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 95 章
優子屏住呼吸,聽着柯南有節奏的手指敲打膝蓋的聲音，心裏緊張了起來。
“怎麼不說話。”柯南的手停下,看着優子慌亂的神色,難得有些攻擊性的問道。
少年的額發因為下午的事情所以有些凌亂的搭在額前——但是卻顯得他的眼睛更加的明亮。
其中坦坦蕩蕩，一眼就能望到底，藏不下任何的陰霾。
優子整個人都開始慌張,只是表面還能勉強撐得住。
她先是快速的看了少年一眼,緊接着迅速的把視線轉了回來，咽了口口水,聲音都有些發虛:“沒，沒捨己為人。”
她當時只是想着小蘭姐姐和園子姐姐還有柯南，服部以及和葉,松田哥哥，萩原哥哥，佐藤警官還有好多好多她曾經見過沒見過的警察都還在那裏。
她是救不出來他們的。
只有柯南可以。
事實證明，如果不是柯南偷偷的報給了佐藤警官那個犯人的身份,想必那個犯人就要在偷偷溜出去之後按下自己的備用遙控器了。
她的決定一點錯也沒有。
但是看着柯南雖然平淡卻充滿危險的眼神,優子是萬萬不敢這樣說的。
很少需要對自己的語言加以修飾的少女絞盡腦汁:“只是當時我只能這樣選擇。”
你要是讓她放棄新醬的生命，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優子眼睛一亮，終於找到了一個她感覺可以不挨罵的理由。
“而且，即使我當時按下了新醬的開關,過一會炸彈爆炸,我還是會死掉的。”
但馬上就被打了回來:“那你不會偷偷溜出去嗎。”
柯南面無表情:“犯人只說大批量出去觀眾他就會按下炸彈的開關，但是可沒有說僅僅只是出去幾個人他就要動手。”
畢竟這麼多警察進進出出他都沒有在意——因為他相信，這些警察是根本拆不掉他所安裝的那麼多的炸彈的。
他沒有要復仇的對象,少幾個人根本就不會在意。
優子被哽住了,她本來就不擅長狡辯,更不要說和自己的男友，超級聰明的名偵探進行狡辯。
“我，我當時沒想起來嘛。”
優子小心翼翼的歪着頭看他，試圖從那反光的眼睛下看見少年的真實情緒，卻只是得來了一句:“坐直。”
優子下意識的把背抬起來，頭也正視前方，但是在下一秒就反應過來。
不對啊。
新醬自己都沒有坐直。
但優子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指出這一點，只能低下頭看着自己的手。
柯南看着優子的模樣，輕哼一聲:“不服氣嗎。”
這已經是他儘力壓抑自己怒火的結果了。
沒有人知道他當時手腳全被綁住，關在小黑屋中，只能透過門的縫隙看見大屏幕上優子面容時的驚慌。
他想衝過去，搶了那個該死的遙控器，然後扔掉。
他看着優子微紅的眼眶想要把她抱進懷裏。
他想要揭露犯人的身份，帶着優子平平安安的離開這裏。
但是他不能。
他只能藉助一個自己其實看不到的手機，來對佐藤警官傳達着信息，並且寄希望於離開的服部可以在不驚動犯人的情況下把優子拯救出來。
可是他做不到。
時間太過緊急，他能在短短的三分鐘內向佐藤警官傳達犯人的消息都已經是萬幸了。
柯南搭在膝蓋上的手握緊了。
他其實並不是在生優子的氣，而是在生自己的氣。
氣自己為什麼不能把優子保護好——即使他已經做到了他在那個時候能做到的最好。
但就像是優子在按下開關前所想的。
‘我如果能更強大一點就好了。’
如果能更早的發現真相就好了。
如果能更小心，不被偷襲就好了。
如果更聰明，更敏銳一點就好了。
愛讓人變得和平，勇敢，卻也讓人變得對自己苛刻。
無論是再完美的人，也會有不自信的時候。
優子本以為少年還要說些什麼，但是沒有想到接下來卻是沉默。
她小心翼翼的抬眼看着對面的少年:“......新醬。”
這就完了嗎。
柯南回過神來，看着對面少女心虛中帶點討好的神色:“......什麼。”
雖然他的錯是有，但是今天，他無論如何也要讓優子清楚，下次在遇到這種情況應該的做法是——無論如何都要讓自己活下去。
“優子難道沒有想過，如果今天優子真的為了救我而死掉了，我要怎麼痛苦的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嗎。”
少年的聲音不復平時偽裝的天真，清朗而又沉重。
他一向透亮的好像天空一樣的眼眸現在裏面卻好像下起了下雨，淅淅瀝瀝的，哀傷又難過。
優子本來還想掙扎的話語堵在了嘴邊，看着少年面上平靜的神色和傷心的瞳孔，整個人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樣，只能無措的喊着他的名字:“......新醬。”
柯南看着少女的反應就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他難堪的把頭轉向一旁，剛才的氣焰無論如何也找不回來:“別看我。”
優子看着少年握緊了還在顫抖着的手指，心跳空了一拍。
——新醬不是在生她的氣，而是在生自己的氣。
他只是在後怕，只是在恐慌。
那些話全部都不是問她的，而是在問他自己。
你如果不強大起來，那麼失去優子之後你該怎麼辦。
柯南有些狼狽的閉上了眼睛，不想讓少女看見自己失控的情緒和已經微紅的眼眶。
優子茫然的眨了眨眼，下意識的想要起身，卻被少年幾乎是哀求般的喝止:“不要過來。”
他還沒有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即使已經過去了幾個小時，但是當時的害怕恐慌絕望依舊死死的抓住他的心臟——可以呼吸，但也僅僅只是可以呼吸。
優子很少見少年掉眼淚，甚至上一次見還是在少年以為自己惹她生氣，她不再見他的那一次。
之後無論是怎麼樣的痛苦，怎麼樣的絕境她都沒有見少年掉過一滴眼淚。
但現在，少年的眼眶卻紅了起來，好像下一秒支撐不住的淚水就會從裏面掉落——在事情已經過去五個小時之後。
她好像此刻才真正的意識到了少年的心情。
如果，如果新醬真的眼睜睜的看着她被炸死的話。
優子的瞳孔微顫，在深綠色的湖水中泛起波瀾。
“我知道的。”
新醬應該也活不下來的。
即使因為她的遺願而活了下來，應該也會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優子很有自知之明，在新醬的情緒中，僅僅只是她一個人就只佔了90%。
那——如果她消失了呢。
還是以那種情況決然的消失。
會被抽空吧。
優子不相信少年會從此失去他的才華變得一蹶不振，但是——
會變得沒有感情。
他還是那個正直善良的少年，但是卻像是一層外殼。
支撐着他的東西消失了。
“新醬其實比我還要孩子氣。”
喜歡的東西就非常非常喜歡，世界第一喜歡，在意的不得了。
討厭的東西也非常非常討厭，世界第一討厭。
優子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
但是如果有一天，喜歡的情感消失了，同時也感知不到討厭的事情，那不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嗎。
柯南聽見耳邊窸窸窣窣的織物摩擦聲，拖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還有身邊突然出現的熱量。
他下意識的在腦海中分析着這一切，甚至還原場景，少女的動作和神態他都完全清楚。
優子輕輕的勾起了他的小指:“不用擔心。”
少女的頭髮還沒有散開，依舊是上午時所綁住的模樣。
“看——我的名字，神佑優子。”
優子的指尖還帶着剛才熱水染上的粉意。
少年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都沒有忘記給她調整水溫。
“神明大人會保佑優子的。”
“而我的神明就是新醬。”
優子的睫毛微微顫動，看着少年即使不願意回頭，但是已經回牽上她的手:“只要新醬在，我什麼都不怕。”
“新醬會救我的——我是這麼相信着的。”
優子很少撒謊，但是她真的想要撒謊的話，無論是誰都看不出來的，這是她的天賦，也是太宰治教導的結果。
就像現在一樣。
她完美的掩蓋住自己當時為少年赴死的決心，把這件事說成自己當時並沒有想那麼多。
這就給了少年一種錯覺，只要她下次想的周全一點，就無論如何也不會再做這種事情。
也不會再作出為少年赴死的決定了。
優子狡猾的將少年的頭腦攪得一團混亂:“下次絕對不會發生這樣的情況了，這次原諒我好不好。”
她晃動着自己和少年搭在一起的小指:“優子沒有忘記呀，我們兩個的約定。”
happ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