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怎麼回事?大夫,大夫快來看,病人在抽搐!”
“有癲癇病史嗎?呼吸機,快,她要喘不過來氣了!”
“讓讓,對不住讓讓!”
深夜,醫院住院部忽然爆發喧鬧。
眾人神色慌張快步跑過,醫護焦急衝進病房。
但兩分鐘后——“啊啊啊啊啊啊!!!”
歇斯底里的慘叫聲從病房裏傳出來。
隨之而來的,是驚慌從病房中衝出來的人們。
他們嚇破了膽,像是看到了無法理解的可怖之物,驚慌失措想要逃離,踉蹌摔倒也顧不上,手腳並用哆哆嗦嗦爬起來想要繼續跑。
所有看向房間方向的眼睛裏,都寫着同一種情緒:恐懼。
病房外不明就裏的人們依舊在向這裏趕來,將原本寬敞的走廊也擠得滿滿當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醫護依舊焦急的準備着急救,卻猝不及防被衝出來的人撲倒。
沖向病房和從病房裏逃出來的兩撥人相互衝撞,摔倒在地層層堆積,走廊很快堆滿了阻礙,跑也跑不出去。
逃命出來的人依靠着牆壁,驚恐看着那道暗影一點,一點的從病房裏飄出來。
心中升起一陣絕望。
“到底發生了什麼?究竟是怎麼回事?”
“病人呢,病人怎麼樣了!”
一心救人的醫護焦急抓着跑出來的人的手臂詢問。
那人臉色煞白,眼神絕望。
他蠕動了下嘴唇,最後還只是慘笑,抬手顫抖着指向病房:“不是,出來了嗎?”
醫護下意識回頭看去,下一秒,眼瞳緊縮。
一隻氣球,從病房門后,慢慢飄了出來,在視野邊緣露出一角。
空隙間,黑白分明的眼珠死死盯着門外的人,滴溜溜轉動,隨即緊緊鎖定其中一人。
就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剎那間,蒼白眼神拉長成一道殘影,迅速直擊向那人。
溫熱血液飆得老高,飛濺在天花板和白熾燈管。
像按下暫停鍵。
整個走廊,瞬間寂靜無聲。
所有人都愣愣看向中心。
那人還保持着奔跑的姿勢,甚至腳步還在向外邁,驚慌想要逃離。
卻已經失去了頭顱。
而不自知。
“咚!咚,咚……”
殘影之間,頭顱與脖頸分離,砸在地面瓷磚上,咕嚕滾出老遠。
撞在另一人身邊,晃了晃,停住。
而沒了頭的人也終於反應了過來,脖頸斷面噴涌鮮血,失去支撐的身軀慢慢墜向地面。
發出沉重悶響。
這一聲像是開啟鍵又被按下。
被驚愕到大腦一片空白的人們,終於慢慢反應過來,意識到眼前的血液和尚帶着體溫倒下的身軀是怎麼回事。
而眾人也終於看清,那從病房裏飄出來的,哪裏是一隻氣球。
那分明……
就是一顆人頭。
一個拖拽着長長脊椎如同水蛇漂游在半空的,人頭。
它在眨眼。
黑白分明的眼珠轉了轉,重新看向仍舊在驚嚇中僵硬的眾人。
像是在挑選下一個獵物。
下一個,死的會是誰?
他,還是……你?
人們恐懼顫抖着,長大了嘴巴,眼瞳緊縮。
“啊啊啊啊啊啊!!”
驚恐聲,尖叫聲,哭嚎和求助聲。
一時間混雜成一團,分不清誰是誰。
超越了認知極限的恐懼驅使下,所有人都在拼了命的往外跑,被嚇懵的大腦中
,只剩下求生的本能在驅動手腳,大腦代替了意志在驅使身軀。
漂浮在半空中的人頭咧開嘴巴,露出猙獰笑容。
它青白的臉隱沒在白熾燈的邊界,電燈滋滋啦啦作響,半明半暗間,笑容可怖。
人頭猛地俯衝向人群,像沖向小雞的老鷹,尋找下一個要被殺死的獵物。
頓時引發了人群新一輪的驚恐尖叫,騷動慌亂。
但一道身影急匆匆從醫院外趕來,在發現了病房方向傳來的混亂中,他短暫錯愕,隨即堅定的加快步伐,繼續沖向病房。
人群中的逆行者。
他撥開驚慌茫然的人們,指向自己身後的方向嘶吼讓人們去醫院外的安全區避難,將人們保護在自己身後,自己則在沖向出事病房的同時,立即撥通了電話。
“商長官!雲省醫院,出現異常!污染計數C級,人民生命安全在被威脅,需要支援,需要支援!”
他跑得太匆忙,人們只來得及看清他藏藍色夾克上的黑色徽標,一閃而過的堅毅神情。
專員小王剛剛從京城落地雲省,按照祈行夜的命令前來雲省醫院,確認在雲省大學被嚇瘋了的幾名學生的情況。
卻沒想到,那幾個學生竟然引發了如此大規模的騷亂,並且疑似已經墮化成污染物。
他的眼睛焦急的在走廊中搜尋女生的身影,卻又在下一刻,重重一愣。
女生的頭顱將白大褂的醫生撲倒在地面,湊近他的脖子瘋狂撕咬,血管青筋被從皮肉下撕扯出來,暴露在空氣中。
血液噴涌,染紅了白大褂,也染紅了女生半張側臉,將那張青白灰敗的臉重新染上血色。
但是,只有頭顱。
撲在醫生身上撕咬的,只有一顆頭,卻沒有下半身。
頭顱的截斷面鮮血淋漓已經凝固,原本應該是身軀的地方空蕩蕩,只剩下一根長長如蛇尾的脊椎,在半空中微晃遊動。
醫生已經不動了。
他睜着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因為急切想要救治病人而死亡,安靜得能聽見嘎吱嘎吱的撕扯聲,因為女生埋頭撕咬而微微晃動的屍體還溫熱鮮活,卻再也沒有下一次呼吸。
在看清那場景的剎那,專員小王只覺周身的血液溫度急劇下降,如墜冰窟。
他拿着手機的手,顫抖得幾乎握不住。
女生髮覺了有人在注視她。
她猛然嫌棄眼珠,瞳孔死死頂在眼白上方的眼眶極限,從一片血肉模糊的陰影中,冰冷仰視向專員。
“小王!出事的一共有五個女生,你說的已經墮化成污染物的是哪個?只有一個被污染還是所有人都墮化了?”
祈行夜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那五個女生都有可能已經被污染,不能讓她們離開醫院!立即封鎖醫院,阻隔污染。”
被頭顱盯住的小王渾身發冷,像被蟒蛇冰冷盯死的可憐老鼠,一動也動不了,僵硬在原地。
只有一個疑問從他心中冒出來:既然出事的是五個,那,另外四個呢?
是還等待着救援,還是……已經墮化成了污染物?
半晌沒有聽到手機中傳回小王的回答,背景音嘈雜,夾着“咯吱咯吱”像是啃食骨肉的異響,令祈行夜憂心不已,眼神示意身邊的商南明。
商南明立刻給南方分局發去聯合作戰指令。
“小王,堅持住。”
商南明拿過祈行夜的手機,沉聲道:“支援已經在路上,向你方趕去。你必須堅持到支援封鎖醫院確認民眾安全為止。”
手機那邊沒有回答,只有遠處風聲呼嘯傳來的慘叫驚呼聲層層疊疊,以及晃動慌亂的摩擦聲和急促呼吸聲,雜亂的匯成泥潭,拽着人向更黑暗處墜
落。
祈行夜眼神冷得驚心動魄,刀光浮動。
捏住的指骨用力到泛白。
聽筒里傳出一陣滋滋啦啦的雜音,以及快速靠近的喘息聲。
“小王?”
祈行夜試探着,輕輕詢問。
“是我!”
小王呼吸急促,嘶啞着聲音:“污染物墮化已經開始加速,我會優先保護醫院民眾。但是,但是……”
他急得快要哭出來:“我找不到其他污染物!”
比起看得見的危險,更令人恐懼的,是明知道存在,卻根本無處尋覓的未知危險。
其他的污染物,在哪?
小王忽然愣了一下,聲音戛然而止。
他愣愣站在原地,手機從手掌心脫落,摔向地面。
“啪嗒!”
撞擊聲和雜音之後,電話被迫掛斷。
祈行夜瞳孔緊縮:“小王?小王!”
但對面再也無法傳回來任何消息,也再無法取得聯繫。
“祈偵探,我搭檔和南方分局的外圍武裝專員,已經以最快速度趕往醫院,醫院附近的專員也已經開始封鎖醫院並進行疏散工作。”
左秋鳴神情擔憂,快速向祈行夜彙報:“但祈偵探組的專員……我們暫時無法確定他目前的情況。”
“抱歉。”
醫院人員眾多,疏散起來難度極大,在其中一部分人受驚嚇而失去理智,橫衝直撞的情況下,更是使得疏散和尋人工作難以推進。
“只有在全面接管醫院,掌控情況后,才能找到那位最先衝進去的專員。但是……”
左秋鳴眼神複雜,他幾次猶豫,才小心翼翼道:“以過往的經驗看,最先衝進去的,往往……倖存率,不高。”
對情況的未知,孤身奮戰的艱難。最先的探路者往往是以生命在向外傳遞消息,有去無回的單程票。
祈行夜神情一瞬間冷肅。
宿舍內安靜無聲。
良久,他眉眼微動,儘力壓制下自己外泄的情緒,讓自己恢復冷靜:“好,我知道了。”
祈行夜點點頭,磁性聲線低沉得可怕:“醫院那邊,就拜託你們南方分局和你搭檔了,如果有消息傳回,第一時間告知我。”
左秋鳴眼神不忍,連連點頭:“放心吧祈偵探,一定!”
醫院局勢混亂,大量的普通民眾在場使得工作難度一再加大,還有醫院中很多危重症病房和難以移動的病人,以及正在進行手術難以中途停止和轉移的醫護和病人,都使得最先一批抵達醫院的調查官和專員極為頭疼。
左秋鳴的搭檔王鯨剛剛下車一抬頭,就不由得錯愕睜大眼睛。
“卧槽!”
他沒忍住,抬手指着醫院上空,驚異到聲音變了調:“人頭啊!只有人頭啊!”
“屍體呢?玩呢!”
優先保障民眾生命,疏散醫院,專員們急出一身熱汗,忙得腳不沾地。一時間也沒有空餘時間能夠回傳消息。
等候在雲省大學的祈行夜幾人皆神情肅穆,心臟沉甸甸的壓下去。
但連為同僚擔憂的時間,對他們而言都是奢侈。
既然在醫院的女生被確認已經墮化為C級污染物,正式立案為CC2809,那就說明,在真正的第一事發現場,雲省大學,同樣存在着污染。
這裏與醫院的情況,同樣危急。
“鬧鬼事件開始於四天前的午夜,第一次出事的,是一名獨居女生,第二次,是整個寢室的四名女生。隨即,女生宿舍被疏散轉移,後續兩天內,沒有相同事件再次發生。”
祈行夜聲音沉穩:“要麼造成女生被污染成為污染物的‘鬼’,依舊存在於女生宿舍
樓里,要麼,它很有可能會指向這棟樓。”
他們所在的這棟樓,是距離山林最近的宿舍樓之一。
在女生宿捨出事後被搬空的現在,最危險的,就變成了這棟樓里的學生。
學校只以為是尋常的鬧鬼事件,根本沒當回事,除了真的出了問題女生宿舍樓,其他的宿舍和師生該如何還是如何,並沒有進行疏散。
就算出事的女生宿舍疏散,也只是分散到其他宿舍樓去住了,並沒有實質上的變動。
“我問過了,祈哥,學校這邊沒有其他計劃,還是和以前一個處理方式,一邊壓消息,一邊請人來看看。”
學長打電話回來,道:“他們覺得只是個小問題,說不定是那女生自己嚇自己,都是唯心主義,根本就沒什麼鬼。要是為了這麼個小事情就大動干戈,動靜就太大了,沒必要。”
疏散整個學校的人員,聲勢浩大,聲音就更難以壓制。
因此學校乾脆決定,就先暫時這樣按住,後續要是再出事,就再議。
他們只習以為常的像以往一樣繼續請大師來處理,就算先前的幾個道士失蹤,生死不明,他們只是覺得是這些大師能力不夠,說不定是江湖騙子吹出來的,沒有在意的繼續請其他有能力的大師。
就連李龜龜都一頭霧水的給祈行夜打電話,問他是不是雲省大學出了什麼事,怎麼還有人求到龍虎山,說雲省大學惡鬼傷人,想讓他師父或其他師叔出山。
祈行夜走之前和李龜龜說了自己的目的地,李龜龜知道他在雲省大學。
因此張老道長給李龜龜打電話詢問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完了,祈老闆一定又遇到什麼事了。
“祈老闆,你這運氣真是別人拍馬不及的差啊,怎麼去哪哪出事?不對,是哪出事去哪。”
李龜龜哭笑不得:“你是風暴追逐者嗎?”
祈行夜皺眉,冷笑:“你師父答應了嗎?”
“沒呢,我師父今年身體不好,從京郊殯儀館回來之後就一直生病發燒,師叔說他是耗費了修行損傷底子。一直閉門謝客呢。”
李龜龜猶豫了一下,道:“不過,如果是祈老闆你需要幫忙,我也可以和我師父說說,和他一起去雲省大學幫你。”
“不用。”
祈行夜眼神冰冷陰寒:“張道爺就是不答應才好呢。你最好勸你師父和所有人,都不要來。”
鬧鬼?
鬧的是人心才對!
李龜龜不明就裏,但還是憑藉著對祈行夜的信任,一口答應了下來,轉告給了自己師父。
與此同時,祈行夜也給秦偉偉打了電話。
“老師,你既然讓我來幫你找老朋友,那也不能就這麼放我在外面不管了吧?”
祈行夜:“幫我個忙,和你的朋友們說一聲,不論雲省大學給誰打電話,只要是要求解決雲省大學鬧鬼事件的電話,統統拒絕。”
秦偉偉高高挑眉:“喲,祖宗,現在知道求我幫忙了?”
祈行夜冷笑:“所以,幫不幫?”
“……幫。”邦邦給你兩拳算了!
但秦偉偉掛斷電話后,還是嘀嘀咕咕罵罵咧咧的一一給自己朋友們提前告知。
有人好奇問原因,秦偉偉笑了:“根本就不是鬧鬼。我學生在那裏,他可以解決好,人多去了,反而添麻煩。”
眾人雖然一頭霧水,和秦偉偉問到最後也只是一通打太極,除了被囑咐不能去雲省大學之外,根本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而很快,當學校的人給有名氣的大師們一一打去電話時,這個圈子已經一傳十,十傳百,從祈行夜秦偉偉到龍虎山張道爺,所有與這幾人有關聯的朋友,朋友的朋友……全都婉拒了學校。
學校一開始並沒當回事,但當他發現不論打多少個電話,不論打給誰,得到的都是拒絕的答案,諾大的國土上竟然一時翻不出哪個願意來幫忙的,就連接連加價也請不來人的時候,他終於慌了,焦急詢問電話對面的大師究竟是為什麼拒絕。
對面更疑惑:“你不知道嗎?”
“你惹到不該惹的人了吧。”
而李龜龜在給自家師父打電話,說不能同意的時候,張道爺裹着破舊發白的乾淨棉被裏,不輕不重用的“嗯”了聲。
“秦主任,已經和我說過了。”
張道爺半耷拉着眉眼:“放心,這不是我們該管和能管的事,就不會插手。”
這是祈行夜的局。
而祈行夜放下電話,勾唇冷笑。
根本就不是鬧鬼的污染現場,卻請捉鬼的師傅們來?那除了會害死他們之外,再加上讓學校心安之外,再無任何用途。
“讓學校那邊的負責人也好好體會下着急的滋味吧。”
祈行夜冷哼,站起身向寢室外走去:“現在,學生為重。”
——退到安全範圍內隔岸觀火,毫不在意的負責人,就先放到一邊。
比起那些,祈行夜更擔憂的,是留在宿舍樓的學生。
“在確定污染確實存在之前,不能動靜過大,打草驚蛇。”
商南明將通過背包裝進來的冷兵器遞給祈行夜,平靜道:“只有確定了污染粒子的存在和效果,才可以大範圍發起攻擊,一網打盡,不至於在山林和學校中有遺漏。”
“污染已經不知道擴散了多久,作用面積太大,單點作戰難以應對,最好是能順藤摸瓜,抓到污染源,摸清具體效果后再下手。”
祈行夜握住了刀柄,商南明卻沒有放手。
他抬眸,定定看向祈行夜:“我知道你在擔憂那些學生,但是祈行夜,焦急不會起到任何作用,唯有理智能幫你看清真相,並做出正確的決定。”
“祈行夜,你的選擇,壓上的是整個學校和醫院的人。”
商南明聲線平靜:“不要讓我失望。”
祈行夜靜靜注視着商南明,半晌,他歪了歪頭,輕笑出聲:“不要懷疑我,商長官。”
“我是最好的——這點永遠都不會變,不論是過去,還是未來。”
他用力從商南明手中奪過長刀,放進自己的戰術背帶中插,好,轉身利落打開他們帶來的背包,脫下外套,快速將調查官戰鬥裝備一一重新武裝在身。
披上外套轉身時,他的眼眸冰冷冷靜,看不出一點情緒被影響的痕迹,已經做好了隨時戰鬥的準備。
“荔枝,給小左一件防護服。”
祈行夜揚了揚下頷,冷靜道:“我們去山林的時候,你和小左就待在宿舍樓,一旦遭遇污染物,你們負責保護學生。”
明荔枝點點頭,二話不說就立刻抽出一件嶄新防護服走向左春鳴,幫他穿戴上身。
左春鳴新奇的打量着防護服,試圖研究它的構造,嘖嘖稱奇,還有心情笑着問祈行夜這東西賣不賣。
“你要是願意讓我賣這東西進黑市,我敢保證,一年就讓你分成得盆滿缽滿,京城買套房。”
左春鳴感受着手掌下的觸感,驚嘆道:“這是我見過技術最精良的防彈衣了,之前從來沒見過這種層級的技術,是新一代的嗎?”
他不知道什麼是污染,什麼是防護服,只以為這是簡單的防彈衣。
但這並不妨礙豐富的經驗帶給他的敏銳嗅覺,從其中看到了商機。
單單是保密級別的技術和民用之間的差距,就足夠以技術取勝賺錢了。邊境內外,很多人願意為此一擲千金。
祈行夜翻了個白眼:“不賣,死心
吧。”
左春鳴大失所望:“唉……怎麼這樣?”
說是玩笑,但有幾分動心,他們彼此之間心知肚明。
左秋鳴眼睜睜看着自己大哥穿上防護服,一副真的要參與到污染事件的架勢,不由得急了。
“祈偵探!這和說好的不一樣,我大哥他就是個普通人,怎麼能參與到這種案件里來?太危險了!”
“商長官,祈偵探的做法將普通人牽扯進污染案,這不符合規定!請您否決祈偵探的決定。”
說著,他慌亂瞥了眼商南明,不等長官回應,就已經心急的拽住自家大哥的手臂,作勢要向外走去。
左春鳴一頭霧水,但還是反握住弟弟的手:“不用擔心我,槍林彈雨里都走過的,還怕這個?幾隻鬼而已。”
頂多還有個危險的黑衣降頭師在山裏。
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
左秋鳴原本的焦急像是被按下暫停鍵,他慢慢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大哥,張了張嘴巴,卻一時難以發出聲音。
“……大哥。”
“你,你剛才說什麼?”
槍林彈雨?
為什麼,他那個害羞又不願意見人的大哥,會經歷那樣危險的場景?
在他不在家的時候,大哥究竟遭遇過什麼,到底是怎麼回事!
左春鳴這才恍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下意識抬手捂住嘴巴,但已經晚了。
他想要左右言他糊弄過去。
但發現了大哥根本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樣安全過日子的左秋鳴,卻不再像之前那樣好說話,執拗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一定要求一個答案。
左春鳴求助的眼神投向祈行夜。
祈行夜:……你們兄弟二人的爛賬,為什麼要拽上我?和我有什麼關係?
他想要拒絕。
但左秋鳴也意識到了什麼,轉身看向祈行夜:“祈偵探,你是我哥的朋友,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他質疑:“我哥這些年經歷的事情里,有沒有你的原因在?”
發覺自家大哥有可能這些年都身處危險的調查官,炸起了一身刺,警惕又危險。
商南明皺了下眉,想要說什麼。
卻被祈行夜搭住了肩膀,微不可察的笑着搖了搖頭:不用,你看着就行,我自己可以解決。
他能理解左秋鳴的心情。
一直以來的拚命工作,甚至不惜賭上自己的生命,在危險之中反覆遊走,為的,就是讓家人能生活得平靜安全。
左秋鳴想要犧牲自己一個人,讓他的家人們得到幸福。
可巧合的是——“你和小左,不愧是兄弟,連想法都一模一樣。”
祈行夜感嘆。
左春鳴也是同樣的想法。
犧牲他一個,幸福所有的弟弟妹妹,尤其是從小夢想着要當警察的左秋鳴。
“放心,你哥哥不會前往山林,他會留在這裏。”
祈行夜沉沉注視着左秋鳴,沉聲道:“只要我們在山林中抓住污染源,確保污染不會繼續擴散出來,你哥哥以及其他所有人,就都不會有事。你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
左秋鳴倔強看向祈行夜,即便被注視時的壓力如山一般壓下來,仍舊不肯移開視線。
他問:“你要怎麼保證?”
祈行夜笑了,指了指明荔枝:“看見了嗎?這個,我家的。”
“他的安全是我的責任,我向他承諾過,不論發生什麼,都一定會確保他的安全。他和你大哥在一起,他們的安全被綁定在一處,不會讓我有反悔的機會。”
“如果你認為我不可信,那最起碼,你可以相信商南明。以及……”
祈行夜輕笑,髮絲從鬢邊散落:“懸鏡集團。”
“相信我,如果荔枝死在我這,因為我沒有保護好他的緣故而出了事,懸鏡集團不會放過我的,就算追到天涯海角都會殺了我,商南明都不一定能保得住我那種。”
他聳了聳肩,對此很有自知之明:“你如果覺得我的承諾分量不夠,那再壓上我一條命怎麼樣?”
雖然只見過明鏡台幾次,但祈行夜心裏很清楚,明鏡台確實做得出這種事。
別看這位明先生似乎萬事萬物不放在心上,對於他這個弟弟也一向是隨意放養,大有一副隨便明荔枝去選擇的架勢,還說即便是死亡也是明荔枝自己的選擇,是他的自由。
但以祈行夜看來,如果明荔枝真的死了……明鏡台將會瞬間變成危險人物。
左秋鳴不知道懸鏡集團和明荔枝之間的關係,但作為調查官,他對眾人的神情也並非毫無所覺。
長時間形成的觀察能力在告訴他,不論是祈行夜還是明荔枝,甚至是商南明,他們的表情都在說明着一個事實:祈行夜說的,是真的。
敢以生命承諾的,有幾人?
左秋鳴一時有些猶豫,抓住大哥手臂的手掌也微微鬆開。
左春鳴低頭,看了一眼搭在自己身上、傷痕纍纍的粗糙手掌,他嘆了口氣,抬手反握住弟弟的手,包裹在掌心。
溫暖讓左秋鳴恍然回神:“哥……”
“放心,我會在這裏等你平安無事的回來。”
左春鳴淡淡道:“你在外工作這麼多年,我很清楚你的工作有多危險,但是我更清楚,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你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小秋,我阻礙過你做你自己的事情嗎?我有沒有為了你的安全,而把你關在家裏過?”
左秋鳴眼神微動:“哥……”
“我沒有這麼對你,因為我知道,你是雄鷹,應該有自己的天空和自由。不論你做什麼,是否有危險,只要是你自己願意做的,我沒有阻攔過。”
左春鳴垂眸,平靜道:“所以,小秋,也不要那樣對我。”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幫助祈老闆,是我自己的意願,就算是死,我也無所謂。”
他道:“不要以我安全的借口,來制止我。”
左秋鳴缺席了太多大哥的人生,他不知道在自己沒有看到另一面,他眼中溫柔善良的大哥,為了他們一家的存活,都做過什麼。
但祈行夜看得分明。
甚至親自參與到了左春鳴的人生,成為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左春鳴沒有向弟弟說明的,最重要的理由,是——祈行夜,給了他第二次人生,嶄新而光芒的未來。如果沒有祈行夜,他不會有能力供弟弟妹妹讀書,也無法讓小秋完成他的夢想,成為調查官。
他感激祈行夜,更不吝嗇於以自己的性命回報。
“哥。”
左秋鳴喃喃:“為什麼,你……”
祈行夜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等這次案件結束,就讓你哥把你想知道的,全都告訴你。”
“走吧,左秋鳴調查官。”
他輕笑,眼神卻是冷的:“民眾在等着我們。”
明荔枝對祈行夜的安排沒有任何異議,他快速將備用裝備拿給了左春鳴,幫這位從未接觸過污染的普通情報中間人穿戴完畢,甚至配備了污染計數器和阻斷劑,以及幾把對污染特製的冷兵器。
“這些是對付鬼的,你可以理解為桃木劍。”
祈行夜耐心講解:“你要是看見鬼了,就用這個揍它們,知道嗎?這是特製的,只有這些武器能夠觸碰到鬼,其他的是無效攻擊,只會浪費時間。”
“還有這個,這個是壓縮
符咒濃縮液,懂吧?就是你被殭屍咬一口,就趕緊喝這個,它可以讓你不變成殭屍。”
“聽說過蓋革計數器沒有?那個是測核污染的。你手裏拿的這個,也是測污染的,不過是測定鬼魂造成的污染,要是它響了,就說明周圍有鬼。”
祈行夜講解得頭頭是道,左春鳴連連點頭。
他拿着調查官的日常裝備,不由得嘖嘖稱奇:“現在連抓鬼都這麼科學了嗎?還有這麼多測量儀器……沒想到現在不僅是人的日子不好過,連鬼的日子也不行了啊。”
“這麼抓鬼,得比以前那種粗放模式的抓鬼效率高多少啊。”
他感嘆:“這些要是賣錢,應該能很賺。”
說著,他眼巴巴轉身看祈行夜。
祈行夜:“呵呵,不賣。”
要是科研院知道他這麼介紹對污染特製武器,應該很有昏過去的衝動。但要是聽見左春鳴說要把這些拿去賣錢——他敢保證,那些研究員一定很想衝過來打死左春鳴。
攔都攔不住的那種。
“唉……真是太遺憾了,不能把這些好的技術分享給祈老闆的同行們,這是多大的轉變啊,科學抓鬼。”
左春鳴眼神遺憾,戀戀不捨:“一切都因為祈老闆的自私。”
祈行夜:“…………”
他毫不留情拆穿對方:“你那是惋惜技術嗎?你那根本就是捨不得丟的錢。”
左春鳴乾笑:“怎麼會呢?我是那種人嗎?”
“是。”
“……在我弟弟面前,給我留點面子。”
在臨出寢室之前,左秋鳴還是不放心的在哥哥身邊站定,緊緊的看着他。
反而把左春鳴看得有些不自在:“你……”
左秋鳴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將自己的阻斷劑又塞了許多過去。
“哥,你記住,不論你覺得哪不對勁,一定,一定要及時喝這個,這個能保命。”
他的手在顫抖,一點溫度也沒有:“你一定要平安等我回來。”
左春鳴愣了下,微微笑了起來:“放心。”
“相信祈老闆,他說會保護我,不讓我死,就一定不會出事。”
男生宿舍樓已經到了快要熄燈的時間。
平日裏喜歡熬夜,即便熄燈了也聲音不斷的宿舍樓,今晚卻格外安靜,每一扇緊閉的寢室大門后都悄無聲息,像是根本沒有人存在一般。
帆布鞋悄無聲息落地。
祈行夜輕盈從走廊走過,像敏捷落地略過的獵人,不發出一點聲音,卻將周圍環境盡收眼底。
即便最輕微的響動,也無法從他眼前逃過。
忽然間,他側首皺眉,像是聽到了什麼,在窗前站定微頓。
有聲音……從窗外的山林中傳來,夾雜在風聲與樹葉晃動聲之間,像是什麼東西拖拽着尾巴在從枯枝敗葉的土壤上走過。
祈行夜側眸,冰冷看向窗外黑暗的山林。
像在無聲與黑暗中的存在對峙,示威,彼此打量試探,無聲的較量。
左秋鳴擔憂看向旁邊的寢室,碰了碰祈行夜,示意他看去:沒人?會不會裏面的人出事了?
門外明明有回來過的痕迹,宿舍門也沒有關嚴,甚至屏息細聽可以聽到風從門縫間吹刮過來的呼呼聲,卻沒有人的聲音。
呼吸,動作,衣物摩擦……
左秋鳴所熟悉的那些聲音,一點也沒有出現。
祈行夜偏了偏頭,順勢望過來。
“呼哧,呼哧……”
就在他想要試探着推開寢室門時,忽然聽到門內傳來的急促呼吸聲。
“卧槽!卧槽鬼——!”
慘叫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