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
“啊啊啊！看見沒，那個戴着棒球帽的小哥哥長得好帥啊！”
“側臉是真的好好看，睫毛也好長，會不會是哪家剛簽約的藝人啊？我們剛才進來的時候，不是看見有哪家的粉絲在舉着應援嗎？”
“哇！搞不好真的是。我賭一杯奶茶！小哥哥這樣的神仙顏值，遲早有一天會大火的！”
不會，不會大火的。
而且，他也不是剛簽約。
可能曾經短暫地小火過一段時間，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沈書意坐在機場的等候椅上，微垂着眉眼，他在心裏，一條一條地認真地回應着兩個女生的對話。
坐在他斜對面的兩個小姑娘，好像以為他戴着耳麥，聽不見她們兩個人的談話聲。
他的藍牙耳麥剛剛沒電了。
他本來想要取下來的……
因為是藝人，加上外形出眾的緣故，沈書意其實已經適應了路人偶爾的目光跟議論，卻也架不住女生一直盯着他看。
耳根漸漸染上薄紅。
沈書意捏着泰迪熊的手，一點一點把半人高的泰迪熊往他這邊挪，好擋住自己的臉。
“咦？小哥哥是不是耳朵紅了？天吶，現在臉也紅了！啊啊！好可愛！好想上去要聯繫方式喔！”
“那你去啊！”
“可是你看他，懷裏抱着那麼可愛的泰迪熊，不太可能是他自己的。搞不好這熊就是他買來送給女朋友的呢？”
“是有這種可能。可是也有可能不是啊。你要是不敢去，我幫你去問？”
沈書意緊緊地捏住泰迪熊的手，就連雙腿也因為緊張而微微併攏。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沈書意嚇了一跳。
他褲子口袋裏拿出手機。
是經紀人宋離打來的。
沈書意把腦袋又垂低了一點，他注意到剛才要朝他走過來的女生面露猶豫，又坐了回去。
沈書意在心底悄悄地鬆口了口氣，他接通電話。
“宋哥——”
“書意，你現在在哪裏？”
“喂，喂，宋哥……”
聽不清楚經紀人的聲音，沈書意“喂”，“喂”了兩聲才反應過來，他耳朵上的藍牙耳麥還沒摘下來。
“你還沒出發去機場吧？太好了。”
沈書意摘下耳麥，聽見的就是經紀人宋離的這一句。
手指攥着耳麥，沈書意心底有一股不大好的預感。
宋哥說的太好了……
是什麼意思？
沈書意手裏攥着耳麥，有些不安地問道：“宋哥，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書意，節目臨時取消了。”宋離語氣帶着遺憾跟歉意，同時還有憤懣。
沈書意微微一怔。
取消？
沈書意在腦海里艱難地消化這兩個字。
這些年沈書意已經習慣了很多的變動、變故。
比如明明見面的時候聊得很好，對方也向他發出了口頭邀請，回去以後就沒了下文。
也有過全部的合作細節都已經洽談好，雙方約定好籤合同的時間，就在前一天，他被告知冠名方那邊更中意另一位藝人。
參加節目，他完完整整地完成了好幾個舞台，最後播出，他的鏡頭被剪得支離破碎，出境也只有短短几分鐘，又或者乾脆約了見面，最後對方臨時放了他們鴿子。
但是，這一次的情況不一樣。
他們已經跟欄目組簽過合同，白紙黑字，這樣，都可以臨時取消嗎？
何況——
把手心裏的耳麥放在衣服口袋，沈書意低聲問道：“宋哥，違約，是不是得支付違約金？”
按理說節目組沒有理由違約，因為不划算。
違約金數額比合同上籤訂的通告費高多了。
所以，有沒有可能是宋哥搞錯了？
也許對方說的是延期，而不是取消，會不會是宋哥誤會了？
宋離誤解了沈書意的意思，微帶着無奈道：“是的。按照合同規定，節目組需要支付我們七位數的違約金。所以，如果拋開我們被節目組臨時放鴿子這件事不談，書意，這次是我們賺了。”
按照原來的合同，身為飛行嘉賓的他們簽訂的合同是六位數的酬勞，因為節目組違約，節目組需要賠償他們雙倍的違約金。
而他們已經很長時間，都沒有近七位數的進賬了。
沈書意微垂着腦袋，穿着連帽衛衣的他，因為低頭的動作露出白皙纖細的脖頸。
他明白宋哥的意思。
可是，他更想去錄製節目。
他想站在舞台上唱歌。
已經很久都沒有唱歌的節目找過他了。
他已經跟歌迷們說好，要飛去符城跟他們見面的。他的歌迷們也都在等他唱歌……
他真的很想，很想唱歌給他的歌迷們聽。
沈書意抿着唇：“我能知道，節目組給出的理由是什麼嗎？”
電話那頭宋離停頓了一下，“具體節目組也沒細說，只是給我們道了歉，違約金三工作日之內就會分三筆打給我們。你現在也別想太多。一個節目錄製前，肯定要準備很多事情。可能是節目組臨時改了某個環節。跟你的適配度沒有那麼高。”
很快，宋離就不着痕迹地轉移了話題，“好了，既然現在節目不用錄了，你也就不用出門去趕飛機了。你在家好好睡一覺，我們想想看，可以拿這筆錢做什麼。你家裏現在的那一套音響不是用了很多年了嗎？趁着這個機會，可以買一套新的。”
沈書意扣着熊熊軟軟的手心，低低地應了一聲，“嗯。好。”
“那你先休息，什麼都不要多想。這次節目黃了，下一次，下一次我再給你接一個比這個綜藝更好，錢給的更大方的大製作！好不好？”
他現在又不紅，身上黑料還一堆。
他的工作機會本來就少，就連這次的通告，也是因為主辦方想要請的那位藝人檔期衝突，是宋哥親自帶着他飛去找製作人，最後節目組才最終敲定了他。
就算是這樣……他還是被替換下了。
沈書意心裏清楚，錯過這次的音綜，不要說大製作，他可能……連上一個像樣的音綜節目的機會都不會有了。
不願讓經紀人擔心，也不想打擊雙方的士氣，沈書意還是順着經紀人的話往下說，他柔柔地笑了笑，“好，那我等着喔。”
通話結束，沈書意盯着手機屏幕發獃。
在很多事情上，他可能沒有那麼聰明。
不聰明，不代表他笨。
賠償金不是小數目，節目組不可能因為臨時改了某個環節，僅僅只是出於適配度沒那麼高這個理由就毀約。
更大的可能性，應該是節目組請到了某個之前請不到的人，所以此會把他替換下來。
對方大概率具有很高熱度，或者是高資歷，總之，一定是出於更大的商業利益，節目才會寧可支付巨額賠償金，也要臨時毀約。
是他太糊了。
沈書意臉上難過的表情，令坐在斜對面的兩個女生也不由地為他擔心。
兩人意識到，現在絕不是要聯繫方式的好時機，兩人只是衷心希望小哥哥能夠不要那麼難過。
一個人在等候椅上坐了很長時間。
許久，沈書意動了動。
他點開微博的粉絲群，一個39人的小群。
沈書意的手指在對話框上，艱難地輸入，“對不起，今天可能沒有辦法跟大家在符城見面了，節目組臨時通知，錄製取消。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大家！如果以後還有機會，我一定免費請大家來聽我的歌，好不好？”
[什麼情況？不是合同都簽好了？]
[書意，是主辦方單方面解除合同嗎？沒有給個原因？]
[應該說明了原因吧？如果連原因也沒有給，那主辦方未免太不專業，也太傲慢了！欺負人啊這是！]
[真的很對不起大家。]
文字不夠表達他的歉意，沈書意又發了一個鞠躬道歉的表情包。是一個熊本熊的表情包，黑色的熊本熊難過地垂着腦袋，笨拙地鞠躬。
這個表情包一下就讓屏幕那頭的薏米們淚目了。因為在她們看來，這個熊本熊跟書意太像了。
那麼笨拙，可是那樣認真。
粉絲紛紛安慰他。
[又不是你的錯！]
[就是啊，明明是主辦方不專業。沒事的，書意，我們下次見面也一樣的。等你下次在江城有活動，我們飛去見你也是一樣的喔。]
[對。書意別難過。]
[書意別難過，一切都會好一起來的。只要你還在唱歌，哪怕相隔千里萬里，我們也一定會奔赴向你的！]
[對!]
[嗚嗚嗚，流螢姐姐姐說得好好。]
沈書意的眼底泛上水汽。
他的歌迷是真的很好，很好。
是他不夠好。
這些年，他已經儘可能地聽宋哥的，多接一些綜藝，爭取曝光的機會，只有這樣才能跟公司爭取發片的機會，讓更多的人聽到他的歌，知道他的作品，了解他的作品，也許就有可能實現他答應歌迷的，辦一個小型的見面會。
但是，好像不是很有效果……
[謝謝大家]
沈書意在群里認真地道了謝，依然發了一個表情包，還是那隻笨拙又認真的熊本熊，只是表情包的文字變成了謝謝。
沈書意：[@下雨天了怎麼辦我給你定製了一個泰迪熊，本來想親自送到你手裏的。現在只能快遞給你遞過去了。訂婚快樂喔。以後雨天可以跟漫男一起撐傘了，再也不會淋到雨了。]
[@全體成員今天雨天應該很忙，如果她今天有上線，麻煩你們轉告下她，讓她把能夠收到包裹的地址私信給下我。我把熊給她寄過去。希望大家這一天陽光滿滿，快樂滿滿。]
[嗚嗚嗚，我們也好像要有書意定製的泰迪熊。]
[是誰羨慕了，我不說]
是軟軟呀：[@書意，雨天姐姐今天的確很忙，她今天一大早給我發了私信，拜託我去接機的時候一定要錄屏。還托我一定要轉告你，說她會一輩子支持你，所有的薏米也都會支持你一輩子。所以，沈書意，你一定要給我火！我們不要什麼歌迷見面會，我們要演唱會！我們要在萬人的體育會館，跟你大聲合唱！]
[對！書意，我們在萬人體育會館等你]
[書意，我們在萬人體育會館等你]
[書意，我們在萬人體育會館等你]
[書意，我們在萬人體育會館等你]
看着一排排刷屏的留言，沈書意一點一點把臉埋進泰迪熊里。
現在的他就連一場小型的LIVEHOUSE都辦不了。
萬人體育館太遙遠了。
這些年，沈書意不是沒有想過要放棄，是他的歌迷們，一次又一次留住了他。
就算經常為了能夠打一首歌，必須得接十幾場商演，跑好幾個可能根本沒什麼收視率可言的通告又怎麼樣呢？
他擁有全世界最好的歌迷。
為了“薏米”們，他也必須得在這一行堅持下來！
沈書意眨去眼底的濕潤，[好。我在演唱會現場等你們]
萬人的體育館他肯定租不起，希望能夠在有生之年，租一個比較小的LIVEHOUSE的場地。
在他退圈之前，他一定要請歌迷們來聽一次，他的現場演唱會。
坐的時間長了，腿有點麻。
沈書意等到腿不那麼麻后，他從位置上起身，一隻手抱着熊，一隻手推着行李箱，離開機場大廳
[啊，小哥哥不趕飛機了嗎？]
[剛才會不會是他女朋友打電話給他，談分手，所以小哥哥的表情看起來才會那麼難過？]
[不知道，可是我總覺得應該不是。小哥哥頂着這麼一張臉，哪個女生捨得傷害他啊。”
[有道理哎。]
兩個女生還在小聲地談論着，這一次，沈書意什麼都沒聽見安。
因為機場忽然湧進一撥人。
沈書意聽見嘈雜的聲音，下意識地抬起頭，只見一群女生手裏舉着燈牌跟應援在往出機口的方向跑。
應該是哪家頂流藝人的粉絲。
沈書意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
這些熱情跟喜愛，他曾經也被包圍過。
絢爛如夏花，轉瞬即逝。
“叮咚——”
是他設置的特殊微博的提示音。
因為一些原因，沈書意的微博大號很少登，他經常經常登錄的是他的小號，他的小號關注的人挺多的，其中一個就是他的老粉[下雨天了怎麼辦]。
“雨天”現在應該已經知道他今天不去符城的事情了吧？
沈書意心抱着熊，推着行李箱往邊上走了走，想知道“雨天”發了什麼，是不是對他很失望。
點開微博——
[齊琰@姜羽遇見你是最美的意外]
沈書意楞在原地。
他的臉色在瞬間變得慘白，攥着手機的手控制不住地發抖。
齊琰跟姜羽，這兩個人，這兩個人是怎麼走到一起的？
在點進齊琰的主頁之前，沈書意都在想，會不會這當中存在什麼誤會。
可能是齊琰跟姜羽最近合作了什麼節目，節目裏玩真心話大冒險，輸的人必須要發一條節目組指定內容的微博，又或者是兩人合作了什麼劇，這一條看起來像是官宣的微博，其實是宣發的需要。
畢竟，他跟齊琰也算是認識好幾年的時間了，雖然在一起的時間算不上多長，他以為他們的感情還算穩定。
[姜羽回復@齊琰嗯哼]
沈書意在齊琰的主頁里，看見了姜羽的回復，也看見了微博下，齊琰擁姜羽，姜羽開心比V的照片，兩人身上穿着的是……情侶裝。
[卧槽！我磕的CP竟然官宣了！！！]
[‘言語’就是最□□der！”]
[媽呀，這二位都是有點剛啊！營銷號才放出齊琰驚喜現身姜羽綵排現場，給姜羽過生日，兩人疑似擁吻的照片，這兩位就直接官宣了！！就，怎麼說呢，有一種，你們是想要爆我的料嗎？那我乾脆自爆好了。]
[哈哈哈！是這麼個意思！姜羽不止一次在公開訪談里提到過，他的理想型是齊琰，沒想到，最後真的跟自己的理想型在一起了！原來明星訪談也是可以相信的哎。]
[救命！有點好磕是怎麼回事？當紅小迷弟和他的新晉頂流愛豆。]
[姐妹！真情侶哎，糖肯定大大的有。你還在猶豫什麼，儘管放心大膽地磕！]
[嗚嗚嗚，齊琰哥哥是真的是給足了我們羽寶安全感]
沈書意根據粉絲留言，看了粉絲口中齊琰現身姜羽現場慶生的偷拍視頻，又分別看了齊琰跟姜羽兩人的微博評論區。
所以，不存在誤會。
兩家鐵粉知道，營銷號也知道，甚至不少路人也知道。
是他太後知後覺。
只是這個世界上的人這麼多，為什麼，偏偏是姜羽？
“顧遲！！！顧遲！！！”
“顧遲！！看這裏！！啊啊啊！！！”
“顧遲，你好帥啊！！！”
山呼海嘯的尖叫聲，被擋在沈書意的耳膜之外。
沈書意拖着行李箱，抱着泰迪熊的那隻手打字，低頭打字：“齊琰，既然你有更好的選擇，我正式向你提出分手。還有，請你日後不要再以學生的名義，去拜訪我的母親。我不想她難過。”
微信成功發送。
沒有質問，沒有謾罵。
齊琰是什麼時候變的心，又是什麼時候跟姜羽在一起的，他不想問，也不想知道。
周圍的尖叫聲一下子如同海潮湧入他的耳鼓。
沈書意茫然地環顧了下四周，只看見很多朝他這個方向湧來。
他的身體被擁擠着，被動着跟着人潮往後退。
行李箱被撞倒，拉杆把手從他的手中脫落，行李箱滑了出去。
沈書意跑過去撿行李箱，後背被人用力地撞了一下，他整個人都往前撲。
沈書意緊張地抱住懷裏的泰迪熊，這是要送給“雨天”的訂婚禮物，不可以弄髒。
沈書抱着熊，做好了摔疼的準備。
就在這個時候，他感覺有人在他的腰間扶了一下。
應該是接機的站姐或者是代拍在拍哪位大牌的藝人，結果剛好拍到他這個方向。
閃光燈此起彼伏，晃得他沒有辦法睜眼。
“謝，謝謝。”幸虧對方的幫忙，他才站穩了，沒有在公眾場合鬧出什麼笑話。
沈書意看不清楚對方的長相，沈書意只好緊張地抱着懷裏的泰迪熊，向對方道謝。
低沉清冽的嗓音響在他的耳畔，“要簽名嗎？”
沈書意太緊張，只聽見了“簽名”兩個字。
他已經很多年都沒有被粉絲機場要過簽名了。
鑒於自己容易被黑上熱搜的體質，怕自己一不小心會給粉絲帶來麻煩。沈書意白皙漂亮的臉蛋從泰迪熊後面謹慎地探出腦袋，沒有全露，只露了半張臉。
他紅着臉，聲音有些發緊，小聲地問：“簽，簽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