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056
接到劉子岳的信,饒是見多了大風大浪的公孫夏也忍不住色變。
江南富庶之地,如今民不聊生,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紅蓮教的興風作浪。現在這些人竟潛伏到了南越,若是不及早將其剷除,任其生根發芽,太平的南越遲早也會陷入戰火中。
公孫夏當即讓人將徐雲川請過來議事。
徐雲川看完信,怒得拍桌子:“這些賊子,為一己之私,置萬民於水火中,如今竟禍害到南越來了,必須得將他們連根拔除。”
公孫夏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沒錯,幸虧平王殿下那邊發現得早,否則咱們都要被蒙在鼓裏,任其坐大。平王殿下這次處理得很好,知道此事後,沒有打草驚蛇,而是迅速通知我等。”
徐雲川也很滿意,贊道:“平王只是平日裏沒什麼野心罷了,但論做事,他沉穩老練不貪功冒進,便是咱們二十歲時也做不到他這樣冷靜。”
若是遇到個草包親王,肯定被紅蓮教嚇得聞風喪膽,早咋咋呼呼鬧開了,說不定屁滾尿流回京了。若是遇到晉王那等野心家,必然會想方設法藉此立功,哪會顧忌其他府縣有沒有紅蓮教徒,先拿下了紅蓮教上奏朝廷自己立了功再說。就這大局觀上,平王就比他們高了不止一星半點。
公孫夏也越發的滿意:“是啊,平王這法子好,先不動聲色地自查,再查北邊來的難民。咱們也這樣,先查府衙的官員和差役,以免紅蓮教徒滲透到了府衙,等肅清了府衙再查北邊來的那些人。”
徐雲川點頭:“好,不過朝廷那邊,要上奏嗎?此事……會不會牽扯出平王?”
這倒是個問題,公孫夏背着手在書房踱了兩圈,神色嚴肅地說:“平王殿下如今雖有些勢力,可還不到冒頭的時候,尤其是諸王的勢力都不算小,這時候若是貿然將平王推到台前,他勢必成為眾矢之的。”
徐雲川也有這個顧慮:“是啊,平王到底根基淺,京城除了陳懷義和你的那些舊友,怕是沒幾個人會替他說話。別的不提,只單單陛下將其召回京,平王在南越建立的這些優勢將蕩然無存,到時候就如那案板上的魚任人宰割。”
在京城這一條起跑線上,平王肯定不是太子、晉王和楚王等人的對手。
這些人在京城耕耘多年,有外家扶持,有聖寵,還有母親在後宮幫忙,這些優勢平王一個都沒有。
而且若是平王被召回了京中,失去了自由,南越的勢力肯定也會被野心勃勃的其他皇子吞併。
“但紅蓮教禍害甚大,不能不除。咱們能想到的,平王肯定也想到了,他還是將此事迅速告知了我們,便是清楚這裏面的利害關係,皮之不存毛將焉附,若是江山社稷有難,平王又如何能苟且呢?”公孫夏肯定地說,“茲事體大,等有了眉目,必須得上報朝廷。不過怎麼上奏是個問題,於子林那邊不用擔心,便是我們不提,他也會替平王遮掩過去,主要還是黎丞。”
徐雲川頷首:“沒錯,黎丞此人滑不溜秋的,很早便結識了平王殿下,但他一直裝瘋賣傻,既不為難平王殿下,但也沒為平王所用的意思。他的立場很模糊,事到如今,咱們是不是可以想辦法將其拉攏過來?否則,有他這麼個知情人,始終是個隱患。”
公孫夏也是這個意思:“咱們倆想到一塊兒去了,黎丞當了這麼多年的牆頭草,也該定下來了。其實從他開始裝瘋賣傻起,他就沒有別的選擇了,他妄圖哪邊都不得罪,但他這麼多年一直未將平王的消息上報,就太子的為人,知曉了能容他嗎?更別提上次晉王的心腹過來,他也裝聾作啞。哪怕他現在向晉王投誠,晉王也不可能信任重用他。”
“沒錯,平王如今才是黎丞最好的選擇。”徐雲川舒了口氣,肯定地說。
公孫夏笑得意味深長:
“此事便交給你了,勞煩雲川跑一趟,以絕了後患。”
徐雲川欣然答應:“公孫放心,此事便交由我。”
兩人分好工,次日,徐雲川便趕去了廣州。
黎丞接到信的反應跟公孫夏他們差不多,又驚又怒又后怕。
得虧發現得早,否則若是讓紅蓮教在本地生根發芽了,再想剷除他們就難了。想想連晉王帶了十萬大軍,這麼幾年了都不能將其全部剿滅,就知道紅蓮教有難纏。
黎丞也是個老練的官員,知道這個消息后,哪怕心急如焚,也並未大肆聲張。他的第一反應是將這事報給朝廷,請朝廷派兵支援,清剿紅蓮教徒。
只是,如今這事只是平王的一面之詞,而且信中,平王也表示,懷疑北邊來的難民中有紅蓮教徒,提醒他留意排查,並未言之鑿鑿地斷定廣州混入了紅蓮教徒。
所以如何寫這封奏摺成了問題,萬一平王搞錯了,虛驚一場,陛下如何想他?挨頓排頭都是輕的,所以這事還得從長計議。
黎丞這一猶豫便等來了徐雲川。
見到徐雲川,還在猶豫不決的黎丞大大地鬆了口氣:“原來是徐大人,請坐請坐,可是相爺有事情要交代?”
徐雲川擺手:“交代不敢當,不過徐某確實受相爺所託,為紅蓮教而來,黎大人應該收到了七公子的信吧?”
黎丞點頭:“沒錯,前天收到了七公子的提醒,我這正不知如何是好,想必相爺也收到信了,你們可是有了好計策?”
徐雲川笑道:“好計策倒是沒有,不過七公子的對策就很好。紅蓮教徒擅於隱藏,很多都是窮苦百姓被蠱惑信教的,若是大張旗鼓的搜查,這些人很快便隱藏了起來,咱們很難將他們揪出,還是暗中調查最為妥當。”
“沒錯,還是相爺高見。”黎丞拍了一記不那麼高明的馬屁。
徐雲川笑眯眯地說:“哪是相爺高見,這都是平王殿下想得周到,辦事沉穩有度,提前提醒了咱們。”
他就這麼突然地揭穿了一個大家都清楚的事實,黎丞臉上的笑容都掛不住了。
如今對方已經將話挑明了,再裝瘋賣傻也沒有意義。黎丞尷尬地笑了笑,大大方方地說:“沒錯,此事平王殿下當居首功。”
見他還是沒表態的意思,徐雲川慢悠悠地道:“不知黎大人可否清楚我流放到南越的原因?”
黎丞搖頭:“不知,莫非這裏面有什麼隱情?”
徐雲川又不是什麼特別有名的官員,況且南越這地方,時常有官員流放過來,除非是流放到廣州,又或是公孫夏和陳懷義那樣有名望的大官,其他的官員誰會特意費心思去打聽啊?
徐雲川緩緩開了口:“這事說起來跟太子殿下、晉王殿下和楚王殿下都有些干係。我以前是江南松州的知府,如今平王殿下生意上的大管家池正業祖籍便在松州……”
他將池正業當初如何替太子賣力,出錢出力四處奔波,最後卻落了個全家入獄的結局簡單地說了一遍。然後說到他去求晉王,替無辜的百姓做主,晉王嘴上答應得好好的,事後卻連屁都沒放一個。而楚王就更絕了,為了撈錢和打擊太子的勢力大肆屠殺無辜的百姓和官員,做事心狠手辣,他告到朝廷最後卻落了個流放南越的結果。
黎丞聽完后,臉色凝重了很多,看着徐雲川的目光滿是敬佩:“徐大人急公好義,為民做主,實乃我輩讀書人的楷模。”
徐雲川苦笑着擺手道:“不過是在其位謀其政,略盡本分罷了。可惜就拼了我那頂烏紗帽,也沒能替他們伸冤,還把自己折騰到了南越。”
黎丞安慰他:“這如何能怪徐大人,徐大人已經是儘力了。”
徐雲川順勢將話題引到了劉子岳身上:“說起來,我做的這些不及平王殿
下所做的一半。黎大人一定很好奇我遠在江南,如何與平王殿下相識的吧?”
他都這麼問了,黎丞還能說不好奇嗎?
見黎丞點頭,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他又開始說起與劉子岳的相識過程。
徐雲川不愧是進士出身,說話跟做文章一樣,那個起伏轉折拿捏得特別好,比評書還精彩,讓人不由自主地被他的話所牽動。
“……當初平王尋上門,我瞧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富家公子哥,只當他是發善心,不忍老人孩子在流放路上受難,便允了他。哪曉得到了南越后,才從於大人口中得知了平王殿下的身份。當初我判刑流放到南越的百姓,尤其是無辜蒙受冤屈的池家、顏家、關家等百姓,都在興泰安居樂業,親眼見過之後我這心裏的愧疚也減輕了許多。平王殿下貴為皇子龍孫,卻能如此體恤憐憫百姓,我實感動。”
黎丞聽到這裏已經約莫猜測到了徐雲川的來意,心底萬分詫異,面上卻不顯,頷首笑道:“平王殿下確實是個好人。”
見他還沒接招的意思,徐雲川繼續道:“平王殿下不光心腸好,為人和善,做事也果斷有擔當,這一點黎大人應該深有體會。若非平王殿下牽頭,這南越的海盜之患哪能如此快便解決了,現在咱們還要兩面受敵,處處為難,哪能一心對付紅蓮教徒?”
這點黎丞還真沒法否定,只能點頭:“是啊,多虧了平王。”
“可不是,因為平王殿下,連州和高州這兩年人口倍增,當地百姓的生活也更加富足。”他說起了平王在兩地讓人傳授百姓種植棉花的技巧,教婦女們織布,收購棉花棉布,組織開坑荒地種植甘蔗,修路築橋的事。
這一樁樁確實極大地改善了兩州百姓的生活,也改變了當地的交通環境,增加了當地的人口,都是實打實的業績。
黎丞感慨道:“難怪徐大人和於大人對平王殿下如此推崇,平王殿下確實做了不少實事。”
雖然他經常看到劉子岳在廣州城裏吃吃喝喝玩玩,但上位者嘛,本來也不需要事事親為,最重要的是有大局觀,明辨是非,知人善任。
從這點來說,平王確實沒有可挑剔的。
徐雲川有放了一記重雷:“其實不止我與於大人,公孫大人和陳大人等也對平王殿下欽佩至極。”
這話一出,黎丞徹底明白了徐雲川的意思。
他們這分明是選擇了站隊平王。
黎丞很意外,徐雲川就罷了,從其能舍了頭上的烏紗帽也要為民做主這事就可以看出,他是個理想主義者,會喜歡平王這樣純粹心善的皇子不稀奇,兩人在某些方面是一致的。
但公孫夏的選擇着實出乎他的預料。
公孫夏宦海沉浮多年,風光時位極人臣,即便現在被流放到了高州,但他在京中的人脈也不少,皇帝對其也是很看重。只要他服個軟,上個奏摺訴訴苦,皇帝就會將其召回京城,重新任用。
他這樣老奸巨猾的權臣都願意站隊平王,莫非是自己小瞧了平王?
黎丞仔細回憶平王給他的印象。
初一想,平王這人和氣沒什麼架子,在廣州城就跟普通的富家公子哥一樣。說實話,這樣的皇親國戚對黎丞來說是好事,若遇到個跋扈的,三天兩頭惹事,他才要頭痛呢,因此對劉子岳隱瞞身份,他也樂得裝不知道。
這也是有時候他會適當偏幫平王的原因,畢竟你好,我好,大家好嘛。別人尊重他,不給他惹事,他自然也願意給對方臉,適當的給與一定的便利。
但仔細又一想,平王好似什麼都沒做,可如今劉記商行成了廣州最大的商行,旗下還有廣州第一的造船廠,鹽場,幾乎壟斷了南越的食鹽、白糖和棉布交易,說是日進斗金也不為過。
而且平王手裏還擁有一支
軍隊,南越水師,表面受朝廷控制,實則聽平王的。
此外,在廣州商界平王也是一呼百應。
就更別提連陳懷義、公孫夏都向著他。
越想黎丞越心驚,這才驚覺當初那個商人都可欺的落魄皇子如今手中有錢有人有兵,早不可同日而語了。只是他時常與對方接觸,經常見到對方,所以沒察覺到這種細微的,一點一滴的變化。
這種變化就跟滴水穿石一樣,絲毫不起眼,但時日一長效果卻極為驚人。
也難怪公孫夏要往平王身上下注。
照平王的這種發展石頭,假以時日,絕對是那個位置的強有力競爭者。
黎丞的心情複雜極了。
徐雲川也不催他,這種事急不得,必須得黎丞自己想清楚才行。
過了許久,黎丞緩緩開了口:“相爺需要我做什麼?”
他總算是表了態。
事到如今,他不表態也不行了。平王在南越建立了如此勢力,若有朝一日被京城那些皇子知道,勢必會成為其眼中釘肉中刺。
他們惱恨平王,又怎麼會放過他呢?
黎丞說自己不知道,依太子的小肚雞腸,晉王的深沉,楚王的狠毒,他們會信他嗎?
而且平王手裏如此多銀子和人馬,若是暴露,這幾方勢力肯定都不會放過如此多的好東西,勢必會你爭我奪,屆時黎丞這個廣州知府也不可能置身事外,他還是得站隊。
與其到後面被迫站一個不知性情、沒有交情的皇子,還不如站平王,至少知根知底,也有這麼幾年的香火情。
見他總算鬆了口,徐雲川大喜,拱手笑道:“平王殿下手裏如今雖有些勢力,但到底起步晚,此時還不宜暴露。相爺的意思是,關於紅蓮教一事,三州查明之後,統一上報,就說是於大人在連州先發現了紅蓮教的蹤跡,不會有人想到平王殿下身上。”
黎丞明白了,說到底,就是讓他幫平王隱瞞嘛。
這事其實好辦得很,過去幾年他不一直在幫平王瞞着嗎?
反正朝廷不重視平王,陛下、諸位皇子也沒將平王當回事,太子的使者、晉王的心腹都來了廣州,也完全沒問平王一聲,要瞞着真是太容易了。
他一口答應:“我聽相爺的。那我們現在先暗中調查紅蓮教徒?”
“對,先調查衙門的官員和衙役們,然後再調查北邊來的流民,還有與其接觸比較多的本地居民,有了大致結果后,我們互通有無,再做下一步的打算。”徐雲川道。
黎丞點頭:“好,我這就安排人查衙門眾人。”
***
他們才開頭,劉子岳那邊已經將自己人查了遍。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山嶽鏢局和王府的各書吏、官員中,竟有一百多人疑似加入了紅蓮教。
劉子岳看着名單,面沉如水,□□就是會蠱惑人心。這些人都是興泰的中堅力量,生活相對穩定富足,也有一定的社會地位,照例來說,他們應該是很難被攻破的。
可這些人還是加入了紅蓮教。
劉子岳實在有些想不通,紅蓮教又不給他們發銀子,就幾句教義,一些洗腦的話,沒有任何實實在在的好處,他們為何會上鉤?
想不通歸想不通,這些人必須得處理。
否則他們就會像污染源一樣,不斷地往外擴散,繼續勸說身邊的人、親近人的加入紅蓮教,從而壯大紅蓮教的隊伍。
劉子岳將名單交給冉文清道:“按照咱們先前的計劃將這些人引出南越。為避免惹人懷疑,再安排及明白信得過的,就有廣州商會有一個大任務,需要不少人,因此暫時將他們調過去。還有,其家人也讓人盯緊了,一家中但凡有一個人信了,其
他人也很難倖免。”
冉文清的心情也很沉重,這些大部分都是最早一批跟着他們來興泰的,從無到有,將興泰建設成如今的樣子,很多人也在這期間成家立業,是他們最信賴的一批人,最後卻走上了歧途,如何能不讓人痛心。
“是,殿下。排查完了我們自己人,如今輪到了興泰的其他百姓,這個數量恐怕很大。”冉文清憂心忡忡地說。
普通百姓更容易加入紅蓮教,尤其是北方來的流民。粗略估計,興泰恐怕有數千人加入了白蓮教。
劉子岳沉默片刻后堅定地說:“查,不管有多少人,都要查,勢必得在他們還沒成氣候的時候將其剷除,否則再過幾年,這興泰到底是我說了算還是紅蓮教說了算都不好說。對外,也先從幾個重要的工坊查起,若有嫌犯,同樣先記錄在冊,等回頭找個理由將其一網打盡。”
這是個浩大的工程,未免打草驚蛇,冉文清派出去的都是信得過的,這個過程勢必很慢。
當天,興泰有好幾百人都收到了命令,隨平王殿下去廣州一趟,有一項重要的差事需要他們。
這些人中有書吏、有王府值守,當然更多的是山嶽鏢局的鏢師。
對此,沒有人懷疑,因為經常要從興泰運送各種物資去廣州,有時候一去也是好幾百人。
兩日後,一切準備妥當,隊伍出發,行了半天,到了中午,大家坐下來,放下武器,稍作休息,順便吃點東西補充體力。
大家剛坐下,山嶽鏢局的副鏢頭盧中站了出來,手指隨意一點:“你,你,你,起來,不用拿武器,去把前面那十幾車的貨物都卸下來。前陣子下雨,前面有一段路積了水,車子太沉會壓下去,你們將貨物搬到前面去。”
被點到的鏢師們不疑有他,紛紛起身前去搬貨。
但等他們走到車子前,盧中忽地往後一退,然後朝旁邊的人使了一記眼色,那些原本坐在地上的鏢師立即拿起了武器上前,將這些人團團圍住。
“副鏢頭,你,你們這是幹什麼?”搬着貨物的鏢師急了,憤怒地嚷嚷道。
盧中冷笑,一句廢話都沒有:“通通綁起來,若有違抗者,殺了!”
“盧中,你做什麼?殿下呢?你敢這麼對我們,殿下饒不了你!”鏢師們氣得大呼。
劉子岳掀開帘子,淡淡地看着他們:“這是我的命令,拿下!”
一群持刀的鏢師上前將這一百多人全部捆綁了起來,期間有兩個死命反抗的,直接被盧中兩刀給解決了,溫熱的血濺到了好幾個人身。
見他動了真格,餘下那些鏢師才不敢反抗了,老老實實束手就擒。
等被綁到劉子岳面前時,他們不服氣地說:“殿下,小的是從興泰還是一片荒地時就加入了的興泰,那時候整個興泰也只有一千多人,連座房子都沒有,大家都只能搭帳篷。興泰的第一座小屋都是我們親手建造的,殿下,小的自問對興泰盡心儘力,您,您為何要如此對小的?”
其他跪在地上的人也是一臉憤慨與委屈。
劉子岳聽到這話,點頭道:“沒錯,你們都是興泰的老人,興泰能有今日,你們每個人都有一份功勞。”
“那殿下為何要這麼對我們?”
“是啊,殿下,我等幹活從不偷懶,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
……
劉子岳等他們說完了才開口:“你們問我,你們做錯了什麼?那我也想問你們,我劉子岳待你們如何?我哪一點對不起你們,嗯?說啊!”
無人說話。
劉子岳拿出名單指着最前面那人:“鄧玉山,家中八個兄弟,排行老六,二十歲還娶不起媳婦,來興泰四年,月俸由最初的一兩銀子增至如今的二兩。前年娶妻,妻子張氏在織坊幹活,
一個月有一兩銀子,去年給你生了個兒子,如今你有妻有子,還有一份家業的生活是誰給的?說啊!”
鄧玉山弱弱地說:“……是,是殿下給的,小的也一直對殿下忠心耿耿,做事從不敢懈怠……”
“那你為何要加入紅蓮教?”劉子岳怒道。
鄧玉山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先前還很不服氣的人也紛紛垂下了頭,一副不敢直視劉子岳眼睛的樣子。
劉子岳掃了他們一眼,冷笑道:“你們還有什麼可說的?”
不等這些人說話,他直接對盧中說:“挨個審訊,問一問他們還有哪些同黨,一個都不要漏。”
“是,殿下。”盧中立即接下了命令。
見劉子岳要走,不搭理他們了,鄧玉山急了,連忙說道:“殿下,殿下,小的雖信了紅蓮教,可小的並未耽誤過事,小的對殿下也是一片忠心,絕無二心!”
“是啊,殿下,小的對殿下一片忠心耿耿,這跟加入紅蓮教不相衝突吧?殿下……”
劉子岳回頭好笑地看着他們:“江南如今戰火瀰漫,無數百姓因此家破人亡,都是拜紅蓮教所為,你們別說不知道。若你們信封佛教、道教,這樣正規的宗教,那便罷了,信這等蠱惑人心,造反叛亂的□□,還說不相衝突?這話你們自己信嗎?”
丟下這番話,劉子岳再也不理會他們,重新回到了車上閉目養神。
盧中當即對這些人分別展開了審訊,最後將名單交到了劉子岳手中。
“殿下,他們一共招了一千二百名同夥,其中大部分是北方來的流民。此外,還有這六個人,他們一直堅稱,他們是無辜的。”
劉子岳掃了名單一眼,問道:“這上面可還有鏢局與府衙的人?”
“有的,小的將這些名字都圈了出來。”盧中指着那些畫了圈的名字道。
劉子岳滿意地點頭,將名單交給了他:“派幾個信得過,速速返回興泰,就說我有一樣東西忘帶了,讓他們回去拿,然後悄悄將這份名單交給冉長史。”
盧中當即就去安排。
等做好了這些事,他看着被捆綁的那些鏢師問道:“殿下,他們如何處置?”
那些人似乎也預感到了決定自己命運的時刻到了,紛紛磕頭求饒:“殿下,殿下,求求您,饒了小的,小的以後不信了,殿下,求您了……”
劉子岳嘆了口氣,這入了□□的坑,哪有那麼容易跳出來啊?
想後世,那些□□徒自焚的事都做得出來,劉子岳哪還敢用他們啊。
但就這麼殺了,他又有些於心不忍,因為這裏面也許有一部分是真的隨波逐流,被人哄騙入教的,並沒有真正地認可紅蓮教。這種□□一開始也會偽裝得很好,標榜真善美,勸人做善事云云,性子單純的一些很容易就被哄進去了。
所以哪怕是對紅蓮教徒也不能一概而論。
可也不能留他們。劉子岳對盧中說:“你親自帶人將他們押送去高州,交給高州知府公孫大人。若是公孫大人那邊缺人,需要你們幫忙的,你們就暫且留下。”
讓公孫夏頭痛去吧,而且後面若是請功什麼的,也不會便宜了外人。
劉子岳寫了一封信,告知了公孫夏興泰的情況。
興泰都查出這麼多紅蓮教徒,高州、連州、廣州的人口是興泰的好幾倍,只怕信教的會更多,他們有得頭痛了。
公孫夏接到信果然很頭痛。
這段時間,經過查訪,他們也查出了不少紅蓮教徒,大部分都是北方逃難的百姓,本地居民也有所被引入教的,粗略估計有幾百上千人,暗中應該還有一部分沒被挖出來的。
如此多的紅蓮教徒,若是貿然行動,驚動了這些人,這些人組織起來謀反,南越勢
必會亂。
所以不動手則已,一動手必須將其一網打盡。
府衙人數只有一百多,遠遠不夠,最近的駐軍都在幾百裡外,而且他也沒有調動的權利。公孫夏思量后,先將劉子岳送來的這一百多人關押在牢房中,然後寫了信給黎丞和於子林,建議三地一起上書朝廷,請朝廷派兵過來,將這些紅蓮教徒全部拿下。
黎丞和於子林這一查也嚇了一跳,不敢妄動,趕緊與公孫夏一道上書朝廷。
這封急報於半個月後送抵了京城。
延平帝看到奏摺大驚,急忙召集群臣議事。
大臣們得知這個壞消息,也是震驚害怕不已。
江南的戰事還沒解決,已經波及到西南和中原地區,如今連遠在天邊的南越都不能倖免,大景還能有一片寧靜的土地嗎?
“陛下,紅蓮教徒遍佈大江南北,毀我大景江山,絕不能容,依臣之見,當速速派兵前去剿滅紅蓮教徒!”兵部尚書站出來啟奏。
其他大臣也紛紛附和:“陛下,紅蓮教為害一方,得趁他們在南越還未做大時,將其剿滅。”
……
延平帝也知道這個理,但調遣哪裏的兵員過去呢?
他問道:“諸位愛卿所言極是,那派誰去擔此重任?”
這可問住了大臣們,如今大景近半國土處於戰火中,江南、西南、中原地區都需要增兵,西北還有游牧民族盯着,那裏的兵員也不能動。
這麼數來數去,他們竟發現,現在大景已無兵可用。
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兵力,拱衛京師還有二十萬禁軍,是大景最精銳的兵力。但京師何其重要,說是國之根本也不為過,哪裏都能淪喪,就京師不能亂,所以這批駐軍是絕不能動的。
有大臣提議,立即遭到了不少勛貴的反對。
延平帝也不同意,朝堂上頓時陷入了沉默中。
面對此種情況,延平帝的臉色很不好看:“諸位愛卿就沒有什麼可說的嗎?”
一群廢物,平時不是挺能說的嗎?如今怎麼都成啞巴了?
沉默在偌大的殿種蔓延,氣氛非常凝重。
關鍵時刻,陳懷義站了出來,拱手道:“陛下,微臣有一計,不知可不可行?”
延平帝欣慰地看着他:“陳愛卿請講!”
陳懷義道:“陛下,既然暫時無兵可派,不若讓南越自己解決。南越不是有一支水師嗎?若是六千人不夠,陛下可允許他們擴充到一萬人。雖說這些人更擅長海上作戰,但到底都是經過訓練的軍隊,應該夠對付南越的紅蓮教了。如此一來,朝廷也不用大費周章地從別的地方派兵了。”
他這提議得到了不少大臣的附和。
“沒錯,陛下,陳大人這個提議甚好。水師就在廣州,一道旨意下去即可讓他們去緝拿清剿紅蓮教,不用興師動眾從其他地方調遣兵力去南越。南越那地方瘴氣瀰漫,叢林密佈,北方的將士去了未必能適應,還是當地的士兵比較合適。”
“是啊,而且南越雖偏僻,可到底也是大景的國土,可適當增加當地的駐軍數量,以保南越平安。”有的官員想得更周到。
延平帝滿意地頷首:“諸位愛卿所言甚是,既如此,戶部撥款十萬兩銀子,命南越水師擴軍至兩萬人,全力清剿紅蓮教徒,一個都不許放過!”
十萬兩銀子,養兩萬大軍,光是置辦武器、鎧甲和伙食費都不夠!
但朝堂上竟無一人提出來,分明是想將這個難題踢給南越的地方官員和水師將領,因此才沒人去接這個燙手山芋。
否則這麼一支軍隊,有的人搶破頭去擔任其將領,將其納入麾下。
不過這正好合了陳懷義的意,他故作不知道,等回了府就立即派人寫了
一封信給於子林,讓其幫平王抓住這個大好的名正言順擴軍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