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白虎
楊越大拇指輕輕摩挲着手中水藍色玉牌，微微低頭沉思着，手指摸處正是此前青色水滴凸起的位置，只是青色水滴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光整的湖泊印記，好像青色水滴從來不曾出現過一樣。
“哎，丹田中突然多了這麼個東西，也不知道是福是禍。”楊越感嘆道。他當然明白，青色水滴並不是他眼花看錯了，而是已經進入了他的身體並且在那裏定居了，否則，他的一身變化從哪裏來。雖然說內息大有精進，現在看來青色水滴帶來的暫時只有好處，但是身體之中突然間多出來一個無法掌控的未知事物，誰也摸不準在未來會產生什麼樣的變故。想到這裏，楊越不禁一陣頭疼。
不過眼下尚有兩本經書未讀，或許能夠從那裏得到一絲信息。他當即收定心思，舉起火摺子來照。這第二本經書較前又有不同，只有薄薄的幾頁。打開來看，只見首頁第一行正中寫着“白虎首經”四個小字，小字下面卻不是想像之中的經文解說，而是附有一幅惟妙惟肖的白虎卧山圖，圖中白虎眼神似閉未閉，嘴角一絲笑意若有若無，神態懶散之極。雖然只是靜靜趴伏，但是卻能感覺到一股磅礴威勢正在醞釀，若是稍有觸動，必然會迎來暴風驟雨般的雷霆之怒。
再下一頁，是一幅猛虎下山圖。圖中白虎威風凜凜，傲嘯天地，百獸之王的氣勢盡顯無疑。兩幅白虎圖，一靜一動，一陰一陽。兩種境界，相生相剋。攻防之技巧，盡在其中。繼續看去，下面幾頁經書都是無數小字註解，文中所記似乎仍然是一些練功的法門，但細細看來，卻又完全不同。上面反覆地出現了“神識”“精神”“元神”“觀想”之類的稱謂，楊越從未接觸過，只覺心中一片模糊，完全摸不着頭腦。
既然不懂，索性不再去想。拿火摺子來照第三本經書，只見上面紅懨懨一片血色光華，充滿了妖異霸道之感。內中若有若無之間，似乎有無數字符跳躍浮動，卻哪裏能夠認得一個。無奈之下，只得放棄。他把三本經書收拾妥當，貼身藏好。再看那玉盒子，黑暗中一抹淡淡青色光華流轉不定，若是拿到外面世界去，不管是上交門派亦或是拿出去偷偷賣掉，足夠保他下半輩子瀟瀟洒灑地做個富家翁。
只是他此時自身難保，玉盒又太大不方便攜帶，不由得暗叫可惜。黑暗之中不計時辰，也不知道現在過去了多久。楊越手舉着火摺子，目光隨着火光向四處望去，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周圍環境。其實他的心裏深藏着許多疑問。首先，為何大虎躍進洞中之後就消失不見，它去了哪裏？最重要的是，它為什麼會帶着自己到這裏來？若說只是巧合，楊越是怎樣也不會信得。不過楊越性格洒脫，不明白之事，他不會也不願花太多精力去死鑽牛角尖。
此時風聲已息，洞穴內依然昏暗，手中火苗也在掙扎搖曳着，只是漸漸油盡燈枯直至啵的一聲，四下里完全陷入一片黑暗寂靜。楊越枯坐在地上，只覺整個人被隔絕在了天地之外。眼睛看處，一片混沌黑暗，不辨南北，難分東西。耳中聽處，寂靜無聲。這是一個絕對密閉黑暗的空間。不由得心中一陣發慌。
就在剛才，火苗尚在，四處尋找了一圈，完全沒有發現一條與外界想通的路徑，就連大虎衝進來時那攔路的青色巨門也完全沒有痕迹，整個洞穴好像突兀的出現在這個世界一樣。楊越不死心的又更加仔細的尋找了數遍，但仍然毫無所獲。
任何人處於這種絕對無光無亮，無聲無息，完全空無一物的空間之中，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忍受着彷彿無窮無極的寂寞，哪怕是再堅強的人，也會被極度的恐懼慢慢耗盡心神意識，最終神智錯亂。楊越也有這種感覺。他此時正凝神擯氣，強自進入入定狀態。若不這樣做，他真怕受不了這種氣息，而造成什麼不可挽回的過失。
調息運行片刻，經脈中青色氣流好似有靈性般，楊越的心神只需要稍加指引，便能夠自發的流轉不息。如此入定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楊越心神漸漸放鬆，不再控制青色氣流，意識也慢慢模糊，竟然就這樣睡了過去。
……
“楊越！借出的武功秘籍逾期不還，還弄得這破破爛爛的，你說，你該受什麼懲罰？又該怎麼……”
看着那矮胖的演武堂執事唾沫橫飛的批判，再低頭看看身前文案上那本嚴重磨損變形的《基礎武學精要》，楊越不禁一陣無語淚流：冤枉啊。可是看到那矮胖執事仍然是滔滔不絕的從人品到誠信，再到做人等等各個方面苦心教訓，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時，楊越明智的低頭閉口一言不發。
大半個時辰后，矮胖執事對楊越的表現很滿意，好久沒遇到這麼好學懂事的孩子了。想想以前遇到的那些弟子不識得他的金玉良言，再看看這個弟子如此虛心求教，當下大感欣慰，連着說話語氣也柔和了幾分，道：“你叫楊越是吧，損壞了秘籍，本來是一定要重重懲罰的，但是看你虛心認錯，是個好苗子，這次就算了。你要明白，這做人啊，就好比……”。眼看着那矮胖執事又要開始長篇大論，楊越心驚膽顫，顧不得其他，趕忙上前打斷，說道：“謝謝執事，我一定不辜負您對我的期望，一定洗心革面從新做人，再也不敢幹這種事了。”心中補充了一句：“再也不敢來這聽你胡扯了。”
那矮胖執事被楊越打斷了要說的話，臉上露出不愉之色。但想到今天難得遇到個這麼上進的孩子，也就大量的寬恕了他。
“好，我果然沒有看錯你，現在才發現你我如此投緣，實在可惜。不如今日我做東，我們好好交流一番，痛痛快快地談談人生。”看着楊越那越來越黑的臉色，矮胖執事難得的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色，道：“哎，好吧，既然你今天沒空，那就改天吧，你回去以後，一定要好好……”
當楊越終於從演武堂解脫出來時，日頭已上三桿，艷陽高高掛起。他的思緒不禁飄到了幾天之前。那天在鎮魔洞裏，他打坐練功時竟然迷迷糊糊的就睡了過去。楊越再次睜開眼睛時，突然之間陽光明媚。他抬手遮擋強光，閉眼定一定神，再睜開眼來，入眼處林木深密，野花靜香。腦中回憶了下，總是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出來的。這些天來每當回想起這一遭境遇，都好像感覺是做了一場大夢。
可是體內流轉不息的青色氣流和胸前深藏的三本經書，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他，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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