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年底收租無餘糧
一年的時間倏忽而過,太上皇和皇上沒有找到“血蘭果”,張清也沒有再進皇宮,每日只是閑逛、玩耍。體內的長春珠、永恆之火和寒冰之匣似乎達成了平衡,不再破壞經脈,傷勢緩慢好轉,但要想痊癒還得幾年。好在不老長春功已經大成,他也不着急,慢慢養着就是。
張清幾次找機會想再接觸一下通靈寶玉,可是賈寶玉似乎有了警覺,見到他就用防賊的眼光緊盯着他,睡覺時也緊緊握住通靈寶玉,讓他徒呼奈何。
皇帝賞賜的約頓海姆王府已經建成了,張清去看過,建得相當氣派。只是賈母捨不得讓他走。而且他來紅樓世界也不是為了享受,於是就安心陪在賈母身邊。倒是將侍衛、宮女和原林家的下人們放進王府住着,每日打掃維護,自己閑了就帶着賈府的人去逛一逛,吃酒看戲,當是度假村了。
香菱的母親也接來了,母女二人抱頭痛哭,想不到今生還有重逢之日。張清也安排在王府住下。
轉眼又臨近春節,賈府張燈結綵,放鞭炮、貼春聯,人人換上了新衣裳,一幅喜氣洋洋的景象。
儘管已經在這裏過了一個春節,但張清還是對這種傳統的春節味非常着迷。再次化身為散財童子,在府里到處閑逛。遇到下人們過來行禮的,就給一塊碎銀子當新年賞錢,結果又掀起了一陣追着他行禮的小浪潮。
不覺來到了寧國府,心想有陣子沒來了,好歹自己在族譜上也是寧國公一脈,也該來看看,於是信步走了進去。
一路走,一路發賞錢,身邊又聚集了一幫下人。忽然看見牆角歪着一個老漢,大冷的天氣裏衣襟半敞,手邊一個葫蘆,似乎是喝醉了,嘴裏兀自在嘟嘟囔囔。
張清好奇地問道:“那是何人?”一個小廝不屑地回答道:“那是有名的醉鬼焦大,不論白日夜裏,只顧飲酒,喝醉了就罵人。誰都不願意搭理他。”張清問:“你們主子也不管管,就任由着他?”旁邊有個年紀大點的老僕道:“只因他從小兒跟着太爺們出過三四回兵,從死人堆里把太爺背了出來,得了命,自己挨着餓,卻偷了東西來給主子吃,兩日沒得水,得了半碗水給主子喝,他自己喝馬尿。不過仗着這些功勞情分,老太爺在時都另眼相待,如今誰肯難為他去。”
張清明白了,這便是寧國府那個可憐可悲的老奴僕。他走過去,揮袖往焦大臉上一拂。焦大臉上一冰,登時清醒了過來,睜眼看向眼前人,問道:“這是哪位小哥兒?來和老奴開玩笑?”
旁邊有小廝說道:“這是老太爺傳下的另一枝,一向在海外過活,如今發達了,當上國王了。去年便回來認祖歸宗,人稱小王爺,還請大伙兒吃酒呢。你竟忘了?”
焦大道:“我跟着老太爺出過三四回兵,未曾聽說過......”
一邊說一邊坐正了,看向張清,卻被張清淡淡的眼神震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忽然說道,“像!真像!當初老太爺在戰場上殺人如麻,就是你這種眼神!果然是寧國公的種。老天爺開眼了,給賈府生了這麼一個俊秀出來,賈府有救了。”
張清道:“焦老爺子,你跟着老太爺為寧國府立下了汗馬功勞,如今卻這幅潦倒模樣,實是不公。我既是寧國公後裔,理應有所照顧。這樣吧,我在外面有兩所宅院,一所是兩個侍衛和宮女們住着。另一所因偏遠一直沒有人住。你如不嫌棄,就住在那邊去吧。我給你買兩個丫環小廝伺候你,讓你安度晚年。也不枉你當年跟着老太爺賣命一場。”
焦大當場哭了出來,仰天道:“老太爺,你看到了吧,你後繼有人了,寧國府有救了。”又向張清跪下道,“老奴謝過琦哥。如今我年紀大了,也沒什麼好回報你的了。只能每天給老太爺上香,祈禱老太爺保佑你公候萬代。”
張清將他扶起來,從懷裏掏出一把金豆子塞進他的手裏。命人安排馬車送他過去。
一時來到了議事廳,見裏面聚集了一堆人,問身邊下人,回說田莊來交租子。這可是個稀罕事,張清舉步進去看熱鬧。
原來是寧國府名下的黑山村的庄頭烏進孝來交租,禮單當場念出來:
大鹿三十隻,獐子五十隻,狍子五十隻,暹豬二十個,湯豬二十個,龍豬二十個,野豬二十個,家臘豬二十個,野羊二十個,青羊二十個,家湯羊二十個,家風羊二十個,鱘鰉魚二個,各色雜魚二百斤,活雞、鴨、鵝各二百隻,風雞、鴨、鵝二百隻,野雞兔子各二百對,熊掌二十對,鹿筋二十斤,海參五十斤,鹿舌五十條,牛舌五十條,蟶乾二十斤,榛、松、桃、杏瓤各二口袋,大對蝦五十對,干蝦二百斤,銀霜炭上等選用一千斤,中等二千斤,柴炭三萬斤,御田胭脂米二擔,碧糯五十斛,百糯五十斛,粉粳五十斛,雜色粱谷各五十斛,下用常米一千擔,各色乾菜一車。
另外,賣粱谷、牲口各項折銀二千五百兩。
另外,門下孝敬哥兒、姐兒的玩意:活鹿兩對,活白兔四對,黑兔四對,活錦雞兩對,西洋鴨兩對。
張清聽罷暗暗心想,其他吃的用的也就罷了,銀子才二千五百兩,怎麼如此之少?
果然聽到賈珍皺眉道:“我算定了你至少也有五千兩銀子來,這夠作什麼的!如今你們一共只剩了八九個莊子,今年倒有兩處報了旱澇,你們又打擂台,真真是又教別過年了。”
烏進孝道:“爺的這地方還算好呢!榮國府的田莊離我那裏只一百多里,誰知竟大差了。那府里八處庄地,比爺這邊多着幾倍,今年也只這些東西,不過多二三千兩銀子,也是有飢荒打呢。”
賈珍正待要再和他爭論,忽然看到張清站在一側,連忙站起身來道:“琦兄弟來了,快來上座。正好讓這些田莊的庄頭認識認識你。”
張清拱手道:“閑來無事,到處轉轉,打擾珍大哥了。”走上前去,和賈珍一塊坐在椅子上。
賈蓉連忙上前來見禮,張清笑道:“大侄子有禮了。過年了,做叔父的給你發個紅包。”向來順招一招手,來順連忙小步上前,遞上一個大紅包,張清拿過來放到賈蓉手裏,“我們海外的規矩,收到禮物是要當面打開看的。你也看看,是否滿意?”
賈蓉見說,便當場打開紅包,抽出一張銀票,寫着“壹仟倆”,喜道:“滿意,滿意,謝叔父賞。”連忙吩咐下人送茶水果點。
賈珍拈鬚笑道:“琦兄弟太寵小輩了,壓歲錢略給兩個就好,哪需如此破費。”張清笑道:“過年了,讓大伙兒都高興高興吧。我剛才聽你們收租,怎麼如此之少?這一年下來,開支可挺緊張啊。”賈珍嘆道:“誰說不是呢。這租子是一年不如一年,府里的各項費用都難顧全,只得受些委屈省掉幾項花費。再者過年時送人請人,我把臉皮厚些,少送些也就完了。”
張清奇怪地問道:“難道珍大哥這爵位沒有俸祿和賞賜嗎?”
賈珍道:“這個也是有限的,一會哥哥慢慢告訴你,就不在庄頭面前哭窮了。”
烏進孝連忙上前跪下磕頭,道:“小人庄頭烏進孝叩見小王爺。”張清奇道:“今兒是第一次見面,你竟認得我?”烏進孝笑道:“雖是第一次見面,小人卻早已聽說小王爺的大名。聽說您救了太上皇,見皇帝都不用磕頭,是宮裏的紅人哪!”
張清哈哈笑道:“我這常年不進宮的人,哪算得上是紅人。你很會說話,過年了,賞你點銀子買年貨吧。”說罷,從懷裏拿出一小錠銀子扔過去。
烏進孝大喜,連連磕頭謝賞,又回頭招呼他的幾個子侄上前磕頭。張清每人賞了一塊碎銀子。
賈珍命人帶了烏進孝他們出去,好生招待,不在話下。然後向張清訴苦道:“我這三品爵威烈將軍,年俸不過一百三十兩銀子。宮裏賞賜,按時到節不過是些彩緞古董玩藝兒。縱賞銀子,不過一百兩金子,才值了一千兩銀子,夠一年的什麼?這兩年那一年不多賠出幾千銀子來!再這樣下去,只怕就精窮了。”
說罷,讓賈蓉拿來一個小黃布口袋給張清看,只見上面印着“皇恩永錫”四個大字,那一邊又有禮部祠祭司的印記,又寫着一行小字,道是“寧國公賈演榮國公賈源恩賜永遠春祭賞共二分,凈折銀若干兩,某年月日龍禁尉候補侍衛賈蓉當堂領訖,值年寺丞某人”,下面一個硃筆花押。
張清點頭道:“看樣子,珍大哥這幾年確實很清苦啊。”賈珍道:“誰說不是呢?我這是黃柏木作磬槌子----外頭體面裏頭苦。”
正說著,秦可卿帶着兩個丫環從門口進來了,向張清行禮。
張清急忙虛扶一下,道:“侄媳婦怎麼拋頭露面到外宅來了?”秦可卿低頭道:“聽說叔父來了,春節將到,特來給叔父見禮。”
古人稱呼父親的弟弟為“叔父”,是長輩,稱呼丈夫的弟弟為“叔叔”,是平輩。比如,潘金蓮就稱呼武松為“叔叔”。
張清掃了一眼賈珍和賈蓉,心裏明白了,這是專門把秦可卿拉來要賞錢呢。於是笑道:“侄媳婦有心了。過年了,叔父給你發個紅包。”向來順招了招手,來順低着頭躬腰上前來,遞上紅包,也沒敢抬頭,又退出去了。
張清將紅包遞給秦可卿,又從懷裏掏出一把金豆子放到秦可卿手裏,道:“上次你命人送給老祖宗的鮑魚湯,都讓我喝了。我很喜歡,你有空再送幾碗。”又給兩個丫環一人一塊碎銀子。秦可卿福了一福,道:“謝叔父賞。”低頭去了。
賈珍和賈蓉笑得老開心了,這麼一來,府里的收入算是翻番了,總算可以過個肥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