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顧穩愣了很久，沈沉背着書包人都走遠了，他還在難以置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他顧少爺的面子，能放的下一次兩次，可再沒有第三次了！

顧穩身形冷冽的拎起拐杖走出教室，拐杖氣勢洶洶的一連帶歪好幾個桌子，第一排學生的桌子和書立差點被它拽走。

幾個慢吞吞收拾東西還沒走的學生，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兩個消失的人，不知不覺間呼吸都放輕了。

“這倆人咋看都不對付，老師為什麼非得讓他倆做同桌。”

“顧穩的腳怎麼突然好了。”

“是啊，那拐杖他是拿在手裏走的吧。”

“走那麼快，隨時都能跑八百米的感覺，還準備拐杖幹什麼。”

“可能這樣很帥，很酷，很別具一格。”

“……也可能是想展現他的弱小，好和沈沉和平共處？”

“不可能。”

“那絕對不可能。”

眾人一鬨而散。

顧穩平時就走的早，這是他第一次走在了沈沉後面，發現出校門的沈沉往松山別墅相反的方向走了。

沈沉走的很慢，算命館離學校不遠，在附近一條還沒拆遷的老街裏面，那裏都是些上了年紀的店鋪，地理位置好，如今還沒拆都是因為暫時拆不起。

松山別墅也不遠，偏偏和學校、算命館呈三足鼎立之勢，到底還是得多走些路。

今天他先帶古學真走一遭，認認路，以後就讓小師弟自己回去。

老道士的算命館招牌破破爛爛，飽經風霜的樣子，至少用了五十年都沒捨得換，可越是這樣，口碑還越是不錯。

算命館裏的燈光很微弱，透過上方微黃的窗口，隱隱約約只能看的到一個窮字。

明明換個大點的燈就好，老頭子偏偏就不換，說這種看起來好像發展倒退了幾十年只點煤油燈的錯覺，會讓顧客增加信任度。

整條街上的店鋪再老，基本上也都比算命館看起來現代化一些，老頭子說沒辦法，他們這一派道士傳承的精神就是艱苦樸素，是老祖宗定的，沒法改。

沈沉因此堅信他們這派茅山道士的水平不夠，裝修來湊。

沈沉推開木質大門，木門和底部的門軸旋轉摩擦，發出綿遠悠長的嘎吱聲，再掀開裏面夾了棉的墨綠色門帘走進去。

平時這木門都是開着的，大開着，代表開門迎客，若是虛掩上了，說明馬上就關門，但客人想來的話也能來。

這個門若是想關的很嚴實，那基本上不可能，門板應該是老頭子自己做的，壓根就合不死。

這地兒可漏風，冬天一定難熬的很。

沈沉進門后也並沒有感覺到屬於屋裏的暖和，古學真披着老道士留下的灰藍色大棉襖，正躺在玻璃櫃枱後面的搖椅里看書，儼然一副知足常樂的小模樣。

看沈沉進來，小師弟一臉驚喜的把書扣櫃枱上，“師兄你回來了！今天收穫特別多，除了接到的單子給了定金外，煙酒的凈收益還有十八塊呢！我們可以吃一頓夜宵啦。”

“……”

賺十八塊錢就高興成這個樣子嗎。

沈沉不免的心疼這小子，從小在福利院長大，想必都不知道什麼是零花錢，“想吃什麼？我請你，店裏賺的錢你自己留着吧。”

古學真執拗的搖搖頭，“師兄，這錢我不能要，也要不了。”

沈沉無所謂道：“十八塊錢，我不想要還不行嗎，你留着。”

古學真把老道士那披在肩膀上的大棉襖穿在身上，費力的從櫃枱裏面擠出來，搖着頭說，“道士一輩子最多只能有一個正式的徒弟做傳承人，說白了，我就是師兄的小助理，也是師兄的累贅，師兄不嫌棄我就不錯了，我是絕對不能拿着館裏的錢的。”

沈沉無奈的嘆口氣，真軸，“還餓着呢嗎？你白天怎麼吃飯的？”

古學真尷尬的摸摸後腦勺，“還沒吃吶，定金我不敢花，十八塊錢是剛才剛賺的，就等你啦。”

“……”這麼大一個小夥子，竟然一天沒吃飯。

換成沈沉，他立刻就暈。

古學真很稀罕那十八塊錢，竟然還是現金，皺皺巴巴的像寶貝一樣放進大襖內兜。

沈沉平時用不到錢，李嬸兒的工資都是老爺子那邊的人給付，家裏的吃穿用度都是李嬸兒給他置辦，定期給老宅賬單報銷，沈沉也從不操心錢的事，手裏總會有一些零花。

可就算花完了，沈沉也從不會再要，只等着每年過生日或者過年收一些壓歲錢。

畢竟開口給爺爺要錢，是一件非常令人難堪的事。

如今身邊又多了一口人，多了一張嘴，他本來就是沈家人眼裏的累贅，那些人更不會同意多養一個和他體質相似的古學真。

哪怕沈家不差這點兒錢。

沈沉不得不考慮以後是不是要縮衣緊食，把他的零花錢掰成兩半和古學真一起花了。

沈沉穿的外套十分輕薄，保暖舒適還防風，相比較之下，走在他身後的古學真像是從上個世紀穿來賣報紙的苦命孩子。

怕不是青春期躥了身高，福利院捐贈的衣服都沒有合適他的，大冬天還過着衣不遮體只能穿老道士破舊大襖的生活。

可古學真在很努力，很樂觀的活着，絲毫不覺得現在的日子有多窘迫，他覺得從沒像現在這樣安全、幸福過。

沈沉帶着他往學校那邊走，“我們學校附近的吃的都比較划算，味道也好，就算下了晚自習還是會有很多攤位，你記好路，下回餓了自己過來吃，一日三餐都要吃。”

古學真知道自己沒錢，可能一天還是最多吃一頓飯，依舊興奮地點點頭，“好！”

走到學校門口，果然有種萬家燈火的感覺，每個攤位老闆都自己帶了小型發動機，明黃色的燈泡盤了一圈又一圈，比算命館亮多了，連帶着空氣都比周邊暖和了幾度。

古學真興奮的過去，沈沉跟在他身後，“想吃餛飩、麵條還是煎餅？”

古學真看到學校圍牆下面一個餛飩攤兒，好多學生晚上騎車回家都先不走，吃上一碗熱騰騰的餛飩，吃的腳底板都熱起來了再回家，三五個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到處飄着冒出的白氣，好不熱鬧。

古學真指指餛飩攤位，小心翼翼的問：“貴不貴？”

“這有什麼貴的，”沈沉帶他走過去，“你是會挑的，他家餛飩正好九塊錢一碗，我們再吃些別的。”

沈沉也看餓了。

沒想到古學真說：“我就吃一碗，別的什麼都不吃，千萬別多買。”

“可你一天沒吃飯了。”沈沉的語氣不容置喙。

沒想到古學真還生氣了，竟是不走了，“師兄，我就只想吃一碗餛飩，咱倆一人一碗，行不行？”

“好吧……”反正餓的是你。

兩個人走過去才發現沒有多餘的桌子，要不然就等位置，沈沉覺得站在那看別人吃飯是一件很尷尬的事情，古學真又寫了一臉的“真的很想吃、這輩子就想吃一碗餛飩”。

“……”

“過來拼個桌，拼個桌，”餛飩攤老闆熱情的招呼他倆，生怕人走了，又對邊上一個人來吃飯的學生說，“小兄弟讓他倆過來吧？人多吃着暖和，我再給你們送個小菜。”

顧穩頭都沒回就點頭答應了，一個學校的就都是兄弟，無論是誰，他都不會拒絕拼桌的，只不過很多人不敢和他拼。

他又不吃人。

顧穩沒想到是沈沉。

“兩碗餛飩，謝謝老闆，一碗放香菜蔥花，一碗不放。”沈沉帶着古學真一起坐上低矮的小馬扎，正要道謝，才發現拼桌人竟是顧穩。

顧穩拿着還沒打開的筷子，第一次有種冤家路窄的感覺，沈沉沒有，還覺得顧穩心腸好，沒讓自家這窮苦孩子餓着，“好巧啊。”

顧穩愛答不理的看他一眼，也不說話，還冷哼一聲。

剛才拒絕我生日聚會的時候，你可沒這麼熱情。

顧冷少又看似無意的瞅了瞅旁邊穿着鼓鼓囊囊大襖的古學真，一時間分不清這臉色煞白營養不良的小孩，是不是在附近拍戲的龍套，怎麼穿着髒兮兮的戲服就出來了。

沈沉看顧穩這個臉色，一下聯想到顧穩邀請他去家裏的事兒了，可他沒法解釋。

他不去是因為小時候喜歡熱鬧，特期待的去參加別的小朋友的生日聚會，可他倒霉，到那兒就遇到了那小朋友去世一個多月的太爺爺。

沈沉那時候小，碰了鬼又哭又喊的，還胡言亂語，搞砸了人家的派對，最後被小孩家長指着鼻子罵他邪乎，都忌諱的很，也不會再請他。

從那以後，除非學校組織的必須參加的集體活動，線下的學生聚會沈沉是一律不參加的。

反正只要他去了就總沒好事，顧穩的生日聚會人一定不少，又何苦給人添麻煩。

老闆把他們三個人的餛飩端上桌，又送了一碟香辣海帶絲。

三碗熱騰騰的餛飩，冒着三鮮蝦仁的香氣，湯汁里鋪着淺淺的熱油，古學真的腮幫子一下就泛了酸，等不及先拿起筷子吃起來。

沈沉努力讓自己笑的沒有距離感，問對面的人，“顧穩，你就點了一碗餛飩嗎？”

顧穩覺得莫名其妙，“你不也是嗎，哦，你們是兩碗，你帶了朋友來的。”

朋友倆字說的咬牙切齒，許是這輩子都不能釋懷邀請人來自己家過生日被拒的難堪。

沈沉一點不生氣，反而對老闆喊：“老闆，再來兩籠小籠包！”

又回過頭對顧穩說，“我請你的。”

餛飩熱氣飄得到處都是，顧穩的表情在霧裏變得亂七八糟，沈沉沒去探究，只覺得顧穩好像很努力的壓下他嘴角的笑意，繃著一張臉說：“你竟然還會請人吃飯。”

這還差不多。

吃餛飩吃到燙嘴的古學真卻是慌了，急急忙忙把嘴裏半大的餛飩囫圇咽下去，“師兄使不得，使不得，咳咳……”

顧穩一個眼刀子甩過去。

古學真被他嚇到了，縮着脖子小說說：“師兄，你不知道嗎？還是師傅沒告訴你？”

他在桌下面悄悄拽沈沉的衣角。

沈沉不明所以，小聲問：“什麼使不得的，以後在別人面前可不能這樣講，不禮貌，知道嗎，你不吃的話我倆吃，不會強迫你吃的。”

沒想到古學真犯了勁，一臉很同情沈沉的樣子。

怪不得沈沉這樣家世的富二代，竟然心甘情願的被師傅半拐半騙的接手了道觀。

小師弟索性拉起沈沉去旁邊嘀嘀咕咕，很着急的和他說些什麼。

沈沉聽着聽着，表情認真起來，一會兒后他蹙起眉，好像低聲咒罵了一句什麼。

顧穩坐在原地，餛飩吃着都不香了，怎麼聽着那小子喊沈沉師兄呢，瞧他倆那樣兒，不就兩籠小籠包的事，我有這麼聽不得。

好在顧穩總體心情不錯，沈沉一回來就請他吃小籠包，其他人可享受不到這待遇，一會兒包子上來先拍個照，饞死宋奇邈。

[顧穩：猜我在學校門口和誰吃夜宵呢。]

[宋奇邈：不可能是沈沉，他不是很久沒來上課了。]

[顧穩：就是他，我出院他沒接上，今兒個一回來就請我吃飯來了，怪不好意思的。]

咔咔拍了一張他和沈沉熱氣騰騰的餛飩碗，入鏡的只有兩碗，沒拍第三個人的，路人不值一提罷了。

[宋奇邈：吹牛誰不會，你怎麼不拍對面坐着的是誰，都看不見人。]

[顧穩：沈沉找老闆要小籠包去了，怕我吃不飽，等他回來給你拍。]

沈沉這會兒正和那古怪小子咬耳朵，顧穩才不拍。

小籠包端上來后沈沉和古學真才坐回來，兩個人誰也沒說話，倆小狗似的直愣愣的盯着顧穩。

顧穩夾起一個包子，一口吞下，細嚼慢咽的吃完了才故作淡定，“怎麼這樣看我，你倆大男人請我這拼桌的人吃個包子，還後悔了？”

沒想到沈沉一本正經一臉歉意的說：“那個，你好聰明，這兩籠包子……能不能你請我倆吃。”

顧穩：“……”

你聽聽你自己在說什麼，你是沈沉嗎。

沈沉的頭都要埋到餛飩碗裏去了。

怪不得那老頭子都沒怎麼教他突然就四處雲遊去了，敢情是有難言之隱！怕沈沉掀了師祖的棺材板好來個欺師滅祖。

作者有話要說：沈沉：從一個富二代變成負二代，只需要繼承一個算命館，我真的需要這份工作保命嗎

顧穩：哇哦，天天請老婆吃飯（蒼蠅搓手.jpg感謝在2022-12-0900:21:50~2022-12-0920:32:2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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