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崔元是陳教授的學生?!
崔遇白的大腦有一瞬間陷入了空白,他甚至懷疑自己是在做夢,不過僅存的理智讓他並沒有做出當場自己掐自己的事情來。
相比較而言,並不知道崔家父子糾葛的菲爾更多的是驚喜,他的心情如果用華國話來說,大概類似於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你是陳教授的學生啊,那真是太好了。”菲爾倒沒有表現得過渡誇張,只是在對人情緒反應更為敏感的崔元看來,這個男人此時看待他的眼神,可就多了不少的真心。
嘖,心底冷哼一聲,崔元的面上卻沒有任何變化。更準確點來講,從始至終他的表情都十分的客氣而疏離,既沒有對崔遇白的不滿,更沒有因為陳教授弟子的身份而覺得多麼暢快淋漓。
就像盛寶當年專門在m國機場等候他時說的那句話,放過自己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對方當作徹頭徹尾的陌生人。
許是多年未見舊人,崔元的腦海中一下子就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一年他才16歲,家中迎來了許久未有的大喜事——崔遇白又多了一個小兒子。
是的,繼崔明珠之後,崔元的那位繼母又給崔遇白生了一個小兒子。
崔家對於男孩的執着是很深的,要不然當初崔遇白有那麼厭惡崔元,卻依舊掐着鼻子忍受着這個兒子在自己眼皮底下轉悠,崔老爺子也不會強硬地不許盛寶把崔元帶走。
原本,從第一次發現崔元在崔家過得不好,甚至趙子風這個畜生還對崔元有非分之想時,盛寶就打算把他帶走,但是當時一來她剛接手盛世,自己能否扶大廈於將傾還未可知,崔老爺子彼時還健在,更不可能允許崔家唯一的男性繼承人被帶去別人家養。
不過,盛寶當初拼着寧可和對方魚死網破的態度,也要護崔元周全的態度,也的確為崔元後來在崔家的幾年帶來了最大的保障,但是一切戛然而止在崔老爺子壽終正寢以及崔家第二個兒子的出生。
上頭沒了壓力,下頭多了期許,崔遇白二話不說就把這個兒子發配了國外,甚至每年只給了很少的生活費,小氣得根本不像是想要這個兒子好好地在國外活着一樣。
崔元此次站在人來人往的京華大學堂後台,看着驚愕到久久沒有回過神來的親生父親,忽然想到了許多年前的自己。
登上飛機的時候,崔元在想,或許他不會再有回國的一天了。出國這件事,崔遇白辦得很低調很隱蔽,動作快到崔元甚至來不及給盛寶通風報信就已經被強硬地帶上了飛機。
十幾個小時的飛行里,崔元的腦海里想了很多,過往十幾年壓抑的生活帶來的負面影響,讓他對於未來兩個字逐漸熄滅了希望,走出飛機時,看到的世界都是灰色的,直到生命里唯一一抹亮色的出現。
在臨近出站口的時候,唯一跟在他身邊的保鏢忽然湊近到他的身邊,低聲道:“不好意思,少爺,之前多有得罪,盛小姐在外面等您。”
崔元還記得,他當時的表情和現在的崔遇白有些相似,都是在一瞬間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麼,直到他一走出出站口,被一個溫暖的身軀緊緊抱住時,崔元才反應過來,原來他的世界裏,一直都有陽光。
事後,盛寶告訴他,他身邊的保鏢早在幾年前已經換成了她的人,只是為了不讓崔遇白起疑把人換掉,一直沒有任何舉動,直到這次出國。
來到國外后,保鏢繼續給崔遇白傳遞假消息,而崔元則在盛寶的安排下進入m國最著名的私立高中繼續讀書,終於過上了一個正常高中生的生活。
現在回到國內,崔家的事肯定沒完,但崔元早就沒有了魚死網破的心態,因為就像盛寶對他說的那樣,比起那些壞人,他更珍貴。
崔遇白並不知道自己被兒子已經無視得徹底,艱難地消化掉這個驚人的消息,還未開口,崔元倒是主動說話了。
“您二位想見老師是嗎?”崔元的態度很梳理,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對,不知道現在能否幫我們引薦一下?”見崔遇白沒有反應,菲爾笑着問道。
“可以倒是可以,但需要先問問老師同意與否。”
出乎崔遇白預料的是,崔元並沒有對此加以阻攔,這讓他心底隱隱多了一些猜測,果然孩子對父母的永遠是抱有期待的,崔元估計還是很想引起他的關注的。
這猜測讓崔遇白看崔元忽然沒有那麼礙眼了,甚至有些自得的心理。
崔元不知道他親生父親此刻腦子裏的自戀想法,他拿出手機,給陳教授打了一個電話過去。
“喂,阿元啊,有什麼事情?”陳教授此刻其實就在大學堂,不過是在後台的一件休息室里躲懶。
“老師,有兩位先生想要見見您,不知道您現在是否有空?”崔元對待自己的老師有着明顯區別於崔遇白的親昵。
“什麼人?”最近來拜訪的人太多了,搞得陳教授基本都是能躲就躲。
“是崔氏集團的崔遇白先生和、”崔元的話還沒說完,電話就被崔遇白一把搶了過去。
“喂,陳教授您好,我是崔元的父親,這幾年多虧您對孩子的教導,不知道現在是否有空我們能夠見一面。”崔遇白見崔元隻字不提他們二者之間的關係,二話不說,自己上。
崔元也不惱,背着手站在那裏,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電話那邊,陳教授愣了一下,扯着嗓子嗷了一句,“什麼玩意兒?你是詐騙的嗎?”
崔遇白傻了,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陳教授接著說道:“什麼父親?誰不知道我們崔元是孤兒。”
孤兒?!崔遇白不樂意了,這不是咒他呢!當下就想反駁,可下一秒手機又被崔元搶了回去。
“老師,您別生氣,不樂意見就不見了。”
“見,你把人帶過來,我倒要看看對方什麼貨色!”陳教授也上脾氣了,說完話就哼哼地把電話掛了。
崔元聽到老師的話,挑挑眉,收起手機,看向一臉怒色的崔遇白,和面露尷尬的菲爾,若無其事地說道:“那我帶您二位過去吧。”
崔遇白很想說我不去,但是一旁的菲爾早就先他一步跟上了崔元,搞得崔遇白冷哼一聲,只得硬着頭皮跟上去。
一不小心看了一場大戲的古院長,摸了摸自己日漸稀少的頭頂,撇撇嘴,沒再摻合這事兒。
另一邊,盛寶帶着靳二壓根沒有走多餘的路,兩個人直奔陳教授的休息室,敲了敲門,裏面傳來一聲明顯有情緒的“進來!”
“喲,老頭子這是怎麼了?脾氣這麼大?”靳二和陳教授算是同一個領域的人,他的博士導師和陳教授私交很好。
“不知道。”盛寶聳聳肩,推門進去,一眼就看見了臭臉的陳教授。
“您怎麼了?這麼大的火氣?”
陳教授原本以來來的是那個亂認爹的,誰知道是盛寶和靳二,尷尬地輕咳兩聲,“我認錯人了,以為是那個叫什麼崔遇白的。”
“崔遇白?”盛寶興味地勾起唇,“您怎麼認識他了?”
“不是認識,這人上來就亂給人家當爹,那阿元這麼多年跟着我,我還能不知道他有沒有別的家人?那要真是親爹,也是個狗都不認的,幾年也不露臉。”陳教授憤憤不平地吐槽道。
“但從科學角度來講,崔遇白確實是崔元生物學上的父親。”盛寶找了一個地方坐下,隨口說道。
“啥玩意兒?還真是啊?”陳教授對外一直是斯文得體的,但其實熟悉的人才知道,這個小老頭私底下有多真性情。
“對啊,不過除了崔元出生的時候,他出了點力。”盛寶很客觀地評價道。
“嘖,那他來找我想幹什麼?”陳教授開始手痒痒了,崔元是他的關門弟子,他從心底上是把這個學生當自己的孫子來看的。
“看上您的項目了啊。”盛寶笑嘻嘻地在那裏戳火。
“我的項目?京華大學的那個嗎?”陳教授不解地皺起眉頭,“那不是定了你嗎?”
“但別人不知道啊。”盛寶調皮地眨眨眼,“所以我建議您多餘的話一句別說。對方既然想套近乎,您就接着唄。”
陳教授瞬間get了盛寶的意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還是你賊,果然做生意的就是心黑。”
盛寶&同樣躺槍的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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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遇白和菲爾跟着崔元進來時,萬萬沒想到會在陳教授的休息室里,看到正在悠閑喝茶的盛寶,當然還有一個比崔元更多了幾分成熟魅力的美男子。
不過相比較後者陌生的臉龐而言,前者的出現更加讓人警惕。
菲爾對於盛寶並不陌生,五年前那批毒素就是從他手裏簽署的許可單,只是他現在更關注盛寶所代表的盛世集團,是否會成為他們這次的競爭對手。
崔遇白看到盛寶則就是純純的心煩,而且還無可奈何。
沒辦法,誰讓他雖然比人家輩分兒長,但一來提輩分兒就是笑話,二來頭幾天那頂翡翠綠帽子他可還記着呢,盛寶不給人臉的時候,是真的會把事情做絕,這一點早在很多年前他就親身體會過了。
“你就是崔遇白?”壓根沒給雙方寒暄的機會,陳教授先板著臉衝著崔遇白單刀直入地問道。
“對,陳教授好。”崔遇白心底很介意陳教授的態度,但面上絲毫不露,態度禮貌而謙遜。
如此一來,倒是襯得陳教授有些無理取鬧了。
但是他是在乎這些東西的人嗎?
“不敢當您一聲好,阿元我是當自家孩子看的,在m國幾年,孩子過得有多苦也是看在眼裏,不知道的還以為家裏窮得揭不開鍋了。”
崔·實則生活巨滋潤·元低下了頭,上齒輕輕咬住下唇,似乎是默認了老師的話。
崔遇白張了張嘴,剛想說是崔元跟自己鬧了彆扭,執意不要家裏的錢,一旁的盛寶先他一步,幽幽地開口了,“陳教授,這您可誤會崔先生了,崔家要是算窮,那富裕的就真沒幾個了。”
看到崔遇白憋到發青的臉色,盛寶特別體貼地又補充道:“陳教授,您可以說人家人品差,但咱可不帶抨擊人家家裏窮的。”
“你!”崔遇白氣得都不會說話了,手指着盛寶,沒想到這人是真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了。
菲爾見情勢不妙,尤其陳教授對崔遇白有着明顯的敵意,嘴一抿,出聲道:“盛小姐不必如此咄咄逼人,別人的家務事你我都是外人,不如不摻和為好。陳教授,今天我們過來也是仰慕您的大名。今晚我邀請了幾位業界的同行,在京城大飯店吃飯,不知您是否能夠賞臉?”
菲爾的中文說得很地道,態度也很誠懇,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陳教授對他還是緩和許多。
“我就不過去了,年紀大了,晚上睡覺早,讓阿元替我去吧。”陳教授現在無疑是把崔元當作自己的對外發言人了,這也在無形之中抬高了崔元在別人心目中的地位。
“那崔元先生,今晚可請您務必賞光。”菲爾順勢接下陳教授的話,笑着看向崔元邀請道。
一旁的崔遇白雖然心裏不滿,但也沒有出聲反對,在他心裏,始終覺得無論此刻崔元什麼態度,他是他老子的一天,那這個小子就不能翻出自己的手掌心。
“菲爾先生,您可不要厚此薄彼,見者有份,不知道我能否有幸一起呢?”盛寶笑着說道。
“當然,不勝榮幸。”菲爾看向盛寶,兩人目光相碰的一刻,各懷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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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發言調到了閉幕式?”盛寶從休息室出來沒多久,正準備回到座位上,被靳二拉住了。
“對,公司臨時有事,我得先過去一趟,咱們晚上見。”靳二手裏攥着手機,只跟盛寶說了一句就匆匆離開。
盛寶沒多問,轉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毫無意外地發現景鈺早已經在她旁邊落座。
“靳二呢?”景鈺看着盛寶右手邊空出來的位置問道。
“回去了。”
“那看來不少人得失望了。”
“嗯?什麼意思?”盛寶轉頭看向景鈺。
“從剛才開始,已經過來好幾撥人想要找大名鼎鼎的K神了。”
“嘖,景先生這話我怎麼聽着有點酸?”盛寶好笑地打量着某人。
“有嗎?”景鈺也不看盛寶,目光專註地盯着空無一人的舞台。
“哦,那你沒有。”盛寶不接招。
“心裏酸倒是沒有,就是早上沒人來接我,腿有點酸。”半天,正當盛寶以為這個話題已經結束的時候,耳邊傳來某人幽幽的聲音。
“還說合作夥伴呢?”
“一點誠意都沒有。”
盛寶:“……夠了啊,適可而止。”
景鈺扭頭看向某個女人,眼底是淡淡的幽怨,“還不讓人說話。”
盛寶:“……”好想打人!
救了景鈺狗命的,是會場內忽然黑下來的燈光,聚光燈匯聚在舞台上,身穿西裝套裙的主持人優雅地登上舞台,正式宣佈了國際科技展的開始。
而與此同時,在京華大學的論壇上,K神演講順序的忽然變更引起了一片喧嘩。
【啊!K神!還是沒見到K神長什麼樣子!】
【我同學是負責接引K神的,他跟我說,人應該是壓根沒來!】
【不對吧,我舍友負責內場的,他說K神那個位置上之前坐了一個年輕男人,只是中間出去了之後就沒再回來。對了,還偷拍了照片,卧槽,我一個男人我都覺得巨好看!】
【內幕消息,演講順序是臨時調的,大家看看外網消息就知道了,Key旗下的某個當家軟件,今天下午O洲區出現大故障。】
靳二的臨時退場讓很多人失望,但這並不影響下午的開幕式順利結束了。
盛寶從大學堂出來,看着一句不吭跟在自己身後的景鈺失笑道:“怎麼?景董沒帶司機?”
景鈺像是沒聽到似的,自顧自地坐到副駕駛上,等到盛寶也坐上來后,才理直氣壯地說道:“低碳出行,人人有責。“
盛寶:“……你吃醋吃得真是別有風情。”
景鈺不管,轉頭看向窗外,反正目的達到了,心底全是說不出的小雀躍。
然後,他就眼睜睜地看着盛寶驅車停在了Key京城總部的樓下,一個騷包的礙眼男人堂而皇之地坐上了後排。
“呀,景哥也在啊!”
又過了沒一會兒,盛寶接到崔元的電話,開車返回京華大學接上了他。
小夥子一上車,脆生生地就是一句:“姐夫好!”
景鈺渾身粉紅泡泡的氣場就維持了十幾分鐘,啪唧一聲被人戳破了,下了凡的仙人,一怒之下又恢復了一身生人勿近的氣場。
盛寶對於車上詭異的氣氛視而不見,把車停在了京城大飯店的樓下后,壓根沒鳥任何一個男人,自己瀟洒地鎖車上樓。
洛克家族這次的手筆很大,直接包下了京城大飯店頂層最貴的包間,用來宴請貴客。
其實能夠接到邀請的人並不多,整張桌子坐滿也就不過十幾個人。
靳二先去了一趟洗手間,沒有跟着一起過來。
盛寶人來的時候,包間裏基本上已經坐滿了,只剩下四個位置。
見到崔元的到來,菲爾親自從主陪的位置起來,把人迎到了主陪位置坐下。
“喲,這就是陳教授的學生吧?真是年輕有為啊!”在座的都是業內有頭有臉的人物,還有不少是京城極有底蘊家族的人,誇起崔元來,基本不存在奉承諂媚。
“哎不對,我怎麼記得老崔你大兒子也叫崔元啊?”坐在崔遇白身邊的人,眯着眼回憶了一下,疑惑地問道。
這屋裏人又不多,他這一句話音量不大,但在場的人幾乎都聽到了。
但沒人真把崔元和崔遇白的大兒子掛上鉤,一來在場有人來自海城,是聽過圈內傳聞的,下意識認為崔家大公子就算沒有自甘墮落,多半也好不到哪裏去;二來要真是崔遇白的兒子,那人老子還能坐得住?不早就出來顯擺了?
崔遇白臉色一黑,一下子進退兩難,頭一次發現承認兒子有多優秀是一件會讓他極有可能難堪的事情。
崔元就沒這麼多顧慮了,他放下手裏的茶杯,坦然承認道:“崔先生的大兒子確實是我。”
場內頓時安靜了下來,好幾個臉色沒控制住,流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不過只是一瞬,大家很快把目光投向崔遇白,恭喜的話還沒說出口,崔元又說話了——
“但我和崔先生,不太熟。”崔元笑着說出這句話后,崔遇白的臉色徹底黑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