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北齊三傑
楊忠是真的神勇無敵,還是傻?為啥十萬人不要,非要一萬人?楊忠也有自己的盤算:突厥盟友會有大軍同行,我帶十萬人如果戰敗了,那肯定是罪莫大焉;但我只帶一萬人,人少,偷襲成功那就皆大歡喜,失敗也不能怪我,你宇文護給的人少呀。
1.晉陽之戰
563年十月二十七日,經過宇文護拍板后,宇文邕任命楊忠擔任元帥,統帥大將軍楊纂、李穆、賀若敦、王傑、爾朱敏、元壽、田弘、慕容延等十餘人,率領步兵騎兵一萬人,與突厥從北路出發討伐北齊;同時命令達奚武率領步兵、騎兵三萬人進攻平陽(臨汾市),約好時間在晉陽(太原市)會合。
另外,李賢被任命為河州(甘肅臨夏)總管,防備西邊的吐谷渾和羌族;尉遲綱領兵鎮守長安,以防不測。尉遲綱是自家人,可靠,李賢呢?自從二弟李遠被逼自殺后,李賢、李穆兄弟特別小心謹慎,對宇文護服服帖帖,所以宇文護也就主動拋出橄欖枝。
這一計劃十分大膽,宇文護的意思應該是要一口氣滅掉北齊,好傢夥,周齊兩國建國以來第一次大型戰役,北周就要滅了北齊,實在是佩服!
十二月初六,楊忠繞道兩千多里路,最終來到了北齊北部邊境。途中,楊忠路過了武川鎮老家,他祭祀祖先,並大魚大肉款待士兵,隨後一鼓作氣攻克了北齊二十多座城池,並突破了北齊陘嶺山口(忻州市代縣),派楊纂、爾朱敏等人留下來把守要地,同時,派出楊薦去催促突厥發兵。
突厥一看楊忠都先干為敬了,於是阿史那俟斤、庫頭兩兄弟,親率十萬騎兵向楊忠匯合。高湛正在鄴城與和士開、祖珽愉快玩耍呢,聽到戰報,大驚失色,咋辦?高湛腦子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
“這周人怎麼回事,和平相處這麼久,怎麼突然對我大齊發動如此大規模的入侵?”高湛滿臉疑惑。和士開沒了主意,關鍵時刻,高孝瓘比較鎮定,他說:“陛下莫急,晉陽有我段孝先,平陽有我斛律明月,他們二位身經百戰,一定有所防備。”
“嗯,對,對,對,”高湛一時間找到了主心骨,“高長恭說的對,大齊有段韶、斛律光,朕無憂矣。”
“陛下,為了鼓舞士氣,臣建議陛下親赴晉陽一線指揮戰鬥,一定能大敗周軍。”河間王高孝琬說。“陛下萬金之軀,怎麼能以身試險?”和士開說。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些?”高孝琬呵斥道。
高湛一臉尷尬,不知說啥,高睿趕緊解圍:“陛下,河間王所言甚是,神武帝、文襄帝、文宣帝、孝昭帝都親臨前線,結果都是大勝而歸,您還是去比較好。”
高湛本來很擔心,既然父兄四人都這麼神武,自己不能認慫呀,也只好強裝鎮定:“取朕盔甲來。”穿上戰甲后,高湛讓唐邕快馬加鞭將援兵帶去,自己則帶着侍從、親信跟進。
高孝瓘說的沒錯,敵軍入侵消息傳來,段韶第一時間加固城防,把晉陽打造成鐵桶一般;斛律光則快速在平陽聚集了三萬大軍,嚴陣以待。
十九日,北周、突厥聯軍在恆州(忻州市)匯合,兵分三路南下。正直隆冬時節,連續下了幾十天的雪,南北上千里的地方積雪數尺。
二十八日,高湛帶着高睿、高孝琬、高孝瓘、高湝等人到達晉陽。看到晉陽城防堅固,高湛帶着哭腔對段韶說:“表哥,還好有你在!”“陛下不用擔心,我早料到周人有這麼一天。”段韶安慰。
二十九日,楊忠和突厥聯軍前鋒逼近晉陽城,駐紮在西山。那可是整整十一萬大軍,無邊無際壓過來,高湛的小心臟撲通亂跳。
“快,快,綦連將軍,去偵查敵情!”高湛開始結巴了。
綦連猛率三百騎前往偵察,行至城北,遇突厥前鋒,敵人眾多,綦連猛漸漸退避。敵軍中有一驍將,衝出軍陣要來決鬥。綦連猛遠遠看見他,大喝一聲:“你還以為我怕你不成?”立刻挺身獨出,與敵將相對,瞬息之間,綦連猛將敵將刺落馬下,斬首而還。綦連猛向高湛報告了敵軍情況。
北周、突厥聯軍氣勢洶洶,軍容整肅,個個如狼似虎,高湛聽完報告,嚇得渾身哆嗦,連忙後退。和士開看穿了皇帝的心思,小聲說:“敵人太多了,為了安全着想,陛下,咱們撤退吧。”
高湛正有此意,於是開始召集宮女,吩咐太監收拾東西,然後騎上馬準備從東門逃跑。高孝琬一看,這哪兒行呀,來都來了,你貴為天子居然臨陣退縮?高孝琬畢竟輩分低,不好直接說,給旁邊的高睿一個眼色,於是高睿趕緊上前勒住高湛的馬頭,高孝琬也來勸說:“敵軍雖多,但突厥和周人並不是一條心,陛下。”
“可是,可是,敵人太多了,朕不知如何是好。”高湛語無倫次,一邊說一邊看和士開。高孝琬知道這是和士開的餿主意,眼睛直勾勾地瞪着他,充滿了怒火,和士開則顧右右而言他。
“陛下,您可以把軍隊交給趙郡王指揮,讓段將軍統領部署,我們一定可以擊敗敵人。”高孝琬說。本來他想指揮軍隊,但資歷太淺,只好推薦高湛能接受的人。高湛想了想,也只得同意,任命六軍聽從高睿指揮,具體則由段韶管轄部署。
專業的事還是得交給專業的人。564年正月初一,段韶把城中防務交給高睿,自己帶着精銳出城列陣。高湛登上北城檢閱軍隊,軍隊喊殺聲震天,直衝雲霄。
阿史那俟斤看到這一幕,大驚失色,對楊忠抱怨:“貴國使者總說齊國政治腐敗,軍隊不堪一擊,所以我們才答應出兵的。現在一看才知道,齊人眼中有鐵一樣的光芒,這怎麼能抵擋?”
楊忠淡然一笑:“那也沒什麼,狹路相逢勇者勝,我們的軍隊眼中也有鐵,怕什麼?”
阿史那俟斤不再說話,再說話顯得丟人現眼。突厥人再勇猛也只是來搶劫的,是來配合北周的,他們也不傻,不想因為趁火打劫而損失太多。
楊忠這下才看清突厥人的真面目,他知道,外人靠不住,還得靠自己,只要自己先打出成績,突厥人才會真心服氣,才會出手。於是,楊忠召集賀若敦、田弘、李穆等將領,開始戰前動員:“突厥人靠不住,還得看我大周的軍隊,不要擔心人少,達奚武將軍正在來的路上。”
其實楊忠一直沒有達奚武的消息,他故意這樣說,以安定軍心。
積雪太深,馬根本寸步難行。楊忠以步兵為前鋒,從西山下來,離城二里路,突厥人則在後面跟進。高孝琬、高孝瓘個個摩拳擦掌,準備應戰,段韶說:“現在積雪很厚,作戰很不方便,步兵在雪地里行走不便,不如嚴陣以待。對方疲勞而我方安逸,一定能打敗對方。”大家表示贊同。
等聯軍靠近的時候,他們聽到了北齊軍中傳來的一陣陣吶喊:“全數出擊!全數出擊!”北齊軍一邊喊一邊舉起兵器。白刃在陽光和白雪的照射下,散發出耀眼的光芒,阿史那俟斤又驚慌了,對弟弟庫頭使了個眼色,庫頭心領神會,於是突厥人趁着楊忠不注意,帶着人馬開始往西山撤退。
田弘趕緊報告:“將軍,突厥人跑了!”楊忠大喝:“成事在天,不必考慮人數的多少!將士們,跟我沖!”楊忠帶着七百步兵開始衝鋒,心中默念達奚武趕緊出現。
“就是現在!”
段韶一聲令下,高孝琬、高孝瓘等人開始發動衝鋒,一邊沖一邊高呼:“突厥人敗了!”高孝琬把頭盔扔在地上,高聲說:“我又不是老太婆,不需要這個玩意兒。”齊軍個個信心大增。
這樣下來,前面是精神抖擻的北齊軍,後面是撤退逃跑的突厥人,楊忠即便再猛,那也管不住這散動的軍心,北周軍大敗。
眼看大勢已去,楊忠下令組織軍隊撤退,安排賀若敦殿後。楊忠看着逃跑的突厥人,感嘆道:“真是一幫無組織無紀律的烏合之眾。”
賀若敦那可是出了名的計謀多,他之前指揮的湘州之戰讓侯瑱吃盡苦頭。段韶看北周軍撤退井然有序,也就不窮追猛打,反而是去追擊突厥人。
突厥帶着軍隊出了塞外,放縱士兵大肆搶劫,從晉陽以北的七百多里地方,人畜被劫掠一空。段韶追趕,但不敢靠近。突厥退到陘嶺,地凍路滑,只好在路上鋪了毛氈行走,胡地的馬受冷病瘦,膝蓋以下的毛都沒有了,等到了長城,馬都快死光了,於是截短矛桿當棍子拄着回去。
直到這一步,段韶才下令猛擊,突厥人損失慘重,全部劫掠的牲畜財寶都吐了出來,還損失了本部的牛馬無數。
南邊的達奚武為何沒來晉陽會師呢?相比於楊忠的神速,達奚武走得太慢了,他的三萬軍隊來到平陽時,楊忠已經敗走,他還不知道。平陽城中的斛律光卻早已得知段韶的勝利,便給達奚武寫信:“鴻雁已在藍天翱翔,張網的卻還在水草叢生的沼澤地等候。回去吧,楊忠已經戰敗。”
達奚武看到信件才知道無力回天,也就領軍撤退了。斛律光帶軍追擊,俘虜兩千人而回。
這就是周齊晉陽之戰。客觀來說,楊忠的表現堪稱完美,壞事的就是突厥人和達奚武,對此宇文邕也知道。宇文邕派使者到夏州迎接慰勞楊忠。楊忠到京師后,宇文邕在宴會上對他大加賞賜,全然不提戰敗的事情。
宴席上,只有宇文護盛氣凌人,很不高興。這是他主政以來第一次大規模對北齊用兵,很沒面子,必須要找人出出氣。
宇文邕準備任命楊忠為太傅,宇文護由於楊忠不肯依附自己,從中作梗,於是授任楊忠為都督涇豳靈雲鹽顯六州諸軍事、涇州總管,堅持把他外放到地方,楊忠沒有任何不滿,欣然赴任。因為殿後有功,宇文邕封賀若敦為順義縣公,食邑千戶。
周軍退卻后,斛律光在晉陽朝見高湛,因為剛遭到大肆劫掠,高湛抱住斛律光的頭痛哭:“明月呀,還好有你和孝先在,不然這晉陽都被周軍奪去了!”任城王高湝勸道:“陛下何至於此!”兄弟都說這話了,高湛也就不哭了。
2.閻姬家書
經過這次晉陽大戰,高湛被嚇破了膽。為了防備突厥,高湛任命斛律羨為使持節,都督幽、安、平、南、北營、東燕六州諸軍事,幽州刺史;從今以後,每年冬天在黃河鑿冰,防止北周偷襲。天道輪迴,以前高洋在世的時候,宇文泰派人在黃河鑿冰,現在攻守之勢變了。斛律光對此很憂慮,私下感慨:“文宣之時,國家常有吞併關、隴的志向,到了今天這樣的地步,皇帝只好喜好聲色狗馬!我恐怕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高湛也並非如此不堪,他上台後繼承了父兄的遺志,繼續干法治建設工作。在564年的三月初三,《北齊律》最終頒佈實行,完成了高歡、高澄、高洋沒有完成的事業。《北齊律》刑法的名目有五種:第一是死,罪重的車裂,依次是割下頭示眾、斬殺、絞死;第二是流,充軍到邊域;第三是刑,刑期從五年到一年不等;第四是鞭,從一百到四十下不等;第五是杖,從三十到十下不等;一共分十五等。凡是流放去外地的官員以及年老、年幼、太監、痴獃和犯有過失可以贖罪的,都允許用絹代替罰金。
此前,北齊官員辦案都是按照習慣法來處理,現在算是有了全國通行的成文法,在魏收等編纂主任的宣傳推廣下,全國掀起了學法用法的浪潮。
在趙彥深、崔季舒的努力下,北齊又開展了賦稅改革。命令老百姓中滿十八歲的授給田地並交納賦稅,二十歲的當兵,六十歲可以免除勞役,六十六歲時交還田地,免去賦稅。男子一人授給八十畝露田,婦女授給四十畝,奴婢授給同樣的畝數,有一頭耕牛的增授六十畝。大致一對夫婦的賦稅是一匹絹、八兩棉,墾租二石,義租五斗。奴婢是平民的一半,一頭牛征賦稅二尺絹,墾租一斗,義租五升。墾租上繳中央,義租繳給所在郡以防水旱災年。
在高湛還在世的兄弟中,五哥高浟是個精明能幹的人。高澄還在世的時候,高浟在滄州就政績斐然,可謂北齊數一數二的神探;高洋當政后,高浟在鄴城先後做侍中、司州牧,斷案思路清晰,不避權貴,在民間聲譽很高。高湛即位后,繼續重用高浟,在辦高歸彥之案中,高浟處理了徇私舞弊的御史中丞崔昂,名聲大振,鄴城大治,路不拾遺。
有這麼優秀的哥哥,高湛沒高興太久,就感到了威脅。領導有需要,下屬就要滿足。
於是三月十三日,鄴城一帶的田子禮等數十名盜賊,要裹脅太師、彭城王高浟當皇帝。田子禮詐稱是使者,去到高浟的宅第,進了內室,說是高湛的命令,拉高浟上馬,用刀對着他,要他領着去皇宮的南殿。高浟大叫不肯服從,被盜賊殺死。
這就莫名其妙了,好好鄴城,哪裏冒出來田子禮這麼大膽的盜賊?而且田子禮居然還逼着高浟當皇帝!漏洞百出,不難看出這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陰謀。總之,聽說高浟被殺,高湛可毫不掩飾地高興了好久。
總之,高浟之死不是意外,只是高湛權力鬥爭的延續。
這不,高湛上台後,一直沒有忘記六哥高演的兒子高百年。高洋死的時候對高演說不要傷害自己兒子高殷,結果呢?高殷死了。高演吸取教訓,乾脆直接傳位給高湛,以此來保護高百年,結果呢?高百年也得死。怎麼樣才能讓高百年死得合情合理呢?
正值盛夏六月,當時太陽周圍有兩道白虹,橫貫而不相通,赤星出現,天降異象,那就必須殺人,高湛想到了殺高百年來平息上天的憤怒。領導有需要,下屬就要有相應的動作,不然還怎麼當下屬?當時,八歲的高百年正在練習寫字,負責教他寫字的是賈德胄,這傢伙出身不好,但就是聽話,僅僅這一點,就足夠征服領導。
賈德胄每天會教高百年寫很多字,其中就包含皇帝的專用字“敕”字,一個八歲的孩子能有幾個心眼子呢?賈德胄興高采烈地就把這幾個“敕”字單獨扯下來,奏報給了高湛。“好呀,這小子是要反了!”高湛勃然大怒,並派人召來高百年。高百年這下才知道人心險惡,於是和妻子斛律氏(斛律光長女)道別:“妹妹,我這一去恐怕不能回來了,你要珍重。”“哥哥,”斛律氏已經泣不成聲,“哥哥,我等你回來。你放心,有我爸爸的保護,你不會有事的。”“聽天由命吧。”高百年把玉佩摘下來,送給斛律氏后就走了。
高百年來到了涼風堂,高湛沒有理他,而是直接讓他當場寫“敕”字,結果當然,字跡和賈德胄奏報的一模一樣。“劉桃枝何在?”高湛拖長了聲音。要殺人就找劉桃枝,要泡妞跳舞蹦迪就找和士開。
劉桃枝來了,高百年除了死,就是慘死。才八歲的孩子呀,劉桃枝不管你這個,亂棍交加先打了再說,而且還抓着高百年的頭拖在地上走,一邊拖一邊打,所經過的地方全是血。“九叔······”高百年奄奄一息,擠出這兩個字后就斷氣了。最後,劉桃枝把高百年的屍體扔進池塘,水被染成了紅色。
斛律光在邊境鎮守,斛律氏的信件還沒送達,高百年就遇難了。斛律氏拿着玉佩哭得稀里嘩啦,絕食一個月,最終凄慘死去,手中緊緊攥着那塊玉。斛律光回家后,也並沒有找高湛理論,皇家之中哪兒來的親情?只有刀光劍影,斛律光太清楚了。斛律光只是默默流淚,並親自去掰女兒的手,這才把高百年送的玉佩給拿出來。
突厥人只從上次晉陽大戰逃跑后,覺得很丟人,時不時南下劫掠,以表示自己不慫,而且又多次給北周聯絡,表示要再干一票;那宇文護臉上也掛不住呀,於是,也表示要繼續打北齊。段韶第一時間把情報送到了高湛這裏。
看到北周的情報后,高湛自言自語:“哎,周人怎麼這麼不講理,怎麼老是和突厥人攻打我們?”和士開眼睛一轉,一個主意湧上心頭:“陛下,周國當政的是宇文護,他攻打我們,無非就是要想召回楊氏和閻氏,我們要不然把楊氏給他送過去,以表示友好如何?”
“朕怎麼把這事兒給忘了?”高湛一拍大腿,好呀,太好了!對親人狠,對敵人友善,這是高湛的性格底色。於是,七月二十三,高湛召見了宇文護的姑姑楊氏和母親閻姬,說話客客氣氣的,表達了要送二人回關中的意思。楊氏、閻姬二人相對而泣,喜不自勝。
“周人經常和突厥人攻打大齊,為了穩妥起見,可以先送楊氏回去;閻氏可以口述思念,讓楊氏把家書帶去長安,如果宇文護態度良好,那就可以考慮放還閻氏,你們看這樣可好?”高湛笑着說。
“好好好,謝謝陛下。”二人沒有絲毫猶豫就答應了。於是,高湛叫來魏收,按照閻姬的意思,寫下了一封《閻姬家書》:
“天地隔塞,子母異所,三十餘年,存亡斷絕,肝腸之痛,不能自勝。想汝悲思之懷,復何可處。吾自念十九入汝家,今已經八十矣。既逢喪亂,備嘗艱阻。恆冀汝等長成,得見一日安樂。何期罪釁深重,存沒分離。吾凡生汝輩三男三女,今日目下,不見一人。興言及此,悲纏肌骨。賴皇齊恩恤,差安衰暮。又得汝楊氏姑及汝叔母紇干、汝嫂劉新婦等同居,頗亦自適。但為微有耳疾,大語方聞。行動飲食,幸無多恙。今大齊聖德遠被,特降鴻慈,既許歸吾於汝,又聽先致音耗。積稔長悲,豁然獲展。此乃仁侔造化,將何報德!
“汝與吾別之時,年尚幼小,以前家事,或不委曲。昔在武川鎮生汝兄弟,大者屬鼠,次者屬兔,汝身屬蛇。鮮於修禮起日,吾之闔家大小,先在博陵郡住。相將欲向左人城,行至唐河之北,被定州官軍打敗。汝祖及二叔,時俱戰亡。汝叔母賀拔及兒元寶,汝叔母紇干及兒菩提,並吾與汝六人,同被擒捉入定州城。未幾間,將吾及汝送與元寶掌。賀拔、紇干,各別分散。寶掌見汝云:‘我識其祖翁,形狀相似。’時寶掌營在唐城內。經停三日,寶掌所掠得男夫、婦女,可六七十人,悉送向京。吾時與汝同被送限。
“至定州城南,夜宿同鄉人姬庫根家。茹茹奴望見鮮於修禮營火,語吾云:‘我今走向本軍。’既至營,遂告吾輩在此。明旦日出,汝叔將兵邀截,吾及汝等,還得向營。汝時年十二,共吾並乘馬隨軍,可不記此事緣由也?於後,吾共汝在受陽住。時元寶、菩提及汝姑兒賀蘭盛洛,並汝身四人同學。博士姓成,為人嚴惡,汝等四人謀欲加害。吾共汝叔母等聞之,各捉其兒打之。唯盛洛無母,獨不被打。
“其後爾朱天柱亡歲,賀拔阿斗泥在關西,遣人迎家累。時汝叔亦遣奴來富迎汝及盛洛等。汝時著緋綾袍、銀裝帶,盛洛著紫織成纈通身袍、黃綾里,並乘騾同去。盛洛小於汝,汝等三人並呼吾作“阿摩敦”。如此之事,當分明記之耳。今又寄汝小時所著錦袍表一領,至宜檢看,知吾含悲戚多歷年祀。
“屬千載之運,逢大齊之德,矜老開恩,許得相見。一聞此言,死猶不朽,況如今者,勢必聚集。禽獸草木,母子相依,吾有何罪,與汝分離,今復何福,還望見汝。言此悲喜,死而更蘇。世間所有,求皆可得,母子異國,何處可求。假汝貴極王公,富過山海;有一老母,八十之年,飄然千里,死亡旦夕,不得一朝覱見,不得一日同處,寒不得汝衣,飢不得汝食,汝雖窮榮極盛,光耀世間,汝何用為?於吾何益?吾今日之前,汝既不得申其供養,事往何論。今日以後,吾之殘命,唯繫於汝,爾戴天履地,中有鬼神,勿雲冥昧而可欺負。汝楊氏姑,今雖炎暑,猶能先發。關河阻遠,隔絕多年,書依常體,慮汝致惑,是以每存款質,兼亦載吾姓名。當識此理,不以為怪。”
全文前面幾段,回憶了閻姬和宇文護三四十年前的遭遇,經歷的各種戰亂和磨難。這封家書是中國歷史上第一次明確提到生肖屬性這回事,很有史料價值。而且《閻姬家書》的感人程度,完全可以和李密的《陳情表》、韓愈《祭十二郎文》相提並論,最後一段尤其感人,大意如下:
感謝大齊的恩德,讓我老死之前有機會見到你,禽獸草木都有感情,何況母子?你現在貴至王公、富可敵國,可你年過八十的老母親飄然千里之外,三十幾年見不得一面,冷了沒得到你一件衣服穿,餓了得不到你一頓飯吃,你再怎麼富貴有啥用?我這把老骨頭,之後只能靠你了,頭上三尺有神明,你內心不慚愧么?你的楊姑現在先回來,看到信后,還望及時給我回信才是。
趙彥深親自把楊氏送到玉璧交給韋孝寬,然後韋孝寬派尹公正把楊氏又送回長安。
九月十八日,在長安的宇文護,早就得知了姑母被放還的事情,楊氏還在郊外三十里的時候,宇文護就哭着恭候多時了。接回長安城,看完母親的書信后,宇文護肝腸寸斷,直接癱倒在地上,不能自已,宇文邕聽說這件事也是感慨良久,暗自感嘆:“這宇文護當政心狠手黑,想不到竟是如此感情至深的人。”
宇文護立即給母親寫了封回信《報母閻姬書》:
“區宇分崩,遭遇災禍,違離膝下,三十五年。受形稟氣,皆知母子,誰同薩保,知此不孝!宿殃積戾,惟應賜鍾,豈悟網羅,上嬰慈母。但立身立行,不負一物,明神有識,宜見哀憐。而了為公侯,母為俘隸,熱不見母熱,寒不見母寒,衣不知有無,食不知饑飽,泯如天地之外,無由暫聞。晝夜悲號,繼之以血,分懷冤酷,終此一生,死若有知,冀奉見於泉下爾。
“不謂齊朝解網,惠以德音,摩敦、四姑,並許矜放。初聞此旨,魂爽飛越,號天叩地,不能自勝,四姑即蒙禮送,平安入境,以今月十八日於河東拜見。遙奉顏色,崩動肝腸。但離絕多年,存亡阻隔,相見之始,口未忍言,惟敘齊朝寬弘,每存大德雲與摩敦雖處宮禁,常蒙優禮,今者來鄴,恩遇彌隆。矜哀聽許摩敦垂敕,曲盡悲酷,備述家事。伏讀未周,五情屠割。書中所道,無一事敢忘。摩敦年尊,又加憂苦,常謂寢膳貶損,或多遺漏;伏奉論述,次第分明。一則以悲,一則以喜。當鄉里破敗之日,薩保年已十餘歲,鄰曲舊事,猶自記憶;況家門禍難,親戚流離,奉辭時節,先後慈訓,刻肌刻骨,常纏心腑。
“天長喪亂,四海橫流。太祖乘時,齊朝撫運,兩河、三輔,各值神機。原其事迹,非相負背。太祖升遐,未定天保,薩保屬當猶子之長,親受顧命。雖身居重任,職當憂責,至於歲時稱慶,子孫在庭,顧視悲摧,心情斷絕,胡顏履戴,負愧神明。霈然之恩,既以沾洽,愛敬之至,施及傍人。草木有心,禽魚感澤,況在人倫,而不銘戴。有家有國,信義為本,伏度來期,已應有日。一得奉見慈顏,永畢生願。生死肉骨,豈過今恩,負山戴岳,未足勝荷。二國分隔,理無書信,主上以彼朝不絕母子之恩,亦賜許奉答。不期今日,得通家問,伏紙嗚咽,言不宣心。蒙寄薩保別時所留錦袍表,年歲雖久,宛然猶識,抱此悲泣。至於拜見,事歸忍死,知復何心!”
回信中,宇文護稱母親為“摩敦”,“薩保”是宇文護的字。宇文護的回信也是共同追憶了母子的往事,並且表示自己一直思念母親,自己很痛苦,一定會把母親接回來。
宇文護和閻姬之間的書信往來,進行了好幾次。高湛也被宇文護的書信感動了,也打算把閻姬給送回去,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他第一時間派出黃門侍郎徐世榮去北部邊境,徵求段韶的意見。段韶看了宇文護的書信,說:“周人反覆無常,本來就沒有信義,看看晉陽之役,事情就明白了。宇文護在表面上是相國,實際上是一國之主。既然為了母親請求和好,卻不派一個使者來。如果根據他送來的書信,就把母親送回去,恐怕會給對方留下我們軟弱的印象。如今周人正慫恿突厥侵犯我大齊朔州,不如暫且對外表示答允,等雙方和睦停止交兵后,再把他的母親送回去也不晚。”
按理說段韶的意見十分中肯,可高湛猶豫了,他一心就想着把閻姬送回去,這北周就沒有攻打自己的理由了,最多算是來通知段韶的,並不是徵求意見。“陛下,咱們主動一點,宇文護如此重感情,一定會主動和我們交好的。”和士開順着高湛的內心說。
既然開哥都說了,那還擔心啥,送送送,趕緊把閻姬送回去,我們要和平,我是渴望和平的,我要表現出誠意嘛。
就這樣,宇文護僅僅依靠幾封書信就把三十五年來外交、戰爭、談判都換不回來的母親給換回來了。高湛呀高湛,你可真的是糊塗。閻姬回國后,宇文護母子抱頭痛哭,北周大赦天下,舉國歡慶,宇文邕親自帶着文武百官去看望閻姬,大擺宴席。
3.洛陽之戰
閏九月二十日,突厥又帶領軍隊進攻北齊的幽州,並且還派人去長安邀請周軍一起進攻北齊。
“啊,這?齊人剛剛把我母親送回來,這就要攻打齊國,不合適吧?”宇文護說。
“晉公此言差矣,”崔猷說,“如果不答應突厥的請求,他們就會倒向齊國,軍國大事,一切以國家利益為重。”
“嗯嗯,崔愛卿說得有理。”宇文邕也表態了。
其實,宇文護是支持打齊國的,他必須要找回面子呀,這些說辭不過是找個台階罷了。薛善很快領會到了領導的意思,他說:“晉公不必擔心,咱們沒派一個使者,高湛就把閻夫人送回來了,說明什麼?說明高湛懼怕我們大周,敵人懼怕而我軍士氣高昂,這正是出兵的好機會。”
宇文護也開始點頭思考,這時候出兵確實可以攻其不備。於是開始徵召關中的府兵二十四軍、左右廂的禁衛兵及其隸屬的秦、隴、巴、蜀等地的軍隊,加上歸附的羌人、胡人等,二十天下來,北周一共召集了士卒二十萬人。不僅如此,這一次,宇文護還要親自擔任統帥,率兵東征,既然老媽也平安回來了,沒有任何顧慮,一定要一口氣幹掉齊國,成就不世功業。
宇文邕不置可否,沒有半點異議,他還是老樣子,奉行“擦掉一切陪你睡”的準則,任由宇文護折騰。十月初十,宇文邕在朝堂上親自給宇文護贈送斧鉞,授予他在戰場上的生殺予奪大權,萬事先斬後奏。宇文護吸取了上次晉陽之戰的教訓,並不打算進攻晉陽,而是打算以洛陽為突破口,直接攻打北齊的腹心地帶。
宇文護讓賀若敦守函谷關,繼續讓李賢守河州、尉遲綱守長安。賀若敦對這次的安排很不滿意,他一心想去前線,居然被安排在後方留守,整天心情不好。而且身邊同輩人韋孝寬、長孫儉等都封了大將軍,唯獨自己不是,心中那個不爽呀!他對宇文護表示了異議,宇文護沒空理他:“你就知道抱怨,拿戰績來說話呀,湘州之戰你無功而返對吧,晉陽之戰你就是殿後而已,有什麼功勞?”
“兩次戰爭我全軍而還……”
賀若敦正要理論,卻被宇文護示意打住。宇文護根本沒時間理他。
宇文護率軍抵達潼關,開始了作戰安排。中路,由尉遲迥擔任主帥為前鋒,帶領十萬精兵向洛陽進發,手下有將領宇文憲、達奚武、王雄等人;南路由權景宣為帥,帶領荊州、襄陽三萬士兵,進攻懸瓠(河南汝南縣),配合中路軍;北路由老將軍楊檦帶兵三萬,從老地方邵郡(山西垣曲縣東灘村)出發進攻軹關(山西濟源市封門口村),以牽制晉陽南下的北齊援軍。至於突厥,沒辦法,宇文護只好派楊忠帶着幾千人馬去接應突厥,繞道以威脅北齊邊境。
這一次的安排,不可謂不周密,只要周軍不犯錯,齊軍基本上是很難應對的,很可能有亡國危機。高湛也慌了,急忙派出親家斛律光和侄子高孝瓘南下救援洛陽,讓表哥婁睿去對付楊檦,他則和表哥段韶坐鎮晉陽,對付北面的突厥人和楊忠;至於南路的權景宣,高湛沒有派兵救援,他把希望放在守城的豫州刺史王士良、永州刺史蕭泰身上了。
十月二十日,宇文護帶着剩下的幾萬人挺進弘農(河南靈寶市),以此為大本營。尉遲迥一路暢通無阻,很快包圍了洛陽城,達奚武、宇文憲、王雄三人則帶軍駐紮在邙山,居高臨下,和尉遲迥形成掎角之勢。鎮守洛陽的是洛州刺史段思文,這個人基本上沒什麼存在感,是個地方官而已;鎮守河南多年的獨孤永業才是個人物,他得知周軍入侵后,第一時間到金鏞城幫助防守。
獨孤永業是漢人,本性劉,父親死得早,母親改嫁后,隨着繼父姓了獨孤。獨孤永業從小弓馬嫻熟,性情剛直不避權貴,一直被高歡、高洋父子器重,他常年鎮守地方,是個將才,因為北齊人才濟濟,他也就顯得不那麼突出,不過後面的歲月里,他將有重頭戲。尉遲迥下令晝夜攻城,地道戰和土山戰都試過了,還是拿不下洛陽,獨孤永業就是一個拖字訣,一直穩紮穩打,期待北齊的援軍。
先說北路的楊檦。楊檦這個老傢伙,年輕時候可猛了,當年元顥北伐的時候,就是他拿出船隻支援爾朱榮渡河打退的元顥;還是他利用關係網擺平了邵郡的土豪,在沙苑之戰中攻城略地;在邙山之戰、玉璧之戰中,擊退侯景的依然是他。此後,楊檦一直駐守邵郡,成為邵州刺史,他所在的邵州就像韋孝寬所在的勛州玉璧一樣,就像一個釘子扎進北齊的心窩,北齊一直想拔也拔不掉。
想當年我打敗你老子高歡的時候,你高湛還在尿炕呢!楊檦鎮守邵州多年,他是有資格驕傲的,一聽說來抵禦自己的對手是婁睿,楊檦笑了。婁睿是什麼玩意兒?不就是婁昭君的侄兒么,依靠裙帶關係才上的戰場,這樣的公子哥也配做老夫的對手?正如楊檦所想,婁睿確實沒有什麼戰功,甚至之前一直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戲份。
婁睿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格外謹慎,咱們婁家為何能左右北齊四個皇帝的命運?那必須得拿出點真本事呀。我雖然打不過你,但我可以等你犯錯嘛。這就是孫子兵法說的: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
聽說中路軍打洛陽半天打不下來,楊檦急了。一個小小的洛陽,尉遲迥真沒用,十萬大軍是幹什麼吃的?還是我幫你一把吧。楊檦很快就犯錯了,他想着這邵郡一帶自己都經營很多年了,自家地盤不用怕,於是帶着部隊全軍出擊軹關,深入敵境。本來宇文護是讓他牽制好北齊援軍,這下他卻主動出擊攻城略地,勝了一切好說,可是敗了,那就北齊的援軍就可以南下救援洛陽了。
結果沒什麼好說,十一月二十日,婁睿已經在路上埋伏好了,楊檦出軹關后,直接進入了婁睿的包圍圈,全軍覆沒,自己也成了俘虜。本來傲嬌的楊檦,按理說是條漢子,在西魏、北周都是骨灰級大佬了,應該誓死不降的。不過,還沒等婁睿開口,楊檦就主動請降了,全然忘記了自己的貴族身份,全然忘記自己之前常勝不敗的自豪與驕傲。楊檦投降北齊后,從此退出歷史舞台,沒多久就死了。
這一個月來,南路的權景宣相當順利。王士良、蕭泰很快也就投降了北周。王士良是高澄、高演的盟友,在高洋、高湛這裏也不受待見,反正是太原王氏,大貴族嘛,到哪兒混飯都一樣;蕭泰是南梁皇族,曾經是南梁舉足輕重的人物,投降北齊后基本上就是個地方官,所以二人選擇投降,沒有任何心理壓力。權景宣分兵佔領了豫州、永州二地,戰略目標達成,只要洛陽取得突破,權景宣就可以配合席捲河南,超額完成任務。
可惜,洛陽並沒有取得突破。眼看斛律光、高孝瓘的救兵就來了,宇文護急忙下令切斷河陽(河南孟州市)的道路。來到河邊后,斛律光和高孝瓘也沒有輕舉妄動,他們帶的兵力也不夠,只是經常偵察敵情等待機會,並派人給晉陽的高湛傳信。尉遲迥仗着人多勢眾,他認為北齊一定不敢增兵,也沒有怎麼防守河陽,只是偶爾派人偵察。
直到這一步,形勢是對北周有利的。高湛心急如焚,他拿着高孝瓘的書信,詢問段韶:“洛陽危急,現在派蘭陵王去援救,但勢單力孤;突厥在北面,也要加以防禦,怎麼辦?”段韶也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回答說:“北虜侵犯邊境,只不是疥癬之患。現在周人對我們窺伺進逼,這才是心腹之患。我願意奉陛下的詔命到南方去。”
高湛心裏石頭落地,高興地說:“朕的意思也是如此。”於是下令讓高睿、高浟等人守晉陽,讓段韶率領一千名精銳的騎兵從晉陽出發。十二月初三,高湛也帶着大軍從晉陽南下。高孝瓘二人也沒閑着,一直在暗地裏修築河陽浮橋。
沒幾天,段韶來了,與斛律光、高孝瓘合兵一處,當時正是連續多天的大霧天氣,北齊軍趁着大霧強渡黃河。十二月初八,段韶帶着大軍來到了洛陽城。段韶精選了三百壯士,登上邙山查看宇文憲等人的部署情況。剛走到太和谷,周齊兩軍遭遇了。段韶立刻通報全軍戰士,自領左軍,讓高孝瓘領中軍,斛律光領右軍,嚴陣以待。
北周軍根本沒料到北齊的援軍來了,面對這敵人神兵天降,周人開始恐懼。段韶看着對面的宇文憲開始喊話:“你們宇文護剛得到母親,就發兵來侵擾我們,如此不仁不義,你們周國老百姓不覺得羞愧么?”這話確實說到了點子上,宇文憲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
達奚武大喝一聲:“少廢話,上天派我們來的,不服就打!”
“哈哈哈,上天懲惡揚善,像你們這種不義之師,上天是派你們來送死的!”段韶笑了。
這時候,齊軍是居高臨下,而周軍卻在山谷中,而且還派出步兵為前鋒。地勢明顯對北齊有力,段韶故意邊戰邊退,等北周的步兵們累趴下后,段韶率軍俯衝,周軍慘敗,摔下山谷中而死的不計其數。
“快,蘭陵王,你趕緊率兵去解圍金鏞城。”段韶對高孝瓘說。
“放心,大都督,金鏞城交給我!”高孝瓘領命而去。
同志們,此處應有掌聲,因為中國歷史上的美男子蘭陵王正式入場了,中國四大美男無論你怎麼排,如果沒有蘭陵王高長恭,那就是假的。高孝瓘貌柔心壯,也就是表面小鮮肉,內心是肌肉男,他每次有好吃的,哪怕是一盤瓜子,也要分享給部下,所以他的名望很高,深受士兵喜歡。
尉遲迥聽說邙山的軍隊吃了敗仗后,也有點坐不住了,北周軍心動搖。這時候,高孝瓘帶上了那冷酷的面具,召集了五百騎兵猛男,直接衝擊尉遲迥的包圍圈。高孝瓘及其五百壯士,滿身是血,突破了包圍圈,來到金鏞城下,身後的周軍依然是步步緊逼。
守軍很快報告了獨孤永業,說是城下來了一個戴面具渾身是血的將軍,不知道是敵是友。獨孤永業趕緊過來查看:“城下何人,可否進前說話?”
只見高孝瓘緩緩摘下面具,露出了他那俊美的臉龐:“獨孤將軍,我是蘭陵王。”
哎呀媽呀,這,這是人么?怎麼這麼帥?守軍都看待了,這麼一個小鮮肉怎麼這麼彪悍?守軍奔走相告,大聲疾呼:“蘭陵王高長恭來了,我們有救了。”
獨孤永業連忙派弓箭手往蘭陵王後方放箭,在守軍和援軍的合力之下,北周軍這才被擊退。尉遲迥也開始跑路,丟下營帳,三十里之間全是北周的兵器輜重。金鏞城解圍,獨孤永業、高孝瓘二人相擁而泣。
高孝瓘一戰成名,此後,北齊人家喻戶曉有個蘭陵王高長恭,不僅人長得帥,而且勇猛無敵,而且修養高,不貪污不受賄,還對愛情專一。哎,不說了,這種好男人簡直了。北齊宮廷樂師,因蘭陵王的傳奇經歷而創造了《蘭陵王入陣曲》,與後世的《秦王入陣曲》《霓裳羽衣曲》齊名。
尉遲迥撤退後,宇文憲、達奚武、王雄開始殿後,與北齊追兵作戰。斛律光因為太激動,帶了十幾個人追着王雄打。王雄一看,喲呵,你牛什麼牛,你是人,我也是人,你斛律光是名人,咱王雄也是西魏北周的開國功臣,怕你個鳥?王雄殺了回馬槍,反過來衝擊斛律光的部隊,拿着長矛刺殺三人後,斛律光其他馬仔全部潰散。嘿嘿,你也有今天?
這下,王雄反客為主,他也脫離組織,瘋狂追擊斛律光。斛律光現在身邊只剩下一個奴僕,箭也用光了,還剩一支,真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王雄緊追不捨,舉着長矛就要刺,二人距離不過一丈,最終也沒刺下去,他喊道:“斛律光,不要跑,我不殺你,我要把你活捉回去將功補過呢。”
斛律光沒有答話,一旁的僕人早就嚇傻了,只是跟着跑。斛律光一直在等機會,等王雄再靠近一些,他就一支箭,必須要一擊命中才有生還的機會,一步,兩步,三步,好,弓箭拉滿!斛律光屏氣凝神,用雙腳夾着馬鐙,放箭!“落雕都督”的名頭不是白給的,這一箭正中王雄的額頭。
王雄也是一條漢子,並沒有當場死去,而是假裝沒事,抱着馬脖子開始往回跑。僕人說:“將軍,敵人好像中箭了,咱們不去追他么?”“呵呵,好像?王雄是必定中箭了。不必追擊他,他命不久矣。我們去追擊宇文憲吧。”斛律光自信地說。
王雄憋着最後一口氣,回到軍營就倒地身亡了,時年五十八歲,和若干惠、怡峰、趙貴、孤獨信等老朋友見面去了。達奚武抱着王雄的屍體,痛哭流涕,北周的軍心更亂了。
“將士們,不要怕,更不要哭,勝敗兵家常事。想活命,咱們要振作起來,齊人現正在趕過來殺我們,我們能坐以待斃么?”宇文憲開始了安撫工作。“不能!”周軍也重新找回信心。
當天夜裏,宇文憲召集軍隊,準備天亮再戰。王雄平時和達奚武關係不錯,二人都是大大咧咧猛男型,王雄之死,達奚武觸動很大,他有不同看法:“王爺,咱們的軍隊都散了,軍心也沒了,如果不趁着夜色趕緊撤離,明天早上怕是要被齊軍全殲。我帶兵很久了,我不是膽小,只是經驗豐富;您還年輕,以後參加戰爭的機會很多,千萬不要意氣用事,把這僅存的士兵送往虎口。”宇文憲有勇有謀,這是他第一次參加對外作戰,聽了達奚武的忠告,他選擇了撤退。
中路軍都敗退了,權景宣的南路軍成了孤軍,即便佔領了兩個州,也沒有了意義,於是,權景宣放棄了地盤,也撤退了。
最北邊的楊忠怎樣了?楊忠不愧是楊忠,他的表現一向很搶眼。楊忠領兵從沃野鎮(巴彥淖爾市烏拉特前旗)出發接應突厥,因為宇文護從中作梗,軍中糧食短缺,很快就吃完了。楊忠於是召集周邊的稽胡部落酋長開會,同時,他讓河州刺史王傑大張旗鼓帶着部隊趕往這裏,對酋長們說:“大冢宰已經平定了洛陽,準備和突厥共同討伐在座各位中不聽話的部落,不信你們可以聽,我們大周軍隊已經來了。”
酋長們被震懾住了,豎起耳朵確實又聽到了軍隊的喊殺聲,以為宇文護真的拿下了洛陽,紛紛害怕起來,表示願意送吃送喝。楊忠對他們安慰一番后,全給放了。於是,稽胡部落的酋長們紛紛送來了糧食。這樣,楊忠的軍糧問題就得到了解決,打算和突厥人大幹一場。
就在這時,朝廷的撤軍命令來了,楊忠也就無功而返。
再說突厥。突厥十多萬兵眾攻打幽州,幾個月下來沒有絲毫進展,因為他們的對手是斛律羨。斛律羨鎮守邊境多年,他的能力不在哥哥斛律光之下。突厥人搶劫還可以,說到打城池,基本還是外行,阿史那俟斤見齊軍軍容整肅,而不敢交戰,馬上派弟弟阿史那庫頭請求歸附。斛律羨害怕有詐,對庫頭說:“你們這幫人此次行動,不是來朝貢的,而是準備見機起事。如果是真心實意,就應該帶兵北還,再派遣使者前來。“
斛律羨的話合情合理,你來歸降帶這麼多士兵是什麼意思?突厥人被問住了,又聽說北周都敗了,於是帶兵撤回了草原。斛律羨聲名鵲起,在突厥人中有“南可汗”的稱號。
本來是要去立大功的,沒想到碰到了北齊三傑一起出動,宇文護自認倒霉,看來自己確實不是帶兵的料。宇文護心情不好,路過函谷關的時候,卻遭到了賀若敦的冷嘲熱諷,看吧,你讓我去說不定就贏了,非不讓我去。宇文護剛吃了敗仗,哪兒能忍受這種侮辱?他已經決定,回到長安就找機會收拾賀若敦。
接連兩次敗仗,宇文護威信盡失,到長安后,他帶頭向皇帝磕頭請罪。按理說宇文邕這時候把宇文護按軍法處死,合情合理,而且有大批人支持。可宇文邕居然又忍了,沒有落井下石反而是安慰宇文護。
如果說上次侯莫陳崇的事兒,宇文護是感動得稀里嘩啦,這次就是徹底放下戒備,被宇文邕的氣度給折服了。
既然皇帝放過了自己,那我就要重新找找大權在握的感覺,你賀若敦不是牛么?好,老子就搞你!賀若敦被召長安,宇文護逼他自殺。
雖然說湘州之戰、晉陽之戰賀若敦沒有立功,但是在那種情況下,能全軍而還真的也沒幾個人能做到的,贏得漂亮固然萬人稱頌,但是進行艱苦卓絕的鬥爭,最後能全身而退的更難能可貴,賀若敦是值得官封大將軍的。再怎麼說,人家賀若敦的表現也比你宇文護這個只會吃敗仗的門外漢強。不過,宇文護才不管你這個,他就是要你死,誰叫你多嘴?
賀若敦臨死前,叫來兒子賀若弼:“我想要平定江南,現在看來已經不能實現了,你應該繼承我的遺志。為父之所以遭遇殺身之禍,就是因為抱怨太多,你一定要引以為戒!”
“父親,我一定記住。”賀若弼哭了。然而賀若敦對此並不滿意,他讓賀若弼把舌頭伸出來,只聽一聲慘叫,賀若敦就用錐子把賀若弼的舌頭刺出了鮮血。“兒子,這下你應該記住了為父的教誨。”說罷,賀若敦揮刀自刎而死。此後,賀若弼一直謹言慎行,等待着蕩平江南的機會
十三日,高湛來到洛陽,犒勞三軍。高湛把段韶、斛律光、高孝瓘三人叫到一起,一番深情凝視后,說了這樣的話:“這次洛陽之戰,我大齊要是沒有你們三人,那就真的萬劫不復了。段孝先之謀略,斛律明月之冷靜,高長恭之勇武,實在讓人佩服!有你們三傑,真是朕的幸運,是大齊之幸!”於是,“北齊三傑”的名聲就傳開了。
特別是蘭陵王高長恭,他長得帥,年輕有為,就是本場宴會的視覺中心,兄弟們都誇他如何了得。老五高延宗卻不以為然,端着酒杯說:“四兄不是大丈夫,為什麼不乘着勝利向前猛攻?假如我高延宗面臨如此局勢,關西大概就不存在了。”“五弟說的是,我確實不如五弟勇猛。”高孝瓘微笑着說。
並不是高孝瓘謙虛,也不是高延宗猖狂,這個高延宗是真的猛人,後面還有重頭戲。“好!我大齊人才濟濟,來,諸位且飲此杯!”高湛是真開心,他就像一個中了彩票的人。在祖鋌的琵琶聲、和士開的胡舞中,高湛給北齊三傑賞賜了大量美女,段韶、斛律光都接受了,高孝瓘百般推辭不掉,最後象徵性要了一個。
高孝瓘並不是要把這個美女當妾,他只是帶回去給妻子鄭氏當婢女。美男子高長恭這一輩子只愛鄭氏一人,感情深厚。人帥就算了,你還專一,你專一就算了,你還勇猛,你勇猛就算了,你還從不貪污受賄······同志們,這樣的男人我只能說空前絕後。
斛律光就不一樣,他可是性情中人,他在宴席中看中了獨孤永業的兩個婢女,開口就要。斛律光心想,不過就是兩個妹子,憑咱的地位和交情,你獨孤永業不會不給吧?沒想到獨孤永業真的就不給,兩人不歡而散。這些小插曲倒是不影響大局,北齊現在算是蒸蒸日上。
十五日,高湛任命段韶為太宰,斛律光為太尉,蘭陵王高孝瓘為尚書令。
北周連續兩次大敗,一時半會兒是沒能力進攻北齊了,於是,突厥人開始討好北齊。
到了565年五月,突厥木杆可汗阿史那俟斤遣使到幽州,請求朝貢,斛律羨將此情況向朝廷作了報告,從此開始,突厥朝貢歲時不絕。可以說,斛律家族對北齊的貢獻是在段韶、高孝瓘之上的。斛律羨為了抵禦突厥入侵,建議高湛在原北齊長城的基礎上,再次修築防禦工事,共計兩千多里的線上佈防,其中兩百里中的險要之處,或劈山築城,或斷谷修造屏障,並置立戍邏五十餘所。又導引高梁水往北與易京匯合,往東與潞聯結,或灌田,或轉運邊地儲集的糧草物資,於公於私都有好處。
高湛十分高興,有了斛律羨的鋼鐵長城,他又開始和祖鋌、和士開唱歌跳舞了。
周齊大戰的時候,南陳的剿匪戰爭也在進行。周迪從陳寶應處借來了兵馬糧草,很快就翻越東興嶺(黎川縣),殺回了臨川郡,臨川郡各縣的百姓紛紛歸附,沒辦法,周迪的個人魅力擺在那裏。
4.南陳統一
563年十一月初一,陸路的章昭達等人終於到達戰場。因為陳軍人多勢眾,周迪很快招架不住,帶着部眾在山谷之中和陳軍打游擊,這就把章昭達為難壞了,任憑怎麼威逼利誘、堅壁清野,當地百姓沒有一個出賣周迪的,章昭達只是佔據了關鍵地盤,但周迪的主力卻沒有遭到打擊。
程文季勸說:“將軍,周迪雖然躲進山中,但他的糧食全靠陳寶應提供,我們不如放下周迪,揮師東進,直搗晉安郡,和東路的余孝傾匯合,陳寶應敗了,周迪遲早不戰而降。”
章昭達很認可,把防禦周迪的任務交給了他同宗的周敷以及黃法氍等人,自己就帶着軍隊翻越東興嶺,對陳寶應的老巢發動進攻。
周迪能坐以待斃么?當然不能。章昭達一走,山裏的周迪馬上殺出來了,重新攻擊東興嶺,鎮守東興的宣城太守錢肅,獻出城池向周迪投降;吳州刺史陳詳領兵攻擊周迪,也是慘敗而歸;還殺掉虔化侯陳沙、陳留(安徽廣德)太守張遂,兵威大振。周迪用實際行動告訴臨川當地老百姓:老子又回來了。
周迪死灰復燃,陳蒨也被嚇一跳,趕緊派出老將軍程靈洗去滅火。
朝廷的援軍還沒到,周敷坐不住了,好歹我也曾經是周迪的帶路人,我也是臨川一帶的土豪,我難道魅力還不如你周迪么?
你周迪回來了,不是還有我周敷在此么?周敷率兵進駐定川縣(臨川區雷坊村),和周迪對着干。“又是這個陳國的走狗周敷,咱們貴族的臉都給他丟盡了,自己單幹吃香喝辣不好,他非要投靠陳國!”周迪很心煩。周敷最了解他,而且當初就是周敷提拔他,他才有了今後的成就,從道義和實力上來說,周敷都不在周迪之下。周迪幾次進攻都被周敷擊敗了,損失慘重。
“哎,兄弟呀兄弟,為啥非要和我作對!”
周迪眼前一亮,他想到了一條毒計:“好兄弟,既然你如此對我,就別怪我了。”既然是同宗的兄弟嘛,陽謀不行,咱就玩兒陰的,利用兄弟的舊情,來一個斬首行動不就完了?
周迪在陣前喊話:“兄弟,咱們必定是同宗,我怎麼可能加害你呢?我現在是山窮水盡了,我打算歸降朝廷,只要你來,我們就一起盟誓,你看可好?”“好,那樣最好。”周敷是真沒多想,就要去盟誓。
“周兄,周迪背叛朝廷已經很久了,他目前實力尚存,實在沒有理由束手就擒,一定有陰謀,你還是別去了。”黃法氍提醒道。“誒,沒事,好歹他周迪也是臨川一帶的人傑,他能把我怎樣?我們奉命對付周迪很多年了,今天該有個結果,何必等着朝廷的大軍前來征討呢?”周敷笑着說。
周敷確實是光明磊落,可他還是低估了周迪單幹創業的決心。周敷一上台,還沒來得及說話,胸口就有一把長刀穿了出來,周敷死前回頭一看,他看到了周迪那邪惡的笑容,也聽到了這輩子最後一句話:“兄弟呀,你當狗習慣了,怎麼腦子都不好用了?哈哈哈。”就這樣,周敷領盒飯了。
黃法氍得知后,放聲痛哭,為周敷服喪,全軍縞素,暫停了一切軍事行動。
另一邊,章昭達的進軍也不順利。
陳寶應佔據晉安(福州市)和建安(南平市建甌市)兩郡,在水路和陸路修起柵欄,用來抗拒章昭達。陳寶應帶着留異一起到建安郡前線指揮。“親家,要不我留在晉安吧,萬一朝廷從海路進攻晉安,我們到時候後悔莫及呀!”留異勸着。這也是王澌給他出的主意,王澌一直是一個思維縝密的人。“不會的,海上這麼大風暴,我在海邊又有重兵部署,陳兵有來無回。你還是跟我去建安迎接勝利吧。”說到底,陳寶應並不相信這個親家留異。萬一留異趁自己外出佔據老巢怎麼辦?
章昭達遠道而來,進攻很不順利,於是開始安排妹妹在軍營里跳舞,這倒不是他玩物喪志或者迷惑敵人,而是他本來就好這一口。正好將士們也可以觀看下妹妹們的辣舞,放鬆下疲憊的身軀。章昭達平時治軍清正廉明,將士們對他都是服服帖帖。“可惡,這個余孝傾怎麼還不來?”章昭達抱怨道。韓子高說:“將軍不急,余孝傾出發得也晚,這段時間連續大雨,路上可能遭遇了風暴······”
“大雨!哎呀,太好了,我怎麼把這事兒忘了,有了有了。”章昭達開始興奮起來。當時,正是連續的大雨天,閩江暴漲,章昭達想到了水攻,他安排軍隊駐紮在閩江上游,讓韓子高帶隊砍樹木造木筏,筏上配備拍竿。
準備就緒后,章昭達下令全軍放下木筏順流而下,以衝撞陳寶應在水中的柵欄。這一招很管用,木柵欄全都被破壞了。同時,章昭達帶兵進攻陳寶應的步兵,恰好這時候,余孝傾從海路趕到了,對晉安郡發動了突襲,很快拿下了晉安。“不好啦,親家,余孝傾從海路殺過來了,晉安淪陷了!”留異神色慌張來報告。
“啊?那,那,那怎麼辦呀!”陳寶應開始結巴了。還能怎麼辦?根據地都沒了,只能慘敗了。564年十一月初五,章昭達、程文季、韓子高、余孝傾等全軍出動,陳寶應軍隊開始潰散。陳寶應這時候後悔了,不該聽留異的話和朝廷作對,他想起了虞寄,對兒子說:“要是早聽虞寄的話,早歸順朝廷,也不至於落到今天的地步。”留異聽了,也沒反駁,默不作聲。
出來混遲早要還的,在地方上當了十幾年的土皇帝,其實陳寶應、留異等人是不虧的。章昭達將陳寶應、留異、王澌及其家人全部活捉,押送建康斬首。虞寄終於回到了建康,可惜他再也見不到哥哥虞荔了,陳蒨對他很尊重,封他為衡陽王陳伯信的掌書記。
既然閩中都被平定了,周迪這下失去了後路,陳蒨決定一鼓作氣拿下周迪,也就讓程文季率兵前去和程靈洗匯合,共同討伐周迪。程靈洗父子兩軍加起來五萬人,再加上黃法氍以及周敷的舊部,一共七萬人,人多勢眾而且又打着為周敷復仇的旗號,可以說,周迪絲毫沒有還手之力,再次敗退到山中。
這一次,朝廷軍隊一邊困死周迪,一邊對當地土豪劣紳以及平頭老百姓進行收買,很快,周迪及其黨羽就堅持不住了。周迪的下屬彈盡糧絕,受夠了山上的野果野菜,開始去臨川賣魚做菜,結果被臨川太守駱牙抓住。駱牙也是老革命了,跟着陳蒨一起討伐過杜龕、張彪等人。駱牙好吃好喝招待周迪的下屬,然後讓他回去誘捕周迪。
一邊是跟着朝廷吃香喝辣,一邊是跟着周迪在山裏飢一頓飽一頓,利弊是非一眼就清楚了。駱牙派了親信的幾個勇士,跟着周迪的幾個下屬進山,下屬們回去后勸說周迪去打獵解決糧食問題,周迪也沒防備,肚子都快餓癟了,誰還想那麼多?於是,在打獵的路上,勇士們從樹林中殺出來,當場就把周迪砍死了。
565年七月初六,周迪的腦袋被送往建康。周迪之死,宣告着侯景革命以來江南地方軍閥割據的徹底結束,陳霸先沒有完成的事情,在陳蒨手中徹底完成,陳國直到此刻才實現統一。當然,荊州江陵等地並不能算是南陳的領土,南陳還沒建立的時候,江陵就被北周拿下了。陳寶應、留異、周迪也算是一代梟雄,能在侯景革命以來,在地方上稱王稱霸、左右逢源十幾年,要是沒有當地豪強的支持,是萬萬做不到的,可見,王侯將相確實有種。
雖然,平定周迪等人是章昭達、程靈洗、余孝傾的功勞,但挂名的是陳頊,這些功勞都得記在他的頭上,於是,陳頊的權勢和影響力,在南陳煊赫一時,這必將引起新一輪的權力鬥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