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蕭天煬微微頷首,“六六做了決定就好。”
然後又提醒了一句,“既然魔修已經出現,他們會讓秘境裏濁氣更多,魔物也會更多,乃至更加狂暴,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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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要頂替傷者的位置,負責護衛秘境試煉的參與者們,自然還需要和琅嬛修士們交接確認,所以不能和她一起去光正殿。
“反正我們在秘境裏是可以用玉簡聯絡的。”
蘇陸:“也是,那你們先去吧,但我也不想現在去,我還想買點吃的。”
兩人頓時一起看她,“你帶的那些都吃完了?”
蘇陸攤開手,“我進去了一百多天呢。”
她之前練氣境九重,雖說還會餓,但並不需要天天吃飯,也就帶了大約夠吃一百天的分量。
蕭天煬想到師妹也是愛吃的,沒再多問,揮了揮手,扯着師弟徑直走了。
外面吳長老一聽兩人答應了,頓時喜出望外,領着兩人離開。
蘇陸裝好師兄們帶來的法術典籍,也出門了。
此時正值子時,山間一眾屋舍沐浴在月光里,粉白的桃花映着銀輝,在夜霧裏朦朦朧朧。
時不時有人御劍而起,奔向遠方恢宏的光正殿。
蘇陸轉了半圈,找到一個附近值守的琅嬛修士,詢問她哪裏能買吃的。
那琅嬛修士看着也很年輕,聞言噗嗤笑出聲,顯然瞧出面前的人已經築基。
“我們嶷山的膳堂在山腳,初入門的都住在那邊,不過你可以直接去——”
她又指了一個方向,“那邊下山就能看見城鎮,待會兒早集開了,極為熱鬧,賣的吃食也多,各種各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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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嬛七十二仙山綿延數百里,門中弟子眾多,堪稱九州之最,山下城鎮皆是修士居所,如同自成一國。
她去了的這座城鎮鄰近嶷山,雖說集市不大,但人煙稠密,鋪子齊全,五更時分天色蒙蒙亮,已經有各色熟食上市。
蘇陸買了一堆雞鴨鶉鴿,然後在酒樓里問了問,失望地發現人家菜譜里沒有自己想要的。
蘇陸:“我多出點錢,讓你們廚子單獨為我做一些行不行?我看對面藥材鋪子裏都有,我把東西買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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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蘇陸去藥店裏轉了一圈,買了十幾斤蠶蛹蛤蟲蠍子蜻蜓,帶回這邊讓廚子煎炒烹炸了一番。
期間還遇到幾個琅嬛修士,他們都對她投以驚奇的目光。
愛吃蟲子的人也不少,但大概是沒見過這麼喜歡的,竟塞滿了十幾個食盒。
蘇陸特別淡定,“道友們要不要一起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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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食盒都塞進手鐲里,逕自回了嶷山的光正殿,又遇到一些人與自己一道,都是之前從秘境裏出去,又準備再次進去的。
其中有兩個長生宮的醫修,都是一身淺綠的華服,樣式頗為眼熟,和白晨的裝扮極為相似。
恰好其中一人擔憂地道:“也不知道八師弟怎麼樣了,他晉入築基才幾年,先前一直沒有回應……”
“之前他們不是說了嘛,如今尚沒有出過人命。”
另一人安慰道,“再說既然是按着修為分配地方,他們倆也乖覺,不會隨意亂跑,那也不會遇到自己無法應付的魔物。”
“哎,裏面也才過去一百多日,他們還都收斂着呢……”
他倆說著話,蘇陸在旁邊看了好幾眼。
她完全不曾掩飾,那兩人終於不再假裝不知道,紛紛回過頭來看她。
其中一人拱手道:“這位玄仙宗的道友,你一直瞧着我們,是否有話要說?”
蘇陸身上還穿着鍊石堂修士的衣服。
長老親傳弟子的制式,從外衫到腰封都精緻華麗些,刺繡也更繁複。
玄仙宗弟子的衣裝並沒有身份象徵,不似萬劍宗那樣背後刺字。
各個支脈的顏色樣式也不同,但終究是同一個門派,也有大略相仿之處。
眼力好些的、或是認識玄仙宗修士的人,能看出來也不奇怪。
蘇陸也抬手作揖,“我入門修行時間尚淺,對仙門諸事了解甚少,方才見兩位穿着,與我在秘境裏認識的一位道友頗有些相似,不禁多看了兩眼,還望前輩們不要怪罪。”
那兩人對視一眼,都知道她必然聽見了自己二人的對話。
其中那位面露憂色的率先問道:“敢問道友所認識的那位姓什麼?”
蘇陸直說姓白,那兩人同時露出笑容,另一人又問:“白師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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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陸大致說了他們合力將溝里的魔物清除,“他的樹藤多到能將這大殿填滿呢。”
兩人頓時相信了大半,若是她沒見過真人,也編不對這靈根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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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那人點點頭,“多謝這位道友告知,白師弟晉入築基境不久,性子又有些跳脫,我們方才還在擔心呢。”
蘇陸搖搖頭,“我們那邊的魔物,我想以白晨的本事都能夠應付,我才進築基境沒幾天呢。”
轉念一想其實也好幾個月了,只是秘境裏的時間罷了。
她一時有些卡殼,“嗯,也不能說沒幾天,沒幾個月吧。”
另外兩人倒是都笑起來,猜出她是進秘境前堪堪築基。
那個一直擔憂師妹師弟的看了她一眼,“這位道友,恕我冒昧,你可是受過什麼傷?”
蘇陸一愣,“我在秘境裏受過各種各樣的傷,不知道前輩指的是?”
那人又打量她幾眼,然後和旁邊的同門互視片刻。
旋即抱拳道:“我是濟善殿弟子鄭蔚然,是殿主座下次徒,雖然本事不濟,對咒術一道也算略有些研究。”
僅憑靈壓,蘇陸也能感覺到這人是個高手,且是那種深不可測的,顯然比自己強出不止一個境界。
蘇陸連忙也行禮,“還請前輩指教。”
鄭蔚然見她臉上毫無不悅,還很是好奇的樣子,點了點頭。
“我並未用內視之術檢視道友,但我們醫修在這方面尚有經驗,僅憑靈壓,也能感到道友全身經脈圓轉暢通。”
她停頓了一下,“然而剛剛有一瞬間,道友的靈壓波動略有些異常,通常來說,若非是受傷……”
鄭蔚然輕嘆一聲,“那就是觸碰過附帶惡咒之物,亦或是身中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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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專門研究破咒解咒,肯定對這方面更加敏感。
鄭蔚然看她神情糾結,“此話或許有些唐突,只是我們與劍修不同,道友的師長定然有修為遠高於我的,或許也能看出異常,但終究——”
蘇陸連忙搖頭,“我知道的,那肯定不一樣。”
劍修法修任是有移山填海、開天闢地之力,也沒辦法去治癒傷者,和境界沒什麼關係。
蘇陸:“我只是在想我有沒有觸碰過什麼奇怪的物件,且一時沒有頭緒。”
鄭蔚然絲毫不奇怪,“道友四處遊歷,若是遇到什麼不妥之物,也未必能即刻察覺,我們門中修士也是一樣。”
另一個長生宮修士也頗為贊同,“舊年我在集市上摸了個罐子就被咒了,花了幾個月才卸掉那詛咒。”
說完又笑道:“不過好歹也摸透了那咒術的解法,省得以後研究起來還要對自己下咒。”
蘇陸震驚地看着他,“對自己下咒?”
鄭蔚然笑了,“研究解咒,重點不就在‘解’上么,我們和仁心殿的不一樣,他們治傷,但凡敞開了門,有的是傷患主動來找。”
但是被詛咒的人又有多少?
肯定不少,卻遠遠比不過這些受傷的。
“……而且尋常修士能用的惡咒不外乎那麼幾個,翻來覆去我們都膩了。”
另一人嘆道。
然後發覺這話有些歧義,又解釋了一句:“當然若是遇到了,自然還是會幫他們解咒的,只是……”
蘇陸已經明白了,“從學術角度,你們想多接觸各種惡咒,可惜那些偏僻冷門、亦或是太難了一般人用不出。”
那一雙眼眸流金輝煌,光澤熠熠,明耀至極,燦烈如九天驕陽。
洞窟里寒意瀰漫,兩邊晶石封印着數十個姿態各異的妖族。
她落在洞穴中間,煙霧散去露出血肉之軀,身上衣衫有些破損,卻也沒什麼大礙。
她顯然願意接待各種身懷惡咒的病號,尤其是那些稀奇古怪的詛咒。
如同晨間曦光破雲,又好似日輪擘霧而出,將這黯淡慘白的冰窟點燃。
人面瘤的尖嘯響起,轉瞬由遠及近,濁氣凝聚的黑刃紛飛射來。
半晌,腦海里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這次某隻鳥妖不曾再給她提示,蘇陸也沒向他求助。
蘇陸和黎尚且有一段距離,直接在腦內呼喚他。
蘇陸:“若是秘境試煉結束之後,我還想找鄭前輩……”
一隻巨大的人面瘤從天而降,落在長廊似的外間山洞裏,張牙舞爪地撲了過來。
在和魔物們中間出現障礙物之後,卡了個盲區,她直接進入斂息狀態。
蘇陸只覺得自己怕是要死在這裏。
她飛速從水面上掠過,撞開幾塊浮動的碎冰,留下一串串擴散的漣漪。
蘇陸早猜測她是金丹境以上的修為。
兩個醫修同時點頭,“可不只能自己學來,使在自己身上了。”
“道友想來找我,直接來昆墟便是。”
那古怪刺耳的嘯聲回蕩在冰窟內,很快引來了更多魔物,他們從四面八方趕來,試圖迫使她改變路線。
蘇陸輕鬆得意地向前走去,不曾注意身後。
他不耐煩地道:“這還能聽不見?你以為是在試傳音玉簡嗎?”
她孤身面對着十數個魔物,它們臃腫龐大的身軀幾乎塞滿了洞口。
她停了停,“敢問閣下是鍊石堂的哪位前輩座下?”
不過,既然他們談起詛咒如同家常便飯,倒也是好事。
她咬着牙運起靈力,手腳筋骨暴起,悉數化作猙獰的利爪,細碎的黑鱗浮現在指間,就要上去拚命。
她輕車熟路地越過冰湖,沒入了下方狹窄的洞窟之中,人面瘤在後方窮追不捨,尖嘯此起彼伏。
蘇陸踏入最深處的山洞,看着前方被鎖在碑上的紅髮男人,剛抬手打了個招呼,忽然覺得不對勁。
鄭蔚然擺擺手:“仁心殿那些人治傷,最初也是在自己身上反覆嘗試的,這和你們劍修一個劍訣練了千萬次是一樣的,我們還覺得那枯燥無趣呢。”
千千萬萬的光線宛如箭矢,將前方的魔物們悉數貫穿,黑霧被光刃穿透,人面瘤發出痛苦的嚎叫聲。
蘇陸:“……”
蘇陸一路跌跌撞撞衝進了最底層的冰窟之內。
那些在冰晶里宛如雕塑般的妖族們,此時紛紛眼神閃動,視線追隨着她的背影,直至人消失在洞穴深處。
蘇陸點點頭掏出傳訊玉簡。
蘇陸甫一報上師承姓名,兩人紛紛露出瞭然之色,鄭蔚然又笑:“方才我就猜到多半是了。”
“沒什麼,你不是醫修罷了。”
她震驚地轉過身。
“……因為我們已經託了琅嬛的人放了一塊進去,但誰知道他什麼時候出來呢。”
魔物們速度驟減。
“道友可有玉簡?我們互觸一下,在秘境內也好聯絡。”
霎時間湖畔遍佈黑泥,本就凹凸不平的地面被腐蝕出更多深坑。
下一秒,洞窟中心的方尖碑上,紅髮鳥妖慢慢抬頭,暗赤的睫羽輕顫,闔起的雙目微微睜開。
除了經驗之外,恐怕還有境界差距,所以白晨尚未發覺的事,鄭蔚然卻能一眼看出來,
那倆醫修卡着時間進了秘境。
在秘境內的人可以用玉簡傳訊傳聲,前提是距離符合玉簡的要求範圍。
蘇陸正琢磨着如何開口,那兩人看了看天色,都說該回秘境了。
前方黑霧鋪天蓋地湧來,如同兜頭落下的暗幕,其中又露出一張張醜陋扭曲的人臉。
她看着手中蔓延開的絲縷光紋,暖意灼灼暈染開來。
人面瘤速度極快,剎那間已近在眼前。
她無法直接找到白晨,畢竟這片洞穴區域極大,他們都在這裏面遊盪,只偶爾會進入彼此的神識範圍。
“廢話。”
直至化為灰燼。
“有沒有想我!”
蘇陸:“……能聽見嗎?”
鄭蔚然笑道:“待我回去,就與守護山門的幾位師弟師妹交待一聲,若是有玄仙宗的人來找,直接放進來。”
背後竟又響起一聲咆哮。
蘇陸也重新摸出刻着三百六十一的玉簡,再次回到了陰森昏暗的洞窟里。
蘇陸下意識想要閃避,忽然想到自己背後還有一個妖族,被釘穿手腳動彈不得。
“別動。”
若是自己閃開,他豈不是成了靶子?
緊接着,又是一陣陣駭人的嘯聲響起,遠方黑影閃動,竟然有一群人面瘤從高處躍下,黑壓壓一片蜂擁而至。
無論這位能不能為自己解咒,蘇陸覺得多認識幾個醫修也不錯。
“不知能否麻煩蘇道友一件事。”
璀璨的金紅色烈焰焚灼而起,匯聚成一片毀噬萬物的火海,洶湧着埋葬了想要掙扎逃脫的魔物。
蘇陸接過來,“我知道兩位前輩很快就要進去了,但這個為何不放在他的歇腳處?因為你們進不去?”
蘇陸尚且不曾回頭,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聽見耳畔彷彿響起沉沉一聲低語。
蘇陸肅然起敬,“前輩們真是令人佩服。”
她邁入間門之中。
蘇陸一邊笑一邊反唇相譏:“誰知道你是不是還活着,看你那隨時都要咽氣的樣子,我得先確認一下,省得白跑一趟。”
好嘛。
天旋地轉之後,周圍寒意頓生,白霧肆意瀰漫,重重嶙峋冰柱和霜凍崖壁映入眼帘。
醫修們果然財大氣粗。
她還真沒這麼做過,反覆練的也是法術,那幾個基礎劍訣也就練過幾百次,確定完全掌握也就算了。
築基境修士的神識範圍也有限,大部分時候這範圍里也是沒有活人的。
上回走了一趟,蘇陸已經記住了路線,雖說中間經歷了許久,但當她進入這環境后,記憶立刻就復蘇了。
黑刃不斷射落在霧氣途經之處,水花四濺,冰屑漫天飛射。
鄭蔚然遞來一塊青綠色的傳音玉簡,“白晨的玉簡多半是損壞了,我們幾次聯繫不上他,你若是能再見到他,將這個給他吧。”
“?!”
蘇陸轉了一圈未果,就直接回到間門的位置,慶幸地發現法陣並未消失,又掏出了之前的金羽。
蘇陸在半空中化作一團灰霧,挾着森冷的陰風,奔向下方的冰湖。
羽毛化作光絲烙印在掌心。
鄭蔚然解釋道:“我們倆負責的那片地方,人都出來休息,或是給師門報平安去了,所以我們也才離了秘境。”
高等魔物在這方面更為敏銳些,不能完全甩脫他們,但也立竿見影,他們不再追得那麼緊了。
整個冰窟內熱意沸騰,溫度驟然攀升,四周倏地明亮了數倍。
鄭蔚然無奈地道,“不敢麻煩道友特意去尋他,只是,如若恰巧遇到,將這個帶給他就好。”
“什麼情況!你這裏原先不是有某種禁制可以讓魔物無法靠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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