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收三將威震泰山東
車輛人馬都到山寨,向聚義廳上相會。黃信與眾好漢講禮罷,坐於花榮肩下。
張清便問道:“劉高之妻今在何處?”王英答道:“已收入我房中,今番須給小弟做個押寨夫人。”張清道:“你先喚她出來,宋江兄弟有話問她。”
王英便將劉高妻喚到廳前,那婦人哭着告饒。宋江喝道:“你這潑婦!我好意救你下山,念你是個命官的恭人,你如何恩將仇報?今日擒來,有何理說?”拔出腰刀,一刀揮為兩段。
王英見砍了這婦人,心中大怒,奪過一把朴刀,便要和宋江廝殺。只見白光一閃,王英手上一震,不由停住腳步,低頭看時,朴刀的木柄上插着一把飛刀。張清在台上說道:“都是自家兄弟,何必為了一個婦人以命相拼?王英兄弟,你莫着急,我幫你再找一個好的,勝過這婦人十倍,教賢弟滿意。”
宋江趁勢說道:“王英兄弟,這婦人心腸歹毒,翻臉無情。你看我一力救了她下山,教她夫妻團圓完聚,她兀自叫丈夫害我。賢弟你留在身邊,久後有損無益。”
燕順急上前奪過王英手裏的朴刀,道:“兄弟確實應該好好尋思一下,這等婦人不殺了,留着何用?久后必被她害了。”
王英心想:廢話,老子留她當然要用!我擄她上山,她找丈夫來報仇乃是天經地義,我豈怕她?
只是王英一則怕張清的飛刀,二則怕武松在旁虎視眈眈,只得借坡下驢,裝着被眾人勸醒,坐在一旁默默無言。燕順喝叫小嘍啰打掃過屍首血跡,又安排筵席慶賀。
次日,眾人在聚義廳相會,探子送來消息:慕容知府吃得大虧,且州中府庫被劫,有意走慕容貴妃的門路,上報朝廷,派遣大軍前來征剿。
燕順大驚道:“若是大軍將清風山四面圍住,斷了糧草,恐難以抵擋。”
張清笑道:“賢弟不必擔憂,我已經拿下二龍山、桃花山、清風山,各派大將鎮守,互相可以支援。朝廷官軍久疏戰陣,能打仗的將領沒有幾個,不足為慮。況且那慕容知府此次被我等活捉,交納贖金才放回去。若是報到朝廷,他的官職先自丟了。我料他必然不敢上報。且再派探子前去偵查,有了動靜再說不遲。”
又過了五七日,小嘍啰探得事情,上山來報道:“打聽得青州慕容知府借口剿匪,加派了許多稅捐,胥吏趁機中飽私囊,百姓被盤剝得衣食不全,有許多人投奔清風山來了。”眾人聞言,都佩服張清目光如矩。
張清便道:“此間事了,須得回梁山泊去。依舊留武松、劉唐、燕順、王英兄弟在此鎮守,招兵買馬,窺探青州動向。待日後時機到來,再作計較。”便下令整軍,押着搶來的青州軍械、財物、馬匹等,浩浩蕩蕩回梁山去。
沿路官府見了這許多軍民,旗號上又明明寫着“收捕草寇官軍”,因此無人敢來阻擋。在路行了五六日,離得青州遠了。
且說張清、花榮二人騎馬在前頭開路,一邊交流箭法。
張清的箭法啟蒙自慕容復,成長自趙子龍。那趙子龍的箭法神乎其神,他曾在長江中行駛的船上,一箭射中另一艘船系帆的繩子,並將其射斷。
街亭之戰,趙云為了震懾曹魏軍士,陣前一箭射落魏將萬政的盔纓,嚇得萬政跪地求饒,趙雲笑而放其生還。此箭與黃忠箭射關羽盔纓之箭不分上下。
張清平生最欣賞趙雲,虛心向其請教,雖然沒有太多機會上戰場實踐,但是也遠超常人。此次他和花榮交流箭法,互相都是非常佩服。
二人遂取出弓箭,在路上比賽射獵。畢竟花榮是專業吃這碗飯的,在張清不開掛的情況下,還是他贏得多。
這日隊伍前面出現高山,嚮導介紹地名是對影山,兩邊兩座高山,一般形勢,中間卻是一條大闊驛路。兩人在馬上行走之間,只聽得前山裡鑼鳴鼓響。花榮便道:“前面必有強人。”把槍帶住,取弓箭來整頓得端正,再插放飛魚袋內。
張清一面派信使去後面催促秦明、黃信帶領軍馬上來,一面命人把車輛人馬原地扎住。張清和花榮兩個引了二十餘騎軍馬,向前探路。至前面半里多路,早見一簇人馬,約有一百餘人,前面簇擁着一個騎馬的年少壯士。
那個壯士穿一身紅,騎一匹赤馬,立在山坡前,大叫道:“今日我和你比試,分個勝敗,見個輸贏。”只見對過山岡子背後,早擁出一隊人馬來,也有百十餘人,前面也捧着一個年少騎馬的壯士,穿一身白,騎一匹白馬,手中也使一枝方天畫戟。這一邊都是素白旗號,那壁都是絳紅旗號。只見兩邊紅白旗搖,震地花腔鼓擂。
那兩個壯士更不打話,各挺手中畫戟,縱坐下馬,兩個就中間大闊路上交鋒,比試勝敗。張清和花榮見了,便勒住馬觀看,果然是一對好廝殺。
當時兩個壯士,各使方天畫戟,斗到三十餘合,不分勝敗。張清興起,提起方天畫戟,殺上前去,與二人斗在一起。那二人見忽地殺來一人,心中大驚,合起伙來斗張清。
張清的戟法從呂布那裏偷師來的。虎牢關“三張戰呂布”時,張清使用超級智慧,分析呂布的戟法奧妙,雖未學得十分,也得了七八分。戟法由是大有長進,用來對付這二人,真是綽綽有餘。
前日張清斗大名府周謹時,因要誘使王進出手,並未使出真本事。今日見了另兩個使方天畫戟的好漢,不由見獵心喜,遂使出渾身解數,並不使用內力,純粹與二人拆解招數。
三匹馬轉馬燈一般圍着廝殺,把三方的人馬都看得呆了。後面宋江、秦明、黃信趕上來時,見到這等激烈場面,亦是讚嘆不已。
鬥了一百餘合,張清見二人戟法已亂,遂撥轉馬頭,跳出圈外,叫道:“兩位英雄稍住!聽我一言!”
那兩個壯士便不鬥,都道:“願求將軍大名。”張清在馬上答道:“我便是梁山泊過江龍張清。”
那兩個壯士聽罷,扎住了戟,便下馬,推金山,倒玉柱,都拜道:“聞名久矣。”
張清慌忙下馬,扶起那兩位壯士道:“甲胄在身,未可講禮。且請問二位壯士高姓大名。”
那個穿紅的說道:“小人姓呂名方,祖貫潭州人氏。平昔愛學呂布為人,因此習學這枝方天畫戟,人都喚小人做小溫侯呂方。因販生葯到山東,消折了本錢,不能夠還鄉,權且佔住這對影山,打家劫舍。近日走這個壯士來,要奪呂方的山寨。我願和他各分一山,他又不肯,因此每日下山廝殺。不想原來緣法註定,今日得遇哥哥尊顏。”
張清又問這穿白的壯士高姓。那人答道:“小人姓郭名盛,祖貫西川嘉陵人氏。在嘉陵學得本處兵馬張提轄的方天畫戟,向後使得精熟,人都稱小人做賽仁貴郭盛。原先販賣水銀,不料在黃河裏遭風翻了船,回鄉不得。江湖上聽得說對影山有個使戟的佔住了山頭,打家劫舍。特來比試戟法,就勢奪山。連連戰了十數日,不分勝敗。不期今日得遇哥哥,天與之幸。”
張清便說道:“就與二位勸和如何?”二位壯士大喜,都依允了,張清引見了花榮等人。呂方請大家上山,殺牛宰馬筵會。次日郭盛置酒設席筵宴。
張清就勸說他兩個撞籌入伙,湊隊上梁山泊去。那兩個歡天喜地,都依允了。便將兩山人馬點起,收拾了財物起身。
在路上行了兩日,看見官道旁邊有一個大酒店。張清道:“孩兒們走得睏乏了,且買些酒肉吃了再走。”當即和花榮下了馬,入酒店裏來,叫孩兒們鬆了馬肚帶,都入酒店裏坐。
張清和花榮先入店裏來看時,只有三副大座頭,小座頭不多幾副。只見一副大座頭上,先有一個在那裏佔了。那人生得八尺來長,淡黃色臉龐,一雙怪眼,沒有髭髯。
張清便叫酒保過來,遞給他一錠銀子,說道:“我的伴當人多,我兩人先到裏面小座頭吃酒。你叫那個客人移換那副大座頭,讓我伴當們坐下吃些酒。”酒保得了銀子,笑得見牙不見眼,道:“小人理會得。”
張清與花榮到裏面坐了,先叫酒保打酒來:“大碗先叫伴當一人三碗,有肉便買些來吃。他們都吃上酒肉,再給我這裏上菜。”酒保答應了,見伴當們都立滿在爐子邊上。於是去找那個客人商量:“有勞上下,借這副大座頭與裏面兩個官人的伴當坐一坐。”
那漢子生氣道:“也有個先來後到!甚麼官人的伴當要換座頭!老爺不換!”花榮聽了,對張清道:“你看他無禮么?待我去修理他!”張清道:“些許小事,何必和他一般見識。”
酒保又陪着小心道:“上下,周全小人的買賣,換一換又何妨?”那漢大怒,拍着桌子道:“你這鳥男女好不識人!叫我‘上下’,卻叫他‘官人’。敢是欺負老爺獨自一個嗎?再來聒噪,大脖子拳不認得你!”酒保這才明白自己說錯了話,只是一時僵在這兒,卻不敢再說話。
張清起身走上前道:“這位兄弟,酒保識人不明,衝撞了兄弟,且消消氣。今日兄弟的酒食,我請了,如何?”那漢子看了張清兩眼,道:“你這官人卻是會說話的。既如此,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這座頭就讓與你們罷了。”
張清又道:“相逢不如偶遇,既是遇見,便是有緣。我請兄弟喝兩杯,如何?”那漢喜道:“怎好生受官人?”張清道:“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多一個朋友多條路啊!”那人聽張清說話頗為斯文,更加敬重,站起身來相見了,一同入座,花榮側坐相陪。張清吩咐嘍啰們在店裏插空坐了吃些酒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