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教訓薛蟠放香菱
張清換了衣服,到前院帶上來順,又吩咐張秦幾句,遂乘馬去東興樓赴宴。
薛蟠帶着賈瑞、賈薔、賈芸、邢大舅、王仁等幾個賈府親戚子侄已在門口等候,熱情迎上,道:“琦兄弟,你可來了,哥哥好等啊。你小小年紀,為何不乘轎?騎這高頭大馬,萬一摔着怎生是好?哥哥那裏還有幾乘閑着的轎子,明兒送你一頂,出門代步。”他這一見面,就開始變相炫耀家底殷實。
張清笑道:“這匹馬是皇上賞的名駒,叫‘照夜玉獅子’,是有名的八駿之一,原是皇上自乘的,前兒賞給我了。更可喜的是它性情溫順,頗通人性,騎着放心。縱拿一萬兩銀子來,也沒地買去。因此,弟頗為愛惜,每每出門騎乘,時時感受皇上恩情,提醒自己忠心侍君。”
這話一出,咽得薛蟠等人說不出話來。這可是當今皇帝賞賜的駿馬,你敢挑個毛病試試?明天就把你抓到大牢裏去。
薛蟠吃了一癟,只得帶着眾人進樓。上台階時又向張清介紹道:“這東興樓掌柜乃是原皇宮管理圖書的鄒舍人,掌勺大廚乃是原御膳房的師傅龐九公,平時輕易不下廚,只有達官貴人來時方才露一手。哥哥我可是託了不少關係,才請得他準備三道菜,包你滿意。”
張清回頭向張秦道:“你去請鄒舍人和龐九來見我。”張秦答應一聲去了。薛蟠吃了一驚,道:“琦兄弟,是否有點託大了?這龐九公也就罷了,鄒舍人豈是誰想見就見的?”張清道:“不妨事,見個面又不耽誤做生意。”薛蟠和幾人對視一眼,都等着看笑話。
這時,有人叫道:“小王爺!稍留玉步!”眾人回頭,見一掌柜的快步走來,手裏捧着一個方形木盒,恭恭敬敬地呈向張清,道:“幸不辱命,按時給您刻出來了!”
張清嗯了一聲,示意來順接過來。薛蟠道:“琦兄弟,這是什麼寶貝,可否讓我開開眼啊?”
“不過是一枚私人印章罷了。來順,打開。”
來順將木盒打開,只見裏面放着一枚血紅色的獅鈕方形印章,只有拇指大小,上面還連着一根細細的紅色鎖鏈。
薛蟠上前一把抓在手裏,哈哈笑道:“只有這麼大點?琦兄弟也小家子氣了。”手一翻,印章掉在地上,摔成兩半,“哎喲,不小心掉了,明兒我還你一個大的!”來順生氣地上前一步,正待說話,張清一擺手制止住他。
那掌柜的驚呼一聲,叫道:“哎喲,這可是我們‘文心軒’最好的師傅花費一個月的功夫,加班加點趕工做出來的。只手工費就五百兩銀子!”
薛蟠愣了一下,叫道:“你這老頭兒是要訛人嗎?做一個印章,手工費要五百兩銀子?”
那掌柜說道:“這位爺,您好好看清楚,這可是微雕!連那條鎖鏈也是一扣一扣雕出來的。五百兩銀子不多啊!”
薛蟠吃了一驚,但是隨即作色道:“不就是五百兩銀子嗎?我買個丫環也得花一千兩,算得了什麼?”
隨即掏出一張銀票扔過去,那掌柜搖頭道:“造孽啊!”嘆息着去了。來順把印章碎塊收拾起來,還放在木盒裏。
薛蟠心想,雖然花費了五百兩銀子,但是落了“賈琦”的面子,也值了。於是鬥志昂揚地請眾人進樓。
落座畢,下人們先送上茶來。鄒舍人和龐九已經趕來了,進門先向張清躬身問好:“小王爺,勞您玉趾親自到此,是查賬還是會客?”張清道:“我今天和幾個朋友吃飯,你們把全部的手藝都使出來,有什麼好菜都呈上來。我有重賞。”說罷,扔了兩顆金豆子過去。兩人謝賞後去了。
薛蟠等人面面相覷,小心問道:“琦兄弟,你如何識得這鄒舍人?”張清道:“這東興樓原是皇宮的買賣,否則怎麼敢請御膳房掌勺師傅?前兒皇上把東興樓賞給我了。今天我請客,大家隨便吃。”
這時,下人們川流不息地送上點心和小菜,侍女為幾人把盞。
聽了這話,薛蟠銳氣頓消,但還是強撐面子,道:“說好了是哥哥請客,怎能讓琦兄弟掏錢?今日無論如何,不能與我客氣,否則哥哥就生氣了!”張清見他態度如此堅決,便說道:“也好,今日薛大哥會鈔,下次兄弟再請客。”
薛蟠見扳回一局,遂又得意洋洋起來,道:“好說,好說。為助酒興,哥哥請了‘秦淮館’的八大清倌來給各位獻舞。”
拍一拍手,從屏風后魚貫走出八個漂亮的女子,在眾人面前站成一排,穿着艷麗、風姿妖嬈,環肥燕瘦、各擅勝場。幾個樂師在屏風內奏起管弦,八艷翩翩起舞,舞姿妙曼、衣袂飄飄、身段優美。
賈府幾個幫閑已經看直了眼,薛蟠笑道:“琦兄弟,你的丫環里有這等美色嗎?看上哪一個跟哥哥說,哥哥給她贖身,送到你屋裏去。”
張清看着他那誇耀的表情,故意問道:“薛大哥不是有香菱了嗎?為何還要找其他女子呢?”薛蟠撇嘴道:“世間每個女子各不相同,風情萬種。大男人豈能折在一個女人手裏?”
這時,邢大舅挑撥道:“琦哥莫非看上香菱了?聽說你是小財神,若是能把這八艷買下來送給你薛大哥,說不定他就同意用香菱交換,如何?”
張清轉頭問薛蟠道:“薛大哥,你說呢?”薛蟠見有人相幫,頓時來了精神,大笑道:“可以啊。一個換八個,我不吃虧。再說,香菱才花了我一千兩銀子。這秦淮八艷可值老鼻子錢了。”
張清向來順使個眼色,來順會意,招來老鴇,問道:“我家王爺看上這八個姑娘。你開個價吧?”那老鴇為難道:“這可是我們秦淮館的清倌人,尚未梳攏,還指着她們掙錢呢!”來順瞪眼道:“少廢話,我們王爺看上她們,是秦淮館的福氣。再敢多說,拆了你們的樓。”
老鴇和龜公商量了一下,伸出三個指頭,來順問道:“三千兩銀子?”老鴇道:“一個姑娘三千兩,八個人是兩萬四千兩。”
來順嚇了一跳,回頭看向張清,張清揮揮手,道:“給銀票!”來順作為張清的大管家,隨身帶着銀票,這會子只得拿出來,一張一張點了,遞給老鴇。
老鴇喜滋滋地接了,數點清楚,向幾位爺福了一福,道:“我這就回去,把八位姑娘的衣裳收拾一下,送到王爺府上去。”來順沒好氣地說:“送到梨香院去就行。”老鴇答應着,自去了。
賈瑞等幫閑見張清隨手花出去兩萬多兩銀子,被震撼地說不出話來。
秦淮八艷見轉眼間自己已經換了主人,停下舞蹈,不知所措。薛蟠雖驚訝於張清的手筆,但是現在有八艷到手,又是喜不自勝,叫道:“你們停下幹什麼?接着奏樂,接着舞!”
張清擺擺手,道:“薛大哥,她們已經是你的人了,香菱的賣身契是不是該給我了?”薛蟠樂呵呵地說道:“這算什麼事,回家就把人給你送去。”張清道:“我這人性子急,薛大哥現在就寫一個轉讓文書吧。”來順很有眼色地捧上筆墨紙硯。薛蟠無奈道:“行,我現在就寫。”隨手寫了一張條子,交給來順。
這時,各色菜品依次上來了。賈瑞等人道:“薛少爺,這八艷都是你的人了,可否讓她們陪我們吃個酒啊?”薛蟠哈哈笑道:“那不行,這八艷現在是我的姬妾了,怎麼能陪你們吃酒?改日我再請你們去‘翠芳館’,隨便你們挑。”眾人都有些泄氣,紛紛出口埋怨。薛蟠才不管那些,派小廝送八艷回去。
張清命來順派人去梨香院接香菱,並且吩咐將賣身契還給她,待晚間再和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