巫儀坐在金案後面，看着桌上的奏摺出神。
“皇上，夜深了，該休息了。”
內侍大太監雙手捧着茶走近，輕聲呼喚着。
寂靜的夜晚，內侍大太監的呼喚讓巫儀回過神來，他捏了捏眉心，沉聲問道：“什麼時辰了？”
內侍大太監來到巫儀身側，將茶碗小心翼翼地放在桌案之上，輕聲回答着：“已經是寅時了。”
巫儀端起茶碗，小小抿了一口，看了看殿門外的夜色，嘆道：“不覺間，已經到了寅時。”
內侍大太監服侍皇帝多年，是巫儀十分信任的內臣。他看着巫儀憔悴的神情，幽幽說道：“自從田獵歸來，皇上整日心神不寧，可要保重龍體啊……”
巫儀緩緩吐出一口氣，搖頭道：“長公主的病情一直沒有好轉，朕實在是放心不下。”
內侍大太監自然知道長公主病重，聽到皇帝的這番話，他猶豫了一下，下意識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立刻就把嘴閉上了。
自己雖然深得皇帝信任，但此乃皇帝家事，外人還是不便參與。
巫儀看了他一眼，眉頭皺得更深了：“想說什麼，但說無妨。”
得到了皇帝的允許之後，內侍大太監點了點頭，這才開口：“奴才愚見，皇上既然深信道門丹鼎派的煉丹之術，為何不請道門來為長公主醫治呢？”
……
翌日，朝畢之後，清靈道長手持拂塵，肩背寶劍，在內侍宮女的引領之下，走進了長公主寢宮。
“陛下。”
見到皇帝巫儀，清靈道長拱手屈身，正要下跪，便被心急的巫儀打斷了。
“清靈道長免禮，今日請道長前來，實為長公主之事。”
：“長公主之事，貧道已經知曉。”清靈道長微微頷首，聲音十分沉穩，讓人聽着十分安心。
巫儀點點頭，嘆息道：“那就請清靈道長為長公主診脈吧。”
長公主躺在床上，相比前幾日，病情又惡化了。一連幾日，滴水未進。
層層紗簾之外，清靈道長坐在椅子上，為長公主懸絲診脈。
片刻之後，清靈道長的神情變得異常凝重。
不怕西醫愁眉苦臉，就怕中醫的笑容逐漸收斂。
見清靈道長一直不開口，巫儀感到有些緊張，輕聲詢問着“長公主所患何疾？”
清靈道長沉思了片刻，起身問道：“不知長公主染疾是從何日開始？”
“田獵當天。”巫儀立刻回答道。
“哦。”清靈道長捋了捋白須，沒有再說什麼。
長公主是巫儀最寵愛的妹妹，是他的心頭肉。此時的巫儀早已經不是那個一國之君，而是一個妹妹的哥哥。
“道長可有醫治之法？”巫儀很是焦急，追問道。
對於長公主的病症，清靈道長已經完全了解。但令他疑惑的是，長公主為何會染病。那日田獵，又發生了什麼。
只是作為臣子，面對一國之君，有些話能說，有些話不能說。
“陛下，此處不是說話之地。”清靈道長幽幽道。
御書房的大門再次打開，巫儀邁步走進，坐在了金案之後。
清靈道長跟着走進御書房，在金階之下站立。
屏退了左右之後，御書房中就只剩下了巫儀和清靈道長兩人。
“清靈道長，長公主所染何疾？可如實說來。”巫儀迫不及待地發問。
清靈道長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了一句：“陛下可知妖族？”
“妖族？”巫儀一怔。
妖族，巫儀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五百年前的道妖大戰，世人皆知。
時至今日，巫儀與妖族的唯一接觸，便是紫雲劍派的妖族殺人事件。當時巫儀大怒，怒斥了宋征。
巫儀眸光閃爍，詢問道：“道長之意，長公主的病症，和妖族有關？”
清靈道長點了點頭，將長公主的病症向巫儀如實稟告：“長公主被妖風侵體，心脈閉塞，血脈阻斷，已現絕脈。”
現在，巫儀不管是不是妖風，也不管是不是絕脈，他現在只想要一個肯定的答覆：“清靈道長可有醫治之法？”
“道門以降妖為己任，自有醫治之法。只是長公主被妖風侵體之事，甚為怪異。”清靈道長先給巫儀吃了一顆定心丸，然後緩緩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有了清靈道長肯定的答覆，巫儀懸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也有心思去思考其他的事情了。
“難道，是田獵那天？”巫儀思索一番，眸子瞬間暗沉了幾分。
“長公主被妖風侵體，絕非偶然之事。五百年了，妖族已經有了離開虛無之地的能力，長公主在此時被妖風侵體，事情背後恐怕另有隱情。”清靈道長說完，悄悄看了一眼巫儀的表情，試探着他的內心想法。
妖族之事，通過那日紫雲劍派的事件，就可見一斑。先不說妖族對陽寧國構成了危險，單單是妖族傷害了長公主歆瑤，就是巫儀絕對不能容忍的事情。
但他並不想在這種時候對道門承諾什麼，也不想讓道門去做什麼。五百年來，道門不問世事的態度，已經讓皇權失去了耐心。
時至今日，道門之所以受到皇權信任，也只是巫儀深信丹鼎派的煉丹之法。
“我已經命九星司徹查妖族之事了。”巫儀淡淡回答着。
“妖族之事，不能以常事看待，更不能以常理分析，九星司雖然皇權特權，權掌緝偵刑事，但對付妖族恐怕是無的放矢。”清靈道長幽幽說著，似乎成竹在胸，已有對付妖族的良策。
“哦？”巫儀發出一聲疑惑，問道：“清靈道長有何方法？”
見巫儀終於鬆口，清靈道長也在此刻將早已準備好的台詞說了出來：“陛下，貧道斗膽舉薦一人，此人必能查清妖族之事。”
“道長舉薦何人？”巫儀問道。
“葉楓。”
“葉楓？！”巫儀的眉頭狠狠一挑，高聲問道：“道長所說之人，可是平西侯葉晨之子，葉楓？”
清靈道長拱手點頭，平靜應道：“正是此人。”
看見清靈道長一本正經的樣子，巫儀突然大笑了幾聲。
下一秒，御書房中的笑聲戛然而止，巫儀眯着眼睛，冷笑道：“平西侯私藏靈元，寓意謀反，朕本應誅其三族，以儆效尤。若不是滿朝文武求情，以及九星司的調查，他豈能活到今日？”
清靈道長站在金階之下，沒有開口，只是默默傾聽。
“滿朝文武皆知，葉楓是一個沉迷酒色的痴傻廢物。道長舉薦葉楓，頗有些欠妥啊。”巫儀笑道。
聽巫儀全部說完，清靈道長這才開口，解釋道：“葉楓與我道門的符籙派正一道長有過一面之緣，正一道長見此人頗有道門天資，便收他為符籙派弟子。符籙派專職降妖，貧道故而斗膽舉薦。”
“哦？葉楓現在是符籙派弟子？”巫儀眯着眼，問道。
“正是。”清靈道長答道。
“所以，葉楓現在會降妖？”巫儀冷冷一笑，十分不信。
“正是。”清靈道長依舊答道。
看着清靈道長胸有成竹的表情，巫儀便也不再追究。
對他而言，只要能治好長公主的病，那人是誰，是對是錯，是善是惡，就都不重要了。
帝王之道正是如此。
果然，巫儀短暫權衡之後，決定不再追究葉楓之事，頷首道：“既然道長如此信任葉楓，那此事就由葉楓去辦吧，相關之事，就勞煩道長去辦吧。”
就在這時，清靈道長再次開口：“葉楓如今被關押在九星司地牢，不日將被車裂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