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謀青州先收英雄心

清風山眾人飲至深夜，各自散去。張清在房裏坐着飲茶，不多時，屋門敲響，周昂、王文斌、徐寧走了進來。張清笑道：“我正在此等候三位兄弟，請坐。”三人猶豫一下，依次坐了下來。張清給他們斟上茶水。

三人謝過，各端茶水抿了一口，對視一眼，周昂率先開口道：“衛將軍，我們有話要說。”張清道：“周將軍有話但說不妨。”

周昂側過臉去，皺眉說道：“當初我們追隨衛將軍，為的是衛將軍胸懷大志，救濟蒼生。若是縱橫沙場，馬革裹屍，我們死而無憾。今日征剿幾個山賊，眼見他們生吃人心，殘害無辜，乃是人間惡魔。衛將軍為何不直接除了他們，反而贈予重金寶物，收為己用？”

張清依次看了三人的表情，問道：“幾位將軍都想不明白是嗎？”

王文斌悶聲說道：“我等原是禁衛軍教頭，也曾隨軍出征，這等山賊也不知殺了多少。如今卻要與之為伍，心中實在難以接受。”

張清看向徐寧，道：“徐將軍原是皇帝身邊金槍班教頭，每日見的都是名臣賢士、沙場宿將，想必也看不慣清風山這幾人了？”

徐寧抬頭正視張清，拱手道：“不錯。我徐寧就算再混不下去，也不願與這種人並肩作戰。若是衛將軍執意收留此三人時，我等請辭。”

張清呵呵一笑，端起茶碗，道：“此茶里我放了蜂蜜、檸檬和姜，最是解酒，三位將軍先飲上一盞，我慢慢與你們解說。”三人各自端起碗來，一飲而盡。

張清再端起茶壺，給幾人續上茶水，然後娓娓道來：“三位兄弟的想法，我能夠理解。實際上，我以前也像你們一樣激憤，見到殘害百姓者，一刀殺之。可是現在呢？不但清風山燕順、王英、鄭天壽這三個吃人的強梁我沒殺，甚至在十字坡賣人肉包子的張青、孫二娘我也沒殺，反而籠絡到麾下。並非我改變了初心，而是形勢使然。”

他站起身來，走到窗前，望向空中的月亮，想起在西遊路上，但凡有吃人的妖怪，不管有沒有背景，一律除去，眼下卻改變了做法，不由地嘆了口氣。

轉過身來，對三人道：“趙宋朝廷奄有天下已經百五十年矣，天下英雄盡入囊中，我等欲成大事，須得千方百計收羅各地好漢。你們三個就是我從趙宋朝廷那裏挖來的，對吧？”

三人再次對視一眼，緩緩點頭。張清繼續說道：“青州城附近有三座山，清風山、二龍山、桃花山。其中二龍山已在我們手中，今晚過後，清風山也是我們的地盤了。至於二龍山嘛，兩位頭領分別是打虎將李忠和小霸王周通，李忠與魯智深有舊，我已經派智深兄弟前去相商，料想也能順利拿下。如此，青州城就在我等的包圍之中了，什麼時候拿下，就看我們的心情了。”

三人聽到這裏，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周昂唰地站起身道：“衛將軍深謀遠慮，運籌帷幄，我等愚昧，誤會了衛將軍，就此請罰！”說著俯伏在地。王文斌和徐寧見狀也拜倒在地。

張清連忙上前扶起，道：“幾位兄弟都是性情中人，有話直說，我不怪罪。你們放心，我心裏是有數的，等日後大業成就之日，你們都是凌煙閣上的功臣，與他人不同。”這話無疑給他們一個承諾，讓三人信心大增，喜笑顏開地告退了。

在清風山呆了幾天，張清把嘍啰整頓一番，便返回梁山。張清本想帶宋江一起回梁山，宋江卻推辭不去，只說許久未見花榮，要去相會。張清也不勉強，吩咐他在清風山修養好身體，然後帶着大隊人馬走了。

張清將武松、劉唐留下，卻將鄭天壽帶走。臨行前，張清吩咐四位頭領，務必不惜工本建立山寨，招兵買馬，形成對青州的威脅。至於錢糧，梁山會定期派人送來。私下裏，張清吩咐武松，一旦有花榮被俘的消息，務必送信到梁山，武松點頭答應。

有了梁山的錢糧供應，清風山的日子好過了許多。眾人大肆招兵買馬，用山石重新修繕了寨牆，翻蓋了聚義廳，又蓋起許多房屋，一片熱火朝天的建設景象。清風山眾人無不對張清感恩戴德，唯有宋江飲食不安。

他本想建立自己的勢力，為此蓄意招攬人手，孤身闖蕩江湖，誰知卻差點被人吃了，還得張清搭救。丟人尚在其次，眼見清風山又被張清收服，聽聞桃花山也降了梁山，他更坐不住了，一心想早些去花榮那裏，把這個好兄弟拉攏過來，添一臂膀。

只是前段時間，他在寒夜裏凍了半宿，加之受了驚嚇，竟然生起病來，不得已留在清風山修養，打算稍有好轉就離開清風山這個是非之地。

誰知矮腳虎王英是個色鬼，搶了清風寨知寨劉高的夫人上山。花榮是清風寨的副知寨，宋江為了花榮的前途考慮，讓王英把劉夫人放了回去，然後自己趕快跑到花榮那裏請功。

不料宋江某夜在街上看燈時，被劉夫人認了出來，劉高因此懷疑花榮夥同清風山的強盜搶走夫人，向自己示威，派人將宋江捉拿下獄，嚴刑拷打。

花榮聽聞大驚，忙派手下持親筆書信去見劉高，請求劉高放人，被劉高嚴辭拒絕。花榮率兵闖入劉高府衙，直接將宋江搶走。劉高惱羞成怒，向青州知府密告花榮暗通清風山土匪。知府慕容彥達收到信后，派兵馬都監黃信前來捉拿花榮。

黃信外號鎮三山，意思是捉盡二龍山、清風山、桃花山的土匪。他奉令來到清風寨，假意擺酒替劉高和花榮說和，卻在宴席上安排刀斧手，將花榮拿下，一併捉了宋江，用囚車關了，押送往青州城受審。

車隊行了三四十里，前面見一座大林子，寨兵指道：“林子裏有人窺望。”眾人都立住了腳。黃信在馬上問道：“為甚不行？”軍漢答道：“前面林子裏有人窺看。”

黃信冷笑道：“在我的地盤上，誰敢撒野？休理睬他，只管走！”看看漸近林子前，只聽得噹噹的二三十面大鑼一齊響起來，那寨兵人等都慌了手腳，只待要走。

黃信喝道：“且住！都與我擺開！”揮起喪門劍，叫道：“劉知寨，你押着囚車。”劉高在馬上嚇得直哆嗦，口裏念道：“救苦救難天尊！我許下十萬卷經，三百座寺，只求救我一救！”驚的臉如成精的冬瓜，青一回，黃一回。

這黃信是個武官，終究有些膽量，便拍馬向前來看，只見林子西邊，齊齊衝出三五百個小嘍啰來，一個個身長力壯，面惡眼凶，頭裹紅巾，身穿衲襖，腰懸利劍，手執長槍，早把一行人圍住。

林子中跳出六個好漢來，正是張清、周昂、武松、劉唐、燕順和王英，大喝道：“來往的到此住腳！留下三千兩買路黃金，放你過去。”黃信在馬上大喝道：“你那廝們不得無禮，鎮三山黃信在此！”

燕順和王英聽過他的名聲，尚有些畏懼，劉唐卻睜着眼大喝道：“你便是鎮千山、鎮萬山，也要三千兩買路黃金！若是沒錢，不放你過去。”黃信說道：“我是上司取公事的都監，有甚麼買路錢與你？”

武松笑道：“莫說你是一個都監，便是趙官家駕過，也要三千貫買路錢。若是沒有，且把公事人當在這裏，待你取錢來贖。”黃信大怒，罵道：“強賊怎敢如此無禮！”喝叫左右擂鼓鳴鑼。

黃信拍馬舞劍直奔武松。他見武松身強力壯，應該是領頭的，只道拿下武松，他人自然退去。武松夷然不懼，揮起一根鐵棒相迎。戰了幾合，武松見步戰吃虧，便使出打狗棒法，那一團棒影只在黃信肩背粘着。黃信一個措手不及，被武松一棒打在肩上，將虎吞打個粉碎。黃信受傷之下，縱馬跑回舊路。

燕順和王英見己方勝了，忙挺着朴刀趕將來，黃信那裏顧得劉高和手下，獨自飛馬奔回清風鎮去了。眾軍士見黃信回馬時，已自發聲喊，撇了囚車，都四散走了。卻被周昂和劉唐率清風山嘍啰們趕上，拿住大半。

只剩得劉高，見勢頭不好，慌忙扔了鋼叉，勒轉馬頭，連打三鞭。那馬正待跑時，被那小嘍啰拽起絆馬索，早把劉高的馬掀翻，倒撞下來。眾小嘍啰一擁上前，拿了劉高。

張清親自上前砸開囚車，救出花榮和宋江來。宋江被劉高打得皮開肉綻，只穿內衣押在囚車內，已是半死不活。張清給他吃了一顆九轉熊蛇丸，又命人剝了劉高的衣服，給他穿上。

花榮因和黃信是舊識，並未受到虐待，見有人來救，便將捆綁的繩索掙斷了，把自己的囚車掀開跳了出來。張清暗贊：果然是個悍將。

眾好漢收拾戰場，互相廝見了，扶着宋江，一同回到清風山上，已是夜晚二更時分。

來到聚義廳上，眾好漢坐定，一面準備酒食管待，一面吩咐嘍啰們各自都去吃酒。花榮在廳上稱謝張清等人，說道：“花榮與哥哥皆得幾位英雄救了性命，報了冤讎，此恩難報。只是花榮還有妻小妹子在清風寨中，必然被黃信擒捉，卻是怎生救得？”

張清道：“花榮兄弟放心，今番黃信吃了敗仗，知道我等的厲害，必然不敢捉拿你的家人。若拿時也須從這條路里經過，我們兄弟下山去救出來，還給花榮兄弟就是。”便差小嘍啰下山，先去清風寨探聽消息。

花榮再謝道：“深感英雄大恩！”宋江此時傷勢大好，便對張清道：“大哥再次救得我的性命，大恩不言謝，且記心中。大哥可否將劉高那廝將給我來處置？”張清便道：“兄弟之間，說甚感恩的話？那劉高正在堂下，任由兄弟出氣。”便命嘍啰將劉高綁在柱子上。花榮怒道：“我親自下手割這廝！”持刀走上前去。

宋江先指着劉高罵道：“你這廝！我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如何聽信那不賢的婦人害我？今日擒來，有何理說？”劉高面色慘白，無言以對。

花榮道：“哥哥問他作甚！”把刀去劉高心窩裏只一剜，那顆心獻在宋江面前。小嘍啰自把屍首拖於一邊。張清暗想：果然都是梟雄性格，否則如何聚到一堆？恰好為我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