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流星高演
560年二月十七,北齊小皇帝高殷任命常山王高演為太師、錄尚書事,任命長廣王高湛為大司馬、並省錄尚書事,輔助高演;任命尚書左僕射平秦王高歸彥為司空,掌管禁衛軍;趙郡王高睿為尚書左僕射。
高殷一上台就表現出和高洋截然不同的做事風格,他頒佈詔令:“凡是元姓的家庭成員被配入官府為奴和賜人為奴的,全部遣還。”相比於高洋的強硬,高殷柔和許多,正是如此,才讓別有用心的人看到了機會。
1.劍拔弩張
因為高殷還在給高洋服喪,全國的政事基被高演、高湛兄弟及其黨羽壟斷,百官上的奏書全部都要先經過高演審批,才能上報到高殷那裏去;為了工作方便,高演住進了皇宮中的東館。至於宰相楊愔,他是高洋指定的託孤大臣,所以他對高演、高湛二人十分猜忌,多次提醒高殷提防二王。
高殷的處境多危險呢?他的奶奶婁昭君根本不喜歡他,一心想擁立高演為帝;由於楊愔的處處維護,而且高洋屍骨未寒,時機不到而強硬改變高洋的遺願,會引起政權的震蕩,婁昭君不得已作罷。但是更換皇帝的想法已在婁昭君心中種下。
聽到風聲后,高演有點擔心,主動搬出東館回到自己王府,他找來王晞商議對策。“皇上現在親政了,我們也能托福保住優閑的日子了,”高演漫不經心的樣子,看了看王晞,接著說,“皇上寬和施仁,真是能繼承基業、光大教化的良主啊。”
王晞越聽臉色越難看,一改之前的退縮態度:“兇猛的鷙鳥一旦離開窩巢,鳥蛋就有被掏的危險。在如今這種形勢之下,大王您怎麼可以經常外出呢?”高演說:“先生,楊愔、可朱渾天和、宋欽道、燕子獻等人處處提防着我,我很擔心。”
“那就好,我還以為王爺你要隱退呢。現在皇上年齡還小,驟然承擔起處理紛繁的軍國大事的重任,王爺得早晚陪在他身邊,傳達聖旨。如果放任外姓之人去傳遞詔命,國家大權必然會旁落,那時王爺雖然想守住自己的藩國,還能如願嗎?即使您能如願以償,急流勇退,但高家的國祚還能夠千秋萬代永在嗎?”
權力場上就是這樣,不是你想清高就清高,想退隱就退隱,高演未必一心就想當皇帝,而是政敵處處懷疑猜忌你,你不得已只能自保。如果說高演是狼子野心,那楊愔等人就是大公無私?他會不會成為第二個曹操、司馬懿?誰也不敢保證。王晞對人性的洞察十分深刻。
高演聽了想了很久,問:“那我該怎樣自處呢?”王晞說:“周公曾抱着成王攝政七年,然後才把政權歸還成王,明確表示自身引退,希望殿下好好想想!”高演說:“我怎麼敢自比為周公呢!”王晞答道:“以殿下今日的地位聲望而言,你想不當周公能行嗎?你是騎虎難下,一旦離開必定遭到楊愔之流的清算。”高演點頭稱是。
高演的以退為進取得了很好效果,他可以通過這種方式來分清敵我,找到盟友。陽休之多次求見都被拒絕,於是問王晞:“過去周公早上讀書百遍,晚上會見士人數十,還恐怕做得不夠。常山王避什麼嫌疑,竟這樣拒絕賓客?”
王晞說:“王爺沒有周公那樣的才能,自然要謹慎小心了。陽大人放心,王爺知道你的心思了。”
守喪期滿,高殷是時候從晉陽前往鄴城了,鄴城才是名義上的首都,要君臨天下,還是得去鄴城繼位昭告天下。那晉陽這個根據地誰來鎮守呢?必須是地位高、實力強的人物。大家都在流傳,高殷一定會讓高演鎮守晉陽。
高殷不知如何是好,就請教楊愔。楊愔說:“常山王、長廣王樹大根深,他們兩人都不能留守晉陽,否則尾大不掉,到時候悔之晚矣。”高殷沒啥主見,他只是覺得楊愔更可靠,於是下令讓高演二人跟着去鄴城。這種安排,全國人都知道,這是皇帝和二王之間的矛盾公開化了。
為了切掉高演的羽翼,楊愔任命王晞為并州長史,讓王晞留在晉陽,並安排五千禁衛軍在晉陽,嚴密監視王晞的舉動。楊愔把手都深入了禁衛軍,這就得罪了高歸彥。“老子是掌管禁衛軍的,你楊愔不經過我的同意就安排禁衛軍,什麼意思?是要對我下手?”高歸彥開始提防楊愔。
把王晞給留下,高演就像斷了手臂一般,二人在城郊依依惜別。王晞眼含熱淚說:“王爺,一定要多警惕呀。”高演正要說些什麼,卻發現有人在牆角處躲躲閃閃,他知道這是政敵的耳目,於是拉着王晞的手:“先生,你多保重。”然後,飛身上馬,趕上了大部隊。
在路上,楊愔集團惴惴不安,不知道該如何安置高演、高湛兄弟,於是開起了秘密會議。可朱渾天和率先發言:“乾脆殺掉二王,否則少主不可能平安執政的。”他是可朱混元的兒子,和父親一樣,是高洋的鐵粉,而且還是高洋的妹夫。宋欽道接過話茬:“殺,肯定要殺,問題是怎麼殺?我不止一次建議小皇帝殺了二王,可他生性仁厚,遲遲拿不定主意,總是讓我找楊公(楊愔)商議。”
高洋生前就安排宋欽道在東宮講學,宋欽道也就是高殷的老師。
楊愔說:“此事非同小可,性命攸關,不能草率,大家還有什麼意見,儘管說。”看到燕子獻默默不語,楊愔問:“你在想啥呢,季則?”燕子獻,字季則。燕子獻說:“你們只盯着二王,卻忘記了太皇太后(婁昭君)。依我看,回到鄴城后先把太皇太后搬到北宮去養老,讓皇太后(李祖娥)出來主持大局,這樣大事就成功一半了。”
“對對對,婁太后是很關鍵的人物,要提防;同樣,干大事一定要有軍隊的支持,否則一切是空談。”鄭頤補充說。可朱渾天和笑道:“放心,禁衛軍不是在平秦王手中么,他是咱自己人!哦,對了,平秦王呢?”
聽可朱渾天和這麼一問,大家東張四望,才發現高歸彥並沒有參加秘密會議。楊愔臉色大變:“糟了!我是不是得罪他了?我安排抽調禁衛軍留守晉陽的事情,沒有經過他的同意。”
“遵彥,你怎麼能做這種事?”燕子獻反問。
“事情緊急,當時是我疏忽了,沒有走程序。”
“既然如此,不用管他,高歸彥也不是什麼好人,他連自己養父高岳都殺,這種人心術不正,怕是早就投靠了高演……”宋欽道開始批判起來。宋欽道為人正直,一直是高洋倚重的清廉文臣。
可惜呀可惜,明明是盟友,你卻非要把他變成敵人,這就是為淵驅魚,為叢驅雀。高歸彥幹嘛去了呢?楊愔召集秘密會議的時候本來是邀請了他的,他以拉肚子為由,沒有參加會議,直接跑到了高演這邊來告密了。
“王爺,你可一定要注意楊愔等人,他們沒安好心……”高歸彥把自己如何被楊愔忽視的經過繪聲繪色說了一遍,向高演表忠心。
高演嘆氣:“果然如此,跟我老師說的一樣,他們就不肯放過我。”“六哥,不要怕,這不還有兄弟我么,我也是他們的肉中釘。”高湛說。
“那你看怎麼辦?”
“他想殺我們哪兒那麼容易,他楊愔有盟友,咱們沒有么?首先,咱們母親一定支持我們;另外,六哥你有王老師在晉陽,我身邊有祖珽、和士開、高孝瑜等;再說了,段韶、斛律金、賀拔仁、薛孤延、劉洪徽等老將軍,這些人都是可以拉攏的嘛。現在又有了叔叔(高歸彥)的禁衛軍,咱們可以說是勝券在握!”高湛一臉自信。
劉洪徽是高歡“懷朔八友”之一劉貴的兒子。
“對,九王爺說的對,我一定支持。”高歸彥說。
高演看到高湛那炯炯有神的雙眼,心中不禁讚歎:這小子平時嘻嘻哈哈,和祖珽等人痛飲狂歌,本以為不務正業,沒想到這傢伙對敵我的分析這麼清楚!看來,很多項目都是在飯桌和酒吧里解決的,自己以後也要多去K歌蹦迪,多應酬應酬才行。
2.楊愔失策
很快,高殷一行人到達了鄴城。可秘密會議並沒有達成一致意見,楊愔認為責任重大,他要忙碌的事情太多,除了要對付二王,更要革除弊政。自從高洋執政晚期,官爵賞賜太多太濫,楊愔想加以澄清淘汰,上書高殷裁撤冗員。
為此,楊愔帶頭上表請求解除自己開府及開封王的職務。楊愔的出發點是好的,而且是高尚的。可政治家往往需要的不是道德高尚而是實幹能力。你要干大事,必須要得到大多數人的支持才行,理想主義固然好,但容易招來眾人的反對,這也就是王安石、張居正變法失敗的原因。
楊愔自己帶頭降低工資福利待遇可以,但你不能要求別人也有這個覺悟。眾多竊取皇恩、享受榮華的人都跟着被廢黜罷免了,崔季舒、唐邕、高元海、趙彥深、王士良、裴澤、盧潛等老臣憤憤不平,都歸心於高演、高湛兩位皇叔。
接下來,楊愔要對二王下手了。楊愔拿出來的方案是:把二王外放當刺史。燕子獻說:“方法是好,他們要是武力奪權怎麼辦?”“這?”楊愔被問住了。宋欽道不以為然:“他們敢!那是造反!朝中貴胄斛律金他們也不允許這種事發生。”“那斛律金等人支持我們么?是不是應該去拜訪下?”鄭頤問道。
楊愔又愣住了,意思是沒有去拜訪過。“拜訪啥,咱們憑的是愛國之心,搞那些潛規則幹嘛,我生平最討厭這種暗箱操作。”宋欽道開罵了。“好了,各位,別爭了,我要去找皇太后提交方案了,我想只要皇太后一句話,這事一定成。”楊愔說罷,走出門去。燕子獻、鄭頤二人面面相覷,總覺得有什麼不妥。
楊愔本來打算向高殷提交這個申請,考慮到高殷柔弱不會同意,於是去找皇太后李祖娥。“皇太后,常山王、長廣王最好還是出鎮一方,陛下才能高枕無憂,”楊愔一邊說,一邊拿出群臣聯名的奏摺,“這是大家的意思,請太後過目。”
奏摺中,楊愔建議讓高湛鎮守晉陽,任命高演為錄尚書事,把二人分開。
“嗯嗯,我知道了,就按照楊公你說的辦,你下去吧。”
楊愔走後,李祖娥直接把摺子拿給了她的閨蜜李昌儀看。李昌儀自從高仲密投降宇文泰后,就從了高澄,本來都沒什麼戲份。高澄死後,李祖娥同情這位同宗的姑姑,便把她接近宮來一起住,在高洋到處拈花惹草的歲月里,李昌儀成了李祖娥最好的傾訴對象。
李昌儀之所以經歷了高澄的蹂躪、躲過了高洋的摧殘,她對權力鬥爭是有深入認識的。李昌儀得到消息后,第一時間選擇了倒向太皇太后婁昭君。
“好呀,楊郎竟然聯合李祖娥謀害我兒子!”婁昭君很生氣,後果很嚴重。楊愔也不是外人,其實是婁昭君的女婿,所以婁昭君平時都稱他為“楊郎”,可兒子畢竟比女婿親,婁昭君找人把消息透露給了高演。
高演得知消息后,約高湛等人去打獵,商量對策。
“六哥,不能再等了,我們必須先下手,否則你我兄弟再無相見之日。”高湛比較激動。
“好,問題是何時動手?”高演問。
“咱們將計就計,先接受官職,按慣例百官會來尚書省送行,到時候咱們就在尚書省……”高湛用手劃了下脖子。“對,我看還可以這樣……”高孝瑜也出謀劃策,發表自己看法。
高湛大喜:“孝瑜呀,你的見識長進不少嘛!”
“嘿嘿,跟九叔待久了,自然而然學到很多東西。”河南王高孝瑜是高澄長子,和高湛同歲,一起玩到大,關係很鐵。
“只得如此了,楊愔,怪只怪你步步緊逼,”高演拿定了主意,為了表示感謝,高演當即承諾,“九弟,如果大事成了,我立你為皇太弟!”高湛笑而不語。
楊愔這群理想主義者不肯攀附權貴,而高湛這個現實主義者卻早就把斛律金、賀拔仁等權貴的關係打通了。斛律金等雖然對高歡、高澄、高洋父子忠心耿耿,後者對前者也是仁至義盡,一直都很尊重,這也是取得前者盡忠的籌碼。
如今,皇帝高殷年幼不懂人情世故,可你楊愔不懂么?不知道槍杆子出政權?既然對老子愛搭不理,那就別怪老子不客氣了。看到高湛一口一個“叔”叫得舒服,斛律金、薛孤延等人同意倒向二王。
3.二王政變
二月二十三日,尚書省如期舉行送行宴。
楊愔、可朱渾天和、宋欽道以為大功告成,決定參加宴會。“別去呀,楊公,二王如果採取極端行動,有去無回怎麼辦?”鄭頤憂心忡忡。楊愔義正辭嚴:“怕什麼,我輩對國家一片赤誠,二位王爺要赴任了,按理來說,我們是應該去的。”“我看還是小心為好,鄭大人說的也有道理。”燕子獻提醒說。
楊愔說:“好吧,鄭大人,你就別去了,以防萬一,我們幾個去。”
楊愔幾人一往無前找死的時候,高湛已經把死路給他們安排妥當了。
一,高湛讓劉桃枝帶着幾十個家丁埋伏在側室,約定只要外面有動靜,劉桃枝就殺出來。為何不讓高歸彥帶禁軍行動?楊愔已經把手伸進了禁衛軍,高湛怕暴露,還是用自己信得過的家丁好。
二,高湛找來了賀拔仁、斛律金、劉洪徽等老臣,和他們秘密約定動手的暗號。
等楊愔幾人入席后,高湛起身輪流打庄,來到楊愔面前,高湛笑着說:“來吧,咱們舉杯。”楊愔幾人雖然不情願,也挨個拿起酒杯。高湛又說:“來,舉杯!”可朱渾天和有點莫名其妙:“王爺,我們這不是舉杯了么?”高湛大聲說:“為何不舉杯!”楊愔沉着臉,心想我到要看看你高湛搞什麼玩意兒。
說時遲那時快,賀拔仁、斛律金二人迅速起身,一套擒拿手下來,楊愔被當場按住了,可朱渾天和三人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楊愔這才意識到大禍臨頭,昂着頭質問:“你們要造反么?為何要誅殺忠良?我尊奉天子,削弱諸侯,忠心為國,有何罪過?”高演被問住了,看了看高湛,說:“九弟,他說的也是,要不再商量商量?”
“不行!”高湛一口回絕了,高聲喊道,“劉桃枝何在?”“劉桃枝在此!”劉桃枝帶着幾十個手持棍棒的家丁就衝出來了。一頓毒打后,楊愔、宋欽道、可朱渾天和三人頭破血流,各自被十個人按住,動彈不得,楊愔的一隻眼睛也被打出了眼眶。只有燕子獻力氣大,經過一番搏鬥逃離了宴席,推搡着跑到了門口。“快,燕子獻要跑了!”高湛大喊。
“哪裏逃?斛律光在此!”斛律光大步流星衝上去,在門外不遠處一把揪住了燕子獻。燕子獻哀嘆:“謀划太遲了,以至於此!”
沒參會的鄭頤也沒有倖免,薛孤延帶人去尚藥局把他抓住了。鄭頤沒有驚慌,彷彿早料到這局面,自言自語說:“這幫人不聽我的建議,難道不是天意么?”
下一步怎麼辦?高演、高湛快速轉動腦子,可腦子一片空白。一旁的高歸彥高喊:“還在等什麼?趕緊向皇宮進發,面見太皇太后、皇太后以及陛下,說楊愔等人謀反,已被控制住,這樣才能掌控大局呀!”高演、高湛恍然大悟,立刻行動。
高演、高湛、段韶、高歸彥、賀拔仁、斛律金、劉洪徽等人押着楊愔,快速沖向雲龍門,遇到了守門的都督叱利騷,叱利騷把劍質問:“你們幹什麼?”高演大聲說:“楊愔造反,已被本王擒獲,現在要面聖!你過來!”叱利騷只聽命於皇帝,哪管你這個,他不為所動,趕緊叫人去通報皇帝。高湛一看不對勁,給斛律金使了眼色,斛律金一把長戟扔過去,叱利騷倒地身亡。
進了雲龍門,又遇到開府儀同三司成休寧,成休寧是禁衛軍中一頭目。成休寧抽刀呵斥高演,高演讓成休寧的上司高歸彥去曉之以理,成休寧拒絕談判,而是讓衛兵們拿出刀劍。高歸彥對此很有信心,他擔任禁衛軍統領期間,對將士們很好,大家也很喜歡他。高歸彥說:“弟兄們,楊愔造反,已被二位王爺拿下,現在我們要進昭陽殿面聖,有阻攔的人就是反賊的同黨!”
領導都這樣說了,那還抵抗什麼,士兵們紛紛放下武器,成休寧一看,形勢比人強呀,也就搖搖頭,把刀放回去,讓開了一條路。
來到昭陽殿門口,高演叫停了大家:“我們現在人太多了,進去會嚇到陛下。這樣,賀拔將軍、段將軍和我進去報告情況,九弟和平秦王、斛律將軍、劉將軍你們押着楊愔在外面以防不測。”大家按照分工,迅速開始行動。
動靜這麼大,高殷等人也知道了情況,高演進來的時候,婁昭君已坐在龍椅上等着了,高殷和李祖娥在一旁站着。
婁昭君問道:“常山王,何事如此大動干戈?”
高演叩頭說:“臣與陛下是骨肉至親,楊遵彥等人獨攬朝綱,作威作福,文武百官戰戰兢兢不敢喘氣。楊遵彥等人結黨營私,沆瀣一氣,如果不早點除掉,一定成為社稷宗廟的危害。臣和長廣王以國事為重,斛律金、賀拔仁、段韶幾人珍惜神武皇帝的功業,一起抓住楊遵彥入宮聽候發落。自作主張,罪該萬死。”
當時,昭陽殿中還有兩千全副武裝的侍衛,這是專門保衛皇帝本人的侍衛,帶頭人是娥永樂。娥永樂為人老實忠厚,他只聽命皇帝本人,一直不給高歸彥面子,被高洋專門挑選出來保衛高殷的,是禁衛軍中的精銳。
看到高演這幫反賊逼宮,娥永樂沉着冷靜,按着刀仰視高殷,意思是:只要你一句話,我立刻把高演拿下。侍衛們也紛紛按劍上前一步。高殷也注意到娥永樂注視着自己,但他膽小哇,身邊有婁昭君盛氣凌人,根本不敢說話。娥永樂急了,忍不住喊了出來:“陛下!”“朕,朕,啊,呀。”高殷口吃的毛病又犯了。
高演依舊是趴在地上,頭也沒抬,他在賭,賭老媽一定會幫助自己,賭高殷沒這個膽量。果然,高演贏了。
婁昭君怒了,大喝一聲:“娥永樂,這是我們家事,你退下!”娥永樂沒有動,依然看着高殷,拜託,你開口哇,只要你開口,我才能行動。
千鈞一髮之際,轉折沒有出現。高殷額頭大汗直流,半天憋不出一個字,李祖娥也陰沉着臉,不敢說話。大勢已去!婁昭君繼續罵:“怎麼,你們這群奴才想死么?我今天就可以成全你!”侍衛們把刀劍放了回去,退後一步。娥永樂一看,知道無力回天,於是哭着把刀插入鞘中。
客觀來說,娥永樂的實力是不如二王的,即便殺了二王,娥永樂該怎麼善後?二王的黨羽會善罷甘休?但娥永樂這兩千人殺二王是綽綽有餘的。殺掉二王,如果高殷、楊愔、李祖娥聯手搞定婁昭君,再妥善安撫二王的黨羽、拉攏百官……
一切都是妄想,權力鬥爭不允許妄想。高殷的懦弱,一時能改變?楊愔的書生氣,一時能改變?李祖娥的感情用事,一時能改變?這三個人湊在一起,弱上加弱,實在可惜。這個時代註定是屬於高演、高湛的。
控制住局面后,婁昭君問:“楊郎何在?”高演沒說話,一旁的賀拔仁抬頭報告:“楊遵彥的一隻眼睛被打出來了,在殿外候着。”其實,經過這麼一番折騰,楊愔已經奄奄一息。
婁太后聽后,一臉的惋惜,嘆道:“楊郎能力多強呀,為什麼不留着輔助國事?”高演道:“在混亂之中,楊遵彥遭遇不測,兒臣也是迫不得已。”婁昭君轉向高殷,責備:“這些亂賊想殺我兩兒子,然後準備殺我,你為何這樣放縱他們?”小皇帝結結巴巴半天說不出話,只是低着頭。
婁昭君又憤怒又悲傷,陰陽怪氣地說:“這是要讓我母子三人受到漢族老太婆的算計?”漢族老太婆?全場就一個漢族女性,那就是李祖娥。李祖娥也被震懾住了,連忙叩拜道歉。
看兒媳婦那誠惶誠恐的樣子,婁昭君又緩和了語氣:“高演也沒有異心,被逼無奈罷了。”高演不停叩頭:“母后明鑒。”婁昭君又對高殷說:“行了,你快安慰你叔叔吧。”高殷這才平復心情,幾乎用討好的語氣對高演說:“身為天子也無法保全自己,更何況這些漢人?叔叔若留侄兒一命,侄兒自當走出殿外,這些漢人就任憑叔叔處置。”
高演又是不停叩頭,直到高殷、李祖娥退出昭陽殿。大事已成,高演志得意滿走出殿外,向高湛示意,高湛二話不說把楊愔一黨全部斬殺。
楊愔只剩一口氣,已經無法說話,任憑高湛怎麼罵,他也沒法回答,高湛也就不罵了,讓段韶直接砍他頭。可朱渾天和、宋欽道二人滿臉是血,不成人樣,也是直接被斬首。燕子獻身強力壯,高湛讓斛律光把他射死。至於鄭頤,他被抓時候完好無損,而高湛最討厭他,決定好好羞辱一番。
高湛說:“你不是喜歡給皇帝打我小報告么?你現在有什麼可說的?”鄭頤冷笑:“呵呵,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落在你手裏算我倒霉,給老子來個痛快!”“喲呵,嘴還挺硬。”高湛望着高歸彥、薛孤延等人笑了笑,又轉向鄭頤。像貓戲耍老鼠那般,你想要死的痛快,我偏不。高湛先是砍了鄭頤的雙手,鄭頤撕心裂肺,繼續大罵;高湛又去割他舌頭,鄭頤沒了舌頭依然瞪着高湛,嘴裏不知道罵著什麼;高湛最後才去砍他頭。
殺了楊愔一黨,高演並不滿足,他想起了剛才在昭陽殿上的九死一生,他想起了娥永樂!高演對高歸彥說:“娥永樂,不能放過。”“明白,屬下明白,我也對他不滿很久了。”高歸彥說。
高歸彥知道,娥永樂這種刺頭不拔掉,他就無法在禁衛軍說一不二。於是,高歸彥下令把娥永樂這兩千侍衛軍掉入華林園,然後把自己嫡系部隊掉入皇宮擔任侍衛。安排妥當后,高歸彥給娥永樂送去了毒酒,娥永樂端起毒酒,仰天長嘆:“先帝呀,我有負你的囑託,死後也不敢去面見你呀!”娥永樂砸掉酒杯,撞擊一旁的柱子而死。
楊愔畢竟是名義上的北齊宰相,又是婁昭君的女婿,喪事還是要操辦的。婁昭君親自弔喪,她哭着說:“楊郎忠而獲罪。”老太后的這句話就包含智慧了:楊愔雖然造反而死,但他是忠臣,要表彰。說罷,婁昭君拿出了一隻金子做的眼珠,放到了楊愔的眼眶裏:“楊郎,這是我專門給你做的,以表我的心意。”在場的陽休之、邢邵、魏收、顏之推、李德林、趙彥深等人,無不痛哭流涕。
高演感到了壓力,他有些後悔殺掉楊愔了,人才嘛,誰不喜歡?高演當場承諾:“這些人的罪由他們個人負責,家屬不予問罪。”高湛表示不樂意,可在葬禮上也沒說什麼。
完事兒后,高湛找到高演,說不能留下後患,高演又反悔了。於是,高演下令按照戶口本去逮捕楊愔、可朱渾天和、燕子獻、宋欽道、鄭頤等五家的人口。王晞覺得這樣做太不近人情,於是寫信一再勸諫。“好吧,那就聽老師的,寬大處理,五家就各抄斬一房吧,以儆效尤。”
楊愔等五家各自被斬殺一房,這一房中孩子也沒有留活口;至於其他倖免的旁枝,兄弟們全被剝奪了當官的資格。其中,宋游道被抄家時,他和婢女輕霄的私生女穆黃花被發配到宮中當奴婢,穆黃花在後文有重頭戲。
楊愔死了,讓誰來代替他的尚書令職務?高演最開始想到的是自己老師王晞,王晞表示要低調,反正政權已經被咱們控制了,出不出頭無所謂,他推薦了趙彥深。為何?趙彥深資歷老,做人又謙虛老實,誰也不得罪,關鍵是聽話。
高演欣然同意了。果然,趙彥深說話做事都是唯唯諾諾,全聽高演擺佈。陽休之知道后,對邢邵說:“哎,趙公代替楊公,就比如跛足老驢代替了騏驎駿馬呀,真是可悲!”邢邵也嘆氣:“今後,恐怕你我這些老馬也要被淘汰了。”
說罷,二人默默流淚起來。邢邵特別傷心,更是放聲大哭,陽休之安慰他,他卻說:“當年爾朱榮作亂,楊遵彥和我一起在嵩山避世隱居,那時候我們互相勉勵,眾論古今、暢談天下。現在呢?現在楊公忠而獲罪,我卻獨自苟活於世!”情到深處,邢邵口吐鮮血,從此一病不起。
不久后,邢邵寫了一首《冬日傷志篇》成為絕筆詩:
昔時惰游士,任性少矜裁。朝驅瑪瑙勒,夕銜熊耳杯。折花步淇水,撫瑟望叢台。繁華夙昔改,衰病一時來。重以三冬月,愁雲聚復開。天高日色淺,林勁鳥聲哀。終風激檐宇,餘雪滿條枚。遨遊昔宛洛,踟躕今草萊。時事方去矣,撫己獨傷懷。
邢邵死了,名動天下的才子邢子才死了,北地三才溫子昇、邢邵死了,只剩魏收一人,魏收毫不遲疑投靠了高演、高湛兄弟。邢邵“時事方去矣”,可屬於高演的時代才來到。
4.高演稱帝
560年二月二十六日,小皇帝高殷封高演為大丞相、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封高湛為太傅、京親畿大都督,封段韶為大將軍,平陽王高淹(老四)為太尉,平秦王高歸彥為司徒,彭城王高浟(老五)為尚書令。可以說,高演距離皇帝也就一步之遙。
高演大權在握,不知道下一步咋辦,於是跑去了晉陽大本營,找王晞商討對策。高演問:“老師,我當初不聽您的話,差點被楊愔除掉,現在君王身邊的小人已被清除,下一步我該咋辦呢?”王晞語氣堅定地說:“殿下,之前還可以進退自如,現在關係到天命了,人間的綱常倫理已經不能處置。”何為天命?意思就是讓高演順應天命當皇帝。
高演明白了,這個皇帝不當也不行了,於是開始做人事安排。高演推薦堂弟高睿為丞相府長史,王晞、唐邕為司馬。三月初三,鄴城的高殷很配合地頒發詔書:所有軍政大事都要上報到晉陽,由高演審批后才能執行。
因為高孝瑜在誅殺楊愔的政變中,出了不少力,高湛為高澄的兒子們都請功封王。二十一日,高演又上書皇帝,封高澄的次子高孝珩為廣寧王、四子高孝瓘(高長恭)為蘭陵王。加上高洋生前封的老三河間王高孝琬、老五安德王高延宗、老六漁陽王高紹信,高澄一系已活躍在北齊的政治舞台,成為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五月初二,高演任命劉洪徽為尚書右僕射,輔助趙彥深處理政務。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慢慢的,段韶、魏收、高歸彥等文臣武將都開始向高演勸進,高湛更是直言不諱地說:“六哥,你要是再不當皇帝,恐怕寒了大家的心。”高演在晚上找來王晞秘密商議,徵求意見。王晞說:“殿下你殺了重臣楊愔,這不是人臣所為,夜長夢多,如不早日正位,恐怕引起動亂,這也是朝廷內外的一致意見。”
高演想了想,反問道:“你們都說本王是眾望所歸,可趙彥深日夜在我身邊處理政務,怎麼一句話也不說?”“他呀,他就是個沒眼力見的人,放心,交給我去辦。”
王晞把高演的話轉告給了趙彥深,質問道:“老趙,你不同意常山王繼承大統么?”趙彥深急了:“啊?我當然同意了,我這……這事兒也沒人給我說呀!謝謝王先生的提醒,走,咱們這就去勸進。”
王晞帶着趙彥深來找高演,表達了內心的順從和支持,高演這才心滿意足,於是去找婁昭君彙報群臣的意思。
高演來找婁昭君之前,斛律金等人已經向婁昭君報告過了,婁昭君本來就是支持高演的,所以,接下來的對話只是走過場而已。
一旁的趙道德有不同意見:“王爺您本來做的是周公輔成王的事,現在卻要稱帝,您不怕後世說您篡逆?”“對呀,演兒,母親也在擔心這個。”婁昭君說。趙道德算是開國元勛了,又來自世家大族,說話還是有分量的,他不反對高演,他只是擔心罷了。
高演厚對二人都鞠了躬,說:“母后,趙大人,你們說的也是,可如今已經誅殺了楊愔等人,如果不稱帝,我這種行為就是造反。造反和篡逆都一回事,不如做到底。”趙道德不再說話,婁昭君嘆了口氣:“只能如此。”
八月三日,婁昭君下令,廢黜高殷為濟南王,讓高演繼承大統。高演跪拜接旨,婁昭君說:“你起來吧,我有話對你說。”高演走上前來,婁昭君囑託道:“你可以當皇帝,但千萬不要對我的孫兒高殷做什麼,他可是你二哥的親骨肉呀。”
高演跪拜道:“兒臣謹遵教誨。”
當天,高演在晉陽即位,改元皇建,婁昭君又從太皇太后變成了皇太后;至於皇太后李祖娥,改稱文宣皇后。其他王公大臣跟着加官進爵不必說,至於長廣王高湛,他被提拔為宰相,接替了高演之前的職務。
高演在政務上,和父兄一樣優秀,畢竟從小就在官場長大的,即位後事必躬親、勤政為民,對高洋時代的弊政進行徹底的革除,以至於人們佩服他的明察而譏笑他的瑣細。
多瑣細呢?高演讓王晞、陽休之、崔劼(崔光兒子)三人每天本職公務結束后,就進到東廊抄錄歷代在禮樂、職官以及田市、賦稅等方面制度沿革的情況。或不適於當下卻還在繼續實行、或自古以來受利而現在卻被廢除之事,或道德高尚卻長久沉淪、或用花言巧語危害政事之人,讓三人詳細地列舉分析,逐條奏聞上來。早晨和中午都供給御食,天黑后才放他們回家。
搞文化教育,釋放六十歲以上的奴婢為自由身,派遣特使在全國開展巡視工作……可能是這皇位來路不正,高演治國理政兢兢業業,毫不馬虎。
當皇帝都大半年了,高演一直沒有立儲君。高湛都急了,搞事之前不是說好了立我為皇太弟么?怎麼沒動靜?是的,高演也在糾結這個事情。誰願意把江山讓給兄弟而不是兒子?高演在朝會上公開表示要立高湛為皇儲,婁昭君、高湛都面露微笑,卻遭到了王晞的強烈反對。
王晞說:“自古以來皇位傳承都是嫡長制,如果陛下要擁立長廣王為皇儲,老臣誓死不從!”“大膽,好你個王晞,這是朕的家事!”高演表面震怒,內心高興萬分。隨後,其他大臣也紛紛表示支持讓高演擁立兒子高百年。高演繼續演:“九五至尊一言九鼎,朕答應過九弟……”
王晞說:“那個時候陛下還不是皇帝,您的諾言並不具備一言九鼎的條件。”不得不說,王晞是合情合理地把高演的困局給解了,高演嘆着氣說:“哎,眾怒難犯呀。”高湛看着二人的雙簧,一句話沒說,陰沉着臉。
十一月初四,高演冊立妃子元氏為皇后,立五歲的世子高百年為太子。面對這既成事實,面對這“大勢所趨”,面對高演的“迫不得已”,高湛很不開心,他心裏埋下了一顆定時炸彈。
不過,高演的治國才能明擺着,即便高湛耿耿於懷也沒辦法,高演的人氣高呀。
5.謙虛孝順
一次酒宴上,高演問舍人裴澤:“現在百官對朕的施政有什麼議論?”裴澤說:“陛下耳聰目明,處事極為公道,這方面可以比得上遠古的聖君;但有識之士都說您太糾結於細節,作為一個帝王的氣度,不夠弘大。”高演笑了:“確實象你說的那樣。朕剛登基,老擔心不夠周到妥貼,所以才造成這種狀況。這種過細處事的作風怎麼可以久行呢?朕會酌情改變的,但恐怕將來大家又會嫌朕處事疏漏了。”說罷,裴澤哈哈大笑起來。
裴澤出身河東裴氏,高演越發信任他,任命他為太子高百年的老師,太子舍人。
散騎常侍厙狄顯安正在給高演斟酒,高演拉着他對群臣說:“庫狄顯安是朕姑母的兒子;今天以家人的禮節相待,免去君臣之間的那一套恭敬之禮,你可以說說我不足的地方。”厙狄顯安就是開國功臣厙狄乾的兒子,厙狄干生前娶了高歡的妹妹,所以高演才這樣說。
既然老大都發話了,厙狄顯安也就不遮掩了:“陛下老說虛妄不實的話。”
“為什麼呢?”高演問。
“陛下過去看到文宣帝(高洋)用馬鞭子打人,常常說這是不對的。現在自己也用馬鞭子打人,這不是說假話嗎?”
高演聽后慚愧不已,握住他的手表示感謝,又讓他進一步直言。庫狄顯安說:“陛下太瑣細,身為天子,卻更象一個具體辦事的官吏。”
“嗯嗯,對,微臣也是這個意思。”裴澤也說。
高演看了看裴澤,接著說:“朕也很知道這一點。然而國家缺乏法制已經很久了,朕要整頓它,希望達到可以無為而治的地步。”
“嗯嗯,厙狄常侍說的對;陛下的回答也在理。來,諸位,我提議大家喝一杯,為我們大齊君臣和諧!”王晞舉起酒杯。
“為了君臣和諧!”大家也都舉杯相碰。
高演想讓王晞當侍中,王晞苦苦懇辭不答應。王士良低聲勸王晞不要和皇帝疏遠起來。王晞解釋說:“我自少年以來,看到的位居顯要的人多了,得意沒有多久,最後都倒台了。我這個人性子很疏懶,舉止緩慢,受不了繁重的俗務,皇上的私恩,憑什麼去確保長盛不衰呢?萬一疏忽大意,想求個退路都沒有地方!不是我不愛做權要之官,不過是把進退出處的利害想得爛熟而已。”
聽了王晞這番話,包括高演在內,所有人都肅然起敬,感嘆王晞的智慧與謹慎。“希望大家都像王先生學習,不求升官發財,但求忠心為國。來,我們敬王先生一杯!”高演端起了杯子。
“忠心為國,干!”群臣一飲而盡。
經過這次宴會,高演禮賢下士、從諫如流的形象就傳開了,朝臣紛紛建言獻策,盡心為國。
“不好了,陛下,太后病情又加重了!”一個太監前來稟告。
“我母親怎麼了?”高演十分惶恐。
“太后今日犯心絞痛。”
高演也顧不得和大家道別,直接衝出了門外。
魏收看着高演匆忙的背影,恭敬地說:“陛下真是至孝至純之人呀!”其他人也跟着稱讚。
婁昭君年紀大了身體不好,自從高演稱帝后,她就病倒了。高演急得連走路都歪歪斜斜的,形容憔悴,睡覺也不敢脫衣服,這段時間,他每天有空就守在母親身邊。婁昭君的病稍微加重,高演就睡在門外,食物飲水湯藥,都親手侍侯。
來到婁昭君的寢宮,聽到母親疼痛難忍的呻吟聲,高演流淚了,在帷帳前用指甲掐自己手掌,直到手掌破了流出血,染紅了袖子。李祖娥正出帷帳給婁昭君拿水,看后大驚失色:“陛下,你這是幹什麼?”高演抽泣:“我希望可以替母親減輕疼痛!”婁昭君聽后感動不已,把他叫過去,母子二人抱頭痛哭。
6.三管齊下
十一月十五日,慕容儼從前線回來報告北周、南陳激烈的湘州之戰,建議趁此機會偷襲北周,高演召集群臣商議對策。
段韶、斛律金、賀拔仁都紛紛建言獻策,無非就是打和不打兩種,沒什麼新奇。這時候盧叔虎從懷裏掏出了一個摺子,不緊不慢說:“陛下,微臣等這天很久了,因此準備了平西策獻給陛下。”
盧叔虎出自范陽盧氏,多年前跟隨堂侄盧柔一起追隨賀拔勝,賀拔勝從南梁回西魏時,盧柔選擇了宇文泰,而盧叔虎選擇了高歡。盧叔虎辦事能力一般,一直沒什麼戲份,但他擅長的是兵法理論建設,這些年來一直在憋大招,這不,最終憋出了一個《平西策》。
“平西策?快快拿來!”
高演拿過《平西策》,眉飛色舞地看起來。盧叔虎在一旁緩緩說:
“齊強周弱,齊富周貧,雙方實力相差很大。然而長期以來兩國干戈不息,我國不能把周吞併,這都是不善於發揮我國強大富庶的優勢的過失。以輕騎兵在原野上遊動交戰,勝負難以預料,這是胡人騎兵的辦法,並不是取勝的萬全之策。
“我認為應該在平陽建立一個軍事重鎮,與對方的蒲州、勛州相對抗,開挖深溝,高築壁壘,儲運軍糧,屯積兵甲。如果對方閉關自守不出來交戰,我方就可以逐漸吞食他們的河東地區,使他們的地盤日益縮小。如果對方要出兵交戰,那沒有十萬以上兵馬,是不夠成為我們的敵手的。
“敵軍所需要的糧食,只能全部從關中地區運來。而我軍戍守的士兵一年更換一次,糧食是很豐饒的。對方來挑戰,我方可以不理睬;對方如果退卻,我方可以乘機掩襲。從長安以西,人口稀少,城池相隔很遠,敵兵來往,實在很艱難,這樣長期和我軍相持下去,農業肯定要荒廢,超不過三年,敵軍一定潰敗。”
段韶等人也聽得如痴如醉,佩服不已,什麼是戰略家,盧叔虎就是戰略家。
盧叔虎的分析是客觀準確,北周雖然有蜀地,看似地盤大,但當時的天下,最富饒的地方仍然是北齊的河北河南之地;盧叔虎建議在平陽築城以對抗韋孝寬的玉壁城,那就是“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打持久戰和攻堅戰。
一旁的斛律光深以為然,讚歎道:“盧公之策,戰略高度非常人所及,晚輩佩服!這必將是我輩今後對外用兵的指導方針呀!”
高演愛不釋手,說道:“這平西策是長久之計,要慢慢推進。依朕看,要先和周人交好,暗中築城;還要對南陳進行震懾,必須派一名得力幹將;另外,要對胡人出兵,掃除障礙。”
必須要西、北、南三管齊下,盧叔虎的平西策才能穩妥實行。出兵胡人嘛,高家都有皇帝親征的傳統,這個自然是高演來辦。出使北周,高演想到了聽話的趙彥深。“眾愛卿,誰適合坐鎮南境,對付陳國人?”高演問道。
“陛下,只有王琳最合適,他不僅號召力大,而且對陳國有深仇大恨。”慕容儼說。
“好!就王琳了!”
王琳被侯瑱擊敗后,來到合肥投靠北齊。高演下令,讓王琳在合肥召集舊部,時刻準備對陳國用兵。王琳高興呀,終於可以捲土重來了,他在合肥熱火朝天搞起來。
於是,高演派趙彥深出使玉壁,通過韋孝寬和北周講和(上一章已經講過),麻痹對手。高演親自帶兵去進攻庫莫奚,讓段韶、斛律光等人分兵窮追猛打,直到繳獲牛羊七萬頭,獲勝歸來。
又聽說北周和突厥聯姻,高演又急忙派人去出使突厥,送上重禮,前文已說過,此處不提。
561年正月十三,王琳報告說自己的侄女婿、陳國的合州刺史裴景徽受自己的感召,要舉城歸附大齊!高演於是派盧潛帶兵,和王琳一起去策應裴景徽。
盧潛是自己人,聽話而且又有能力,高澄、高洋都曾重用他,高演派盧潛和王琳一起出兵,就是為了讓盧潛去監視王琳。為了安全起見,盧潛對裴景徽的投降遲遲不肯行動,表示要再觀察觀察,王琳一再催促也沒用。
這次是盧潛多慮了,裴景徽是真心歸降的。時間越長,裴景徽暴露的風險越大,於是也不等盧潛考慮,自己帶着家兒老小放棄地盤就投奔北齊了。
高演任命王琳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讓他鎮守壽陽,一同鎮守的還有盧潛。二人因為裴景徽事件開始不和,這是后話。
北齊君臣一片其樂融融的局面背後,也潛存着危機,這個危機來自於定時炸彈高湛。高演知道立太子事件讓高湛不爽,所以在想辦法制約掌握兵權的高湛。
7.天道輪迴
高演平時在晉陽大本營,而高湛在鄴城辦公,高湛周邊已經聚集了高元海、祖珽、高孝瑜、李德林、畢義雲、高乾和等一批能人,形成尾大不掉之勢。
高湛有多狂?高演任命領軍厙狄伏連為幽州刺史,斛律光的弟弟斛律羨為領軍,以此來分散高湛的兵權。可高湛竟然留下厙狄伏連,不讓他到幽州去上任,又不讓斛律羨去執行領軍的職務,公然和高演唱反調。
厙狄伏連和厙狄干一家沒關係,之前跟過爾朱榮,也是老革命了,為人貪財暴虐,這種人正好可以對付高湛,可高湛比他還橫。高演很生氣,準備採取實際行動,卻被另一件事打斷了。
鄴城有一個小道消息傳來,說是鄴城有天子氣!
原來,高湛打算變被動為主動,找到天文學家宋景業,讓他搞一些神神鬼鬼的東西,宋景業經過夜觀星象,對外發佈消息說:“鄴城有天子氣!”
高湛又讓宋景業暗示高歸彥,這個天子氣來自廢帝高殷。高歸彥當初就是出賣高殷、幫助高演奪權成功上位的,他才是最怕高殷復辟的人。於是,高歸彥向高演建議,殺掉高殷永除後患。
這樣,高演就把注意力從高湛轉移到了高殷身上。
“可是,朕答應了母親,要保護濟南王的人身安全!”
“陛下,此一時彼一時,如果濟南王復辟成功,他會保證您和太子的安全么?”高歸彥添油加醋,害怕高演心慈手軟。
“好吧,你去鄴城把濟南王給朕召晉陽來。”高演還是動了殺心。
鄴城的高湛正在開party呢,和士開跳胡舞,祖珽在彈琵琶,好不快活。聽說高歸彥來鄴城,指名要高殷,高湛慌了,他找來智囊高元海詢問計策。
高元海說:“皇太后健康長壽,皇上孝順友愛,殿下不必有什麼異樣的考慮。”
老子讓你想辦法,你卻給老子打馬虎眼?高湛聽了不高興,說:“這難道就是我信任你,對你推誠相待的結果嗎?”
“殿下,別急,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此事非同小可,等我回去好好想想。”
高元海要求回到辦公室,用一晚上仔細考慮此事,可高湛把高元海留在後堂,讓高孝瑜看着他,要求他想到辦法后第一時間告訴自己。
高元海到天亮還沒有入睡,只是繞着床緩緩踱步,根本睡不着。比他還急的高湛已經等不及,突然從黑暗中冒出來:“你想到辦法沒有?”
高元海被嚇一跳,緩緩說:“我早就想出了三條計策,只是恐怕殿下不採納,所以遲遲沒說。”
“快說,等不及了!”
“一,殿下帶幾個隨從到晉陽去,先去拜見太后,求她哀憐;然後請皇上削去你的兵權,一直到死也不再干預朝政,這樣必定能使殿下安如泰山,這是上策。二,上表申述因自己威權太盛,恐怕遭到眾人的毀謗,請求任命自己為青、齊二州刺史,沉默安靜地住在那兒,這樣做必定不會招來議論,這是中策……”
高湛聽得直搖頭,他迫不及待地問:“那下策呢?”
高元海說:“我說出來怕遭到滅族的災禍。”
“你不說,本王現在就砍了你!”高湛再三逼問。
高元海跪倒在地:“濟南王是先帝的嫡子,而皇上假託太后的命令奪了他的帝位,群臣敢怒不敢言。現在殿下不妨把文武大臣召集起來,把皇上徵召濟南王去晉陽的敕令拿出來讓他們看,把斛律羨抓起來,把高歸彥斬首,尊立濟南王為帝,號令天下,以順討逆,這是萬世一時的機會。”
“哈哈,好,等了這麼久,本王就是等着你的下策!”高湛非常高興。祖珽趕緊拍馬屁:“殿下骨骼驚奇不是常人,我昨晚夢到殿下乘龍飛天,看來殿下是要當皇帝了。”
“哈哈,好,真是那樣,本王一定讓你大富大貴。”
可造反畢竟是大事,高湛開始猶豫起來,高孝瑜建議找人占卜,高湛於是找來術士鄭道謙占卜吉凶,鄭道謙說:“舉事是不利的,安安靜靜什麼也不做才是大吉。”
“什麼也不做?”高湛有些奇怪,於是又找來術士潘子密。通過占卜,潘子密壓低聲音說:“皇帝很快會駕崩,殿下會成為天下之主,所以殿下什麼也不用做!”
“還有這種好事?”高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把他抓來,放在內庭,以驗證他的預言。高湛找來了占卜權威宋景業,得到的結果一樣:“不用舉兵,把濟南王送到晉陽,自然會有大喜事臨頭。”
和士開撫掌大笑:“殿下,微臣早說過你就是天帝!”有了術士的預言,又聽了和士開話,高湛欣喜若狂,回道:“本王若是天帝,你就是世神。”二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既然老天爺都這樣說了,還猶豫什麼?第二天早上,高湛帶着高歸彥來到濟南王府,找來高殷,安慰他:“侄兒,你六叔叫你去晉陽,有要事要跟你說,快去吧。”
高殷一臉茫然,看到高湛臉上的惡意,他汗流浹背,轉頭對李祖娥哭:“母親,我不去!”高湛哪管你這個,衝上去強行把高殷拖走,交給身邊的騎兵。
“九叔,你放開殷兒!”李祖娥前來阻攔。
李祖娥的手劃過高湛的手背,高湛只覺得一陣酥軟劃過心頭,然後是一陣體香充斥着他的鼻腔,上頭,太上頭了!高湛朝着李祖娥的秀髮用力吸一口,露出變態的笑容:“嫂子,你真美!可惜我哥死的早!”
高湛早就對李祖娥垂涎三尺了,之前高洋活着,他不敢造次;現在高殷又被廢,李祖娥在宮中地位一落千丈,高湛這才付諸實踐。
“放肆!”
只聽“啪”一聲,李祖娥一巴掌打在高湛臉上。高湛用手摸自己被打的臉,很陶醉的樣子。一旁的高歸彥看不下去了,“咳咳”兩聲打斷了高湛的意淫。高湛這才意猶未盡地走了,帶着高殷走了。
李祖娥知道高殷有去無回,哭成了淚人,隨後她又去告訴了太后婁昭君。
高湛又安排了幾百名騎兵作為高殷的護衛,辦完交接手續后,高歸彥就帶着高殷朝着晉陽走去。
九月初三,高演派高歸彥給高殷送去了毒酒,高殷剛開始不肯喝,高歸彥於是扼住他的喉嚨,將他卡死。高殷死的時候年僅16歲。
“怎麼樣?”高歸彥剛回來,高演就湊上來問。
高歸彥沒說話,只是點點頭,表示高殷已經上路了。
“孩子死的時候說了什麼?”
高歸彥轉述:“叔叔,我這麼聽話,為什麼要殺我,你不怕報應么?”
聽了高殷的哭訴,高演不禁後退幾步,自言自語道:“報應呀,報應!”高演一臉蒼白,他是真後悔,高殷畢竟是親侄子呀。
“陛下,後悔也沒用了,咱們去打獵吧,散散心。”高歸彥勸導說。
高演一行來到樹林中,當天艷陽高照,天氣很好。“陛下,你看這艷陽天,多好。”趙彥深指着天空。高演殺了高殷憂心忡忡,心不在焉,抬頭看向太陽,只覺陽光刺眼,天旋地轉,在一片朦朧中,他竟然看到高洋、楊愔、燕子獻等人騎着馬向他走來。
楊愔對高洋說:“陛下,就是常山王殺了太子!”高洋很生氣,朝着高演方向吼道:“老六,你為什麼殺我兒子,我不是說過,你可以當皇帝,但不能殺我兒子么!”“陛下,殺了他,為太子報仇!”燕子獻說。
“拿命來!”高洋拿着寶劍,駕着馬朝高演衝過來。
只聽高演大叫一聲,便從馬背上摔了下去,等他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的肋骨已經斷了,鮮血直流。高歸彥等人趕緊下馬過來查看情況,高演顧不上疼痛,問:“你們看見了么?”
“看見什麼?”
“先帝和楊愔等人,他們要殺我報仇,你們看見了?”
趙彥深哭着說:“沒有呀陛下,我只看到剛才一隻兔子竄出來,您的馬受驚了,把您掀翻在地!”
高演失血過多,昏死過去,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在病床上。
婁昭君在一旁哭哭啼啼,不聽呼喚:“我苦命的兒呀,你怎麼傷的這麼重!”高演看到母親如此傷心,他連忙要起身行禮,但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兒臣不孝,讓母親擔心了。”
這時候婁昭君想起了李祖娥的話,就問高殷在哪裏。高演沉默起來,不敢回答。
“你聽不見么?我的孫子在哪兒?”婁昭君開始逼問。
高演支支吾吾,顧左右言他。
婁昭君勃然大怒:“高殷被你殺了吧?你不聽我的話,死了也是活該!”婁昭君怒不可遏,頭也不回走了。母親這一走,高演淚如雨下,不知如何是好,沒幾天,高演精神恍惚,病情更加嚴重了,他經常自言自語說:“報應,果然是報應!”
一手好牌,打的稀爛,高演沒救了。一方面,婁昭君已經不支持他,他的太子高百年繼位無望;另一方面,高湛雄心勃勃,一直在暗中伺機而動,高百年根本不是高湛的對手。高演很清醒認識到了這一點,他知道高百年和高殷一樣,在這個權力鬥爭殘酷的北齊是無法立足的。
於是高演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主動讓位給高湛。
8.高湛繼位
十一月初二,高演派堂弟高睿下詔,召喚高湛來繼承皇位。
下午,高演來到彌留之際,徐之才把脈完后搖着頭走出了皇帝寢宮。看着一旁痛哭流涕的皇后元氏、兒子高百年,高演也沒多說什麼,只是說“這都是報應”。“皇上,你走了,我們母子該怎麼辦?”元氏問。
“我現在自顧不暇,你們好自為之吧,但願九弟不會殺了我兒,”高演說的是大實話,他用儘力氣說了最後一句,“遺憾的是,我不能給太後送終了。”
高演去了,年僅27歲。客觀的說,高演是各兄弟皇帝中最純情的一個,一生只有元氏一個女人;也是婁昭君兒子裏最孝順的一個,婁昭君也偏愛他,可惜高演終究抵不過權力的誘惑,殺了高殷致使自己失去了婁昭君的支持。高湛的死純屬意外,和鬼神沒有關係,如果他活的長一點,會不會和高洋、高湛一樣變態?會不會讓北齊重振雄風?這種假設沒有意義。
消息傳開后,顏之推評論道:高演的天性是極孝的,但做事不知忌諱,以致才有這樣的下場,這實在是因為不學經典的結果。
高睿還在前往鄴城的路上,高演就死了。於是,高睿派黃門侍郎王松年快馬加鞭去鄴城,宣讀高演的遺命。
“六哥死了?”高湛內心這樣問自己,他不敢相信。高湛為了證實這一消息,他派和士開去晉陽查看情況,看到高演的靈柩后,和士開這才放心了。和士開回來后氣喘吁吁地說:“陛下,先帝確實已經駕崩了!”祖珽也跟着拍馬屁:“恭喜陛下!”
這時候,高睿也到了,轉交了高演寫的親筆信。高湛覺得幸福來得太突然,想不到真的有天上掉餡餅這種好事,於是展開信件讀起來:“高百年沒有罪過,你要好好安頓,不要學六哥。”高湛沒時間去想高百年的事情,他滿腦子都是皇位,和士開、祖珽二人甚至都稱呼高湛為“皇上”,提前開始慶祝了。
高元海比較理智,進言道:“當務之急是趕緊去掌管晉陽的局勢,以防不測!”
“對對對,機不可失,時不我待。”畢義雲補充說。
高湛立刻動身,讓高元海、畢義雲留守鄴城,讓高孝瑜為先鋒,提前到晉陽宮中,把宮中侍衛全部換成自己人,高湛這才大搖大擺進入晉陽城。
既然高演都傳位了,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高歸彥、斛律金、段韶、陽休之、魏收等人,直接就轉投高湛了,在晉陽早就安排好了豪華宴席和高級住宅,迎接高湛一行人。有婁昭君的同意,又有勛貴的捧場,高湛的皇帝職位眾望所歸。
十一月十一日,高湛在晉陽南宮即皇帝位,大赦天下,改換年號為太寧。高湛給高演上的謚號為“孝昭”,高演也就是北齊孝昭帝。
加官進爵不在話下,高湛以平秦王高歸彥為太傅,以趙郡王高睿為尚書令,以尉粲(尉景兒子)為太保,以段韶為大司馬,以婁睿(尉昭兒子、婁昭君侄子)為司空,以平陽王高淹為太宰,以彭城王高浟為太師、錄尚書事,以博陵王高濟為太尉,以任城王高湝為尚書左僕射,以斛律光為右僕射,封高百年為樂陵郡王。
王士良、高元海、高孝瑜都有任命,至於高演的心腹王晞,他不是喜歡歸隱么?高湛上台後,再不任用他,他也就退出了歷史舞台。
新官上任三把火,高湛上位表現如何?相比於精明能幹的大哥高澄、深沉強悍的二哥高洋、聰慧仁厚的六哥高演,高湛的格局和氣魄都小了許多。在護送高演的棺槨去鄴城的路上,渡過汾河時,和士開給高演報告,說是高演的遺孀元氏有許多奇珍異寶,高湛絲毫不顧及屍骨未寒的六哥,直接就派劉桃枝前去索要。
被元氏拒絕後,劉桃枝抓起她的頭去砸地羞辱,5歲的高百年被嚇得哇哇大哭,劉桃枝這才停手。
562年正月十二,高湛來到鄴城,接下來的幾天,開始祭天、大赦,封胡氏為皇后,胡氏所生的高緯(5歲)為太子、高儼為王爺。
至此,北周、北齊的皇權更迭暫告一段落,兩國進入平穩發展時期,是時候來聊聊南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