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不接吻
也許是一些奇怪的直覺,也許是白顏這個名字很好聽,也許是他叫他濯哥。
什麼樣的關係才能叫秦濯這樣一個高高在上的人濯哥啊。
阮喬知道自己不該問,但可能這一晚他已經說了太多不該說的話,也就沒有忍住這一句。
“白顏是誰啊?”
他聲音輕輕的,就像在說睡前不想吃蛋糕呀。
秦濯擦藥的動作沒停,連一個微小的停頓都沒有,他沒管那條短訊,也沒管阮喬的問題。
看一眼表:“九點了,和你媽媽說好了嗎?”
“嗯,”阮喬點點頭,“跟陸然串好供了。”
秦濯哂笑:“他倒是聽話。”
“他怕我媽吵我嘛。”
“行了,早點睡吧。”
這麼早,正常人都不這會兒睡,但阮喬還是乖乖躺下了,哭一晚上也挺累的。
他以為秦濯會去另一個卧室,畢竟又不能搞事,還這麼早睡,誰要受這煎熬啊。
沒想到秦濯也掀開被子進來了。
他靠坐在床頭用平板處理事情,把阮喬翻來翻去不老實的腦袋放在大腿上。
“這樣能拉長脖子嗎?模特會不會都這麼練啊。”
“聽說古代的枕頭都又高又硬呢。”
“那我會不會落枕啊……”
“再說話就把你嘴堵上。”
阮喬抿抿嘴,乖乖伏着睡了。
秦濯的體溫很有安全感,讓他暫時忘了今晚的煩惱,也忘了剛才沒問出結果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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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阮喬看起來沒那麼慘了就回了自己家,秦濯也離開了榕城。
新年不緊不慢地過去,期間阮喬聽說陳東和黃毛被抓了,□□、偷竊,大大小小一些罪行加起來,滑不溜秋的地頭蛇終於被繩之以法判得不短。
林晚芝說這就是罪有應得,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阮喬心裏卻知道是誰在背後替他報了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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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校后新學期開始,大一下不少人在為轉專業忙活。
陸然戳戳課間又在畫畫的人:“喬兒,你真不轉美院啊,過了大一就不好再轉了。”
“我還沒想好呢。”阮喬垂着睫毛說。
他之前完全不敢想以畫畫為穩定職業的事情,是秦濯給了他希望,但是希望也只是希望,反而讓他更加焦灼。
現在板繪的收入已經比他之前要多,但阮喬感覺好像也就這樣了,因為他沒有什麼知名度。
秦濯說藝術市場優少劣多,佳者總是供不應求,但也是在有一定市場基數的情況下,畢竟有較高需求的老闆總是少的,他就算有十八般武藝,也只能在白菜中努力當一棵翡翠白菜,僅此而已了。
其實寒假回來后他和秦濯見過一次。
那天秦濯在學校附近辦事,把他叫出去吃飯,期間聊到學校的事也問了一句轉專業,但阮喬敷衍過去了。
秦濯已經送了他很多東西,幫他解決在榕城的後顧之憂,還答應重查爸爸的案子,他沒辦法再對秦濯開口傾訴其他的煩惱。
如果有一天他虧欠秦濯的人情多到再也還不完,又該怎麼辦呢。
“我再想想吧。”
阮喬這麼和陸然說,可他知道自己還是做了縮頭烏龜,他沒有放手一搏的勇氣,也不忍心親手放棄,所以就拖着,拖着拖着期限到了,沒有辦法再轉了,那就只能這樣了。
阮喬以為他會這樣拖下去,直到一個人通過橙畫師平台聯繫了他。
“商稿買斷?”阮喬有點意外。
“沒錯,這個石榴的卡通形象非常符合我們新推的樂憨系列筆記本,所以想邀請您設計一套完整的圖,用作我們筆記本附贈的周邊貼紙。”
阮喬這下成了超級意外。
樂憨是酷檸電腦的一個子系列,而酷檸是國民度非常高的牌子。
這次合作的意義遠不止眼下這點設計費。
一切驚喜都在酷檸官宣周邊並@設計師本人的那天達到高.潮。
無數沙雕網友在評論區調侃石榴。
[哈哈哈這什麼銷魂姿勢啊,好像我媽已經三天沒打我了]
[我勸樓上小心點,第八張邪魅哈哥iswatchingyou]
[這也畫得太逗了,有一說一挺傳神的,細節也處理得好,我剛瞅了眼畫師還是個新人呢]
[什麼?我最喜歡養成了,未來大觸我來啦!]
僅僅一天之內,阮喬的粉絲就突破四位數,甚至直奔五位數而去,私信里堆滿了帶價約稿的信息,稿價也水漲船高,他以這種根本想不到的方式被更多的人看見了。
之後的日子便彷彿被推着走,阮喬越來越忙,但也越來越充實。充實的不僅是錢包,還有一顆砰砰跳動的心。
在終於下定決心交上去轉專業申請的那刻,他好像看見一個完全嶄新的、璀璨的未來正在向他招手。
「先生,我可以請您吃一頓飯嗎?」
這是阮喬第一次主動約秦濯吃飯。
而且還是他請。
約的地方是一家有包廂的私房閩菜館,人均三百多,對於三十塊就能吃開心的阮喬來說實在是奢侈。
“委屈秦總啦,”阮喬坐在精緻的木桌對面開了個玩笑,“比不上您三百一口的魚子醬,不過也是我現在能拿出的最高標準了。”
秦濯夾起一條金絲筍,難得不挑剔地說:“味道尚可。”
阮喬眼睛彎了彎。
秦濯:“為什麼想請我吃飯。”
阮喬眼中笑意更燦,又多一分謝意:“秦先生這麼聰明,怎麼會不知道啊。”
秦濯哂笑:“你說石榴的肖像權和冠名權啊,反正它也不知道,知道了估計也說不過你。”
只會汪汪汪的二狗子,哪有雙唇珠圓玉潤的小寶貝厲害。
秦濯用玩笑話扯開,阮喬也沒有再提酷檸為什麼會剛好發現他這個籍籍無名小畫手的事,只恭恭敬敬給秦濯盛了一碗湯。
“先生,謝謝你。”
白湯匙磕在白瓷碗,秦濯勾了下嘴角說出菜名:“半月沉江,葯膳,好滋補。”
阮喬還沒看明白這一個笑,突然身子一僵,失手打翻了肘旁半盞茶。
——清凈淡雅的檀木桌下,男人的皮鞋正在勾他的小腿。
“想謝我,有更好的方式,阮阮。”
阮喬臉更紅了。
上一次被秦濯這樣欺負還是為了躲嘉陽不得不鑽在辦公桌下,冰涼的皮革換他一個嗔怒,揚首瞪眼撞到了頭。
如今正犯故態重萌,他卻慌亂到打翻杯子,真是好丟人啊。
一直等到被欺負的地方轉了景兒,從菜館到套房,從貴妃榻到海絲騰,幾次弄髒地毯,阮喬才恍然想起,他盛的那碗分明是素湯,秦濯藉機發什麼葷呢,嗚嗚。
秦濯單手攥着他,說失水太多不好,在耳邊欺哄他說阮阮聽話,再堅持一下。低沉的聲音染上欲.念,啞得無端性.感,阮喬酥了半邊身子。
一處忍住,眼淚卻是忍不住,一顆顆晶瑩的珠子碎在緋紅臉頰和鎖骨,秦濯被極大地取悅,俯身低笑說:“阮阮真漂亮。”
秦濯的嘴唇很薄,是獨屬於男人的鋒利性.感,阮喬被磨得意識恍惚,想起旁人說,嘴唇薄的人都薄情,是這樣嗎,那親起來呢……
遲鈍的思維還沒走完,身體已經做出選擇,阮喬某一點被欺負狠了情難自抑地仰起頭,迎上他的先生。
而秦濯就在這個時候推開了他。
說推也許不對,他們的身體還貼在一起,秦濯只是側臉躲開了他的吻。
很輕微的一個動作,卻讓阮喬瞬間清醒,渾身熱意都涼了。
秦濯沒說什麼,只是大掌覆上他的眼睛,突然用力猛烈地解決完事情,不至於弄傷他,卻比以前都粗暴。
“唐禮送你回學校。”
等阮喬精疲力盡整理好自己后,秦濯這麼說。
他的眼睛像黑曜石一樣幽深而平靜,彷彿剛才在他身上險些失控的是另一個人,也許就連失控都是他的錯覺,秦濯怎麼會失控呢。
“你……”
阮喬慢慢走到門口,還是沒忍住,鬼使神差地回頭問出那個越界的問題:“你有沒有喜歡過一個人。”
“沒有。”
秦濯回答得很乾脆,沒有一點猶疑。
阮喬坐在車上時還在想,秦濯說完那兩個字後下巴還動了一下,似乎還有半句沒說完的話。
“唐哥,我好像惹你們老闆生氣了。”
唐禮握着方向盤溫和說:“別擔心,那得是多大的事兒才能讓秦總動氣。”
阮喬:“我是說,以後可能都不用麻煩你照顧我了。”
唐禮看了眼後視鏡,心裏無奈笑了笑,別說阮喬一個小同學能犯什麼事兒,就算真惹了事,放在以前人的身上秦總可能會讓他立刻處理乾淨后把人送走,因為秦濯最厭惡麻煩。
但放在阮喬這兒,連六年前九條人命的重案都重查了,還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
“你放心,半年期限結束前咱們還有的是機會見面。”
“半年?”
唐禮愣了一下,想起確實是他的失職,也許阮喬一開始就是以乖巧小輩身份出現的,所以他處理的心態也和以前不同,還沒有和阮喬交代過。
“秦總身邊的人都不會超過半年的。”唐禮說。
阮喬愣了一下,又乾笑一聲開玩笑說:“這麼喜新厭舊啊。”
唐特助直視前方沒有說話。
賓利停在離校門一個路口的地方,阮喬準備下車,卻聽唐禮緩緩說:“秦總掌事是出了名的嚴格,公司里再高的高管,沒有一個不被罵過的。”
“你猜這些隨便拉出去一個都能撐起大公司的人,這些技術大牛為什麼還願意留在秦氏嗎?”
“秦總大方是一回事,不過到這個級別的人才也不在意那百八千萬,更重要的是秦總的魄力和擔當。秦總是一個本身極其優秀,又很有人格魅力的人,所以大家雖然嘴上抱怨,但是在選擇的時候還是一次又一次留在了秦氏。”
阮喬似懂非懂和唐禮告別。
一開始他沒有明白唐禮為什麼突然說公司員工的事,等回到寢室才聽懂那點未盡的意思。
——員工尚且如此,何況那些被他親自灌養留在身邊的人呢?
又有多少人能抵抗一個強勢又溫柔的男人。
半年時限斷的不是秦濯的新鮮感,而是他人容易生出的妄想。
阮喬感覺現在比以往任何一個時刻都要清醒,他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一個很危險的邊界,而秦濯也對他示警了第一槍。
“喬兒,聊聊吧。”
“啊,”他被陸然從神遊中拽了出來,“聊什麼啊?”
“秦濯。”
陸然說得面無表情,但憑他們多年死黨的默契,似乎也不用再多說。
阮喬不知道陸然是怎麼知道的,但事已至此他也不想隱瞞了。
“嗯,就是你想的那樣,我跟着他,他給我買畫材,牽線渠道,甚至還答應幫我重查當年的案子,我也不虧是吧。”
阮喬故意把自己說得低賤,陸然從剛才在外面看見終於確認后,狂躁了一路好不容易穩下去的心態瞬間炸了,一拳砸在衣柜上。
“你缺錢不能找我嗎?我什麼時候對你說過一個不!你寧願跟一個外人說當年的事兒都不肯跟我說實話,你他媽傻逼嗎!”
“秦濯是什麼人?你玩的過他嗎!”
阮喬被吼得肩膀一抖,心疼地扯扯陸然袖子:“你沖衣櫃發什麼火啊,手指頭折了又得使喚我幫你打飯。”
“你他媽……”陸然都要被氣笑了,“我說的你到底聽見沒?”
“聽見啦聽見啦,”阮喬擠出一個笑,“一開始是有點迫不得已,但其實秦濯沒你想的那麼可怕,這都四個月了,我不也好好的嗎,還成功轉了專業,郵箱裏躺着好多單子等我挑,這不挺好嗎。”
“好個柜子!你趕緊跟他斷了。”
“好,”阮喬垂下眼說,“本來也就只有兩個月了。”
陸然氣得翻白眼:“聽你這語氣還挺可惜,喬兒,不是我跟你說,秦濯這種老男人最會玩弄人心了,你別被他騙了。”
阮喬笑了笑,秦濯哪有心思騙他,躲他還來不及吧。
剛才他和唐特助告別時,唐禮說的最後一句話是,“秦總是不婚主義,一直都是。”
那一刻他明白了秦濯沒說完的那半句話是什麼。
“你有沒有喜歡過一個人?”
“沒有。”
——以後也不會有。
阮喬緩緩眨了下眼安慰陸然:“我發誓秦濯對我沒意思。”
“現在沒有,以後呢?”他們喬喬走到哪都招人,保不準老流氓就喜歡啃嫩草。
阮喬嘆了口氣:“你想多了,他真不會喜歡我的,永遠不會。”
陸然看着瓷娃娃般乾淨易碎的人,心裏莫名泛上一種古怪的感覺。
“那你呢,喬兒,你喜歡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