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棺

這個城鎮實在是太小了，不要說和中原繁華的都城相比，就算是一個普通一點的港口城市，也要比這裏熱鬧的多。

走過一條街，穿過兩條小巷。

龍嘯雲和陸小鳳來到了衙門口。

衙門口是兩個戴着紅纓帽的捕快，手上拿着捕快用的官刀。

因為之前的事情，這個衙門大多數的捕快龍嘯雲就算是叫不出名字也能認個眼熟，但這門口站着的兩個人明顯就很眼生。

而且龍嘯雲近距離的觀察一下這兩個捕快，發現對方太陽穴鼓起，雙目如炬，手上滿是老繭，身形站立如松，絕對是個練家子。

這麼偏遠的地方卻有如此伸手的不快，實在是不能不讓人生疑。

龍嘯雲和陸小鳳剛剛站到衙門門前。

這兩個不快就從台階上走下來，然後做出一個恭敬的手勢：

“兩位貴客想必就是龍嘯雲和陸小鳳先生吧。”

龍嘯雲和陸小鳳吃驚的對視一眼，兩個人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震驚。

龍嘯雲絲毫不會懷疑郭巨俠調查過自己，但是信息詳細到這個份上，龍嘯雲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龍嘯雲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盡量不讓自己臉上顯出震驚的神色。

他對着兩個官差點點頭。

其中一個官差就有禮貌的對着龍嘯雲和陸小鳳說道：

“郭大人恭候二位多時了，請二位隨我來。”

這個官差說了這句話之後，就在前面引路。

龍嘯雲和陸小鳳相互看了一眼，然後就跟在這兩位官差後面。

在這邊陲小鎮衙門，自然也不會大。

所以僅僅穿過一個院子，一個迴廊，龍嘯雲和陸小鳳就看到了坐在樹下石桌旁邊的郭巨俠。

郭巨俠是個典型的北方漢子，身形高大，目光如炬，面向威嚴，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質。

而唇上留的鬍子為郭巨俠添上一抹文人雅士的風采，弱化了他如刀一般鋒利的性格。

郭巨俠沒有穿官服，而是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袍子上的摺痕還更明顯，而且針腳很粗糙，只要仔細觀察就不難發現這件袍子是用非常趕的時間趕做出來的。

“郭巨俠有禮。”

“晚輩見過郭巨俠。”

龍嘯雲和陸小鳳雖然警惕對方的行為，但作為晚輩還是要先向作為長輩的郭巨俠打招呼。

“兩位客氣，請坐。”

郭巨俠指着自己桌子旁邊的石凳，示意龍嘯雲和陸小鳳坐在那裏。

龍嘯雲和陸小鳳從善如流，坐在了郭巨俠的旁邊。

郭巨俠用手拿起剛剛沏好的龍井，給龍嘯雲和陸小鳳各自倒了一杯。

龍嘯雲拿起杯子嘗了一口——

雨前龍井，味道醇厚，只不過這沏茶的水溫是在不合適，沒有把茶的香味完全激發出來，反而帶出了茶葉的苦澀，看來這沏茶的人並不懂茶。

郭巨俠似乎是猜到了龍嘯雲心中所想，他略帶歉意地朝着龍嘯雲一笑：

“兩位小兄弟見笑了，郭某不善烹茶之道，在家都是內人處理此事，今日招待客人，實在是逞強了一些。”

龍嘯雲連忙開口：“郭巨俠這是哪裏的話，能得前輩盛情款待，實在是我和我兄弟的榮幸，榮幸之至。”

茶過三盞，又說了幾道可有可無的客套話之後。

郭巨俠放下杯子，神情變得嚴肅。

龍嘯雲看着郭巨俠的樣子，心道：看來終於要進入正題了。

果然，郭巨俠撫了一下自己的鬍子，然後開口說道：“聽說龍小兄弟和在下的徒弟鐵手有交情？”

龍嘯雲微微低頭，臉上帶了一些沉痛和惋惜，這並非是演戲。

雖然龍嘯雲和鐵手認識的時間不長，鐵手雖然性格冷漠一些，但沒人剛正不阿，而且十分正直。

龍嘯雲雖然沒有在公門中謀得一個職位，但是對於鐵手這種一心報國，而且執着追求真相的人，很是欽佩。

於是龍嘯雲回答：“在下和鐵手兄弟的交情並不算深。

因為一次偶然在下和鐵手相識……”

龍嘯雲直接把自己和鐵手相遇的過程儘可能詳細的說了一遍。

從在亂葬崗遇到躺在棺材裏面的郭家白衣老人，到從屍體裏面解剖出暴雨梨花，還有永安王府的避毒珠。

之後還有他和楊錚一起去藍雅閣尋求真相的過程。

這個過程中，郭巨俠一直緊盯着龍嘯雲，但是沒有說一句話只是安靜的聽龍嘯雲講述這一切的過程。

龍嘯雲雖然被郭巨俠灼灼目光盯得難受，但是也沒有從心裏感到畏懼。

畢竟自己行得正，做得端，說的都是真話，又有什麼可怕的。

等到龍嘯雲說完之後，郭巨俠這才開口。

而且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讓龍嘯雲愣在原地。

“龍小兄弟，並非是在下不相信你，而是此事實在事關重大，半點馬虎不得。

所以我在和你確定一下——

在下的徒弟鐵手是否真的**？”

龍嘯云：！！！

龍嘯雲被郭巨俠這個問題弄得不知所措。

龍嘯雲吃驚的瞪着郭巨俠，彷彿他根本沒有聽懂郭巨俠在問什麼。

陸小鳳這個時候站起身，來到了龍嘯雲的身邊，他看着郭巨俠，眼神中是炯炯的目光，郭巨俠雖然年長陸小鳳很多歲，而且江湖地位遠遠高於陸小鳳，但陸小鳳毫無懼意：

“郭巨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不相信我兄弟，認為我兄弟會騙你嗎？”

郭巨俠搖搖頭：“陸小兄弟你誤會了，在下並非是在懷疑龍小兄弟的人品。

事實上，從在下的下屬稟告來看，龍小兄弟是一個非常講義氣而且值得信賴的人。

只是——”

龍嘯云：“只是什麼？”

郭巨俠：“只是最近發生了一件事情，讓我對愛徒鐵手的死亡有了新看法。”

“什麼事情？”龍嘯雲和陸小鳳異口同聲的問道。

郭巨俠聽到龍嘯雲這樣問，嘆了一口氣，然後他對着一旁的樹點點頭。

楊錚就從樹的後面走了進來。

龍嘯雲和陸小鳳對着楊錚點頭示意，就當做是問好。

楊錚也向著龍嘯雲和陸小鳳點點頭。

打過招呼之後，楊錚帶着詢問的眼光看着郭巨俠。

郭巨俠開口說道：“說吧，這兩位小兄弟都是值得信任的人。”

楊錚這個時候才開口：“這幾天，這個鎮子出現了殭屍。”

龍嘯云：“殭屍？”

楊錚點點頭。

陸小鳳看了看楊錚又看看郭巨俠，滿臉的不可思議：“郭巨俠，楊捕頭，這種光怪陸離的事情兩位居然——

兩位難道如此相信鬼神之說？”

楊錚似乎對陸小鳳輕挑的語氣很不滿意，對他嘲笑自己和郭巨俠的事實感到很憤怒，但是礙於郭巨俠沒有表態，楊崢也不好發火。

郭巨俠張那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是他最後出口的卻是一聲嘆息。

氣氛一下子安靜下來。

龍嘯雲似乎都可以聽得到風聲。

郭巨俠這個時候開口：“鐵手**，我和鐵手師徒一場，他又是我最喜愛的徒弟，作為師父我自然不可能放着他不管。

我本想把鐵手的屍體帶回都城去，他從小是孤兒，被我撿到，養在都城。

都城就是鐵手的家。

落葉要歸根，所以我就打算帶着鐵手的屍體回到都城，然後給他一個體面的葬禮。

卻沒有想到——”

龍嘯云：“想到什麼？”

郭巨俠：“他居然變成了殭屍！”

龍嘯云：“！！！”

陸小鳳：“！！！”

陸小鳳聽到郭巨俠的話，第一個反應就是想笑，但是當他看到郭巨俠認真的面容，忽然就笑不出來了。

陸小鳳不可置信的問道：“郭巨俠，您不是——

在說笑吧。”

楊錚對着陸小鳳怒目而視：“陸小鳳，你怎麼可以這樣對着郭大人說話？

況且郭大人是何等嚴肅認真的人，怎麼會跟你開玩笑？

又怎麼會拿自己去世的徒弟開這種玩笑呢？”

陸小鳳聽到楊錚這樣說，也覺得自己的話說的有些欠妥。

郭巨俠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這樣說在場的人都不會相信，於是他就帶着陸小鳳和龍小雲來到了另一個小院子。

這個院子就是龍嘯雲曾經來過的地方，衙門裏驗屍房的所在地。

上次龍嘯雲來這裏的體驗實在是不好，所以龍嘯雲看到這個熟悉又陰森的地方，心裏一沉，腦海中也湧起一些不好的預感。

陸小鳳倒是第一次開，所以四處打量，看上去就像一隻好奇的雀鳥。

郭大人來到這裏之後，守在驗屍房門口的兩個戴着紅纓帽的捕快對着郭巨俠行了一個禮。

郭巨俠對着這兩個戴着紅纓帽的捕快點點頭。

其中一個捕快就離開了這裏，然後很快就回來了，手裏還拿着一把巨大的斧頭。

斧頭的刃在陽光下閃着光，帶着一股令人感覺到膽寒的銳利。

那個捕快打開了，驗屍防盜門郭具俠第一個進去，龍嘯雲和陸小鳳還有楊錚緊隨在郭巨俠的身後。

雖然是大白天，但驗屍房裏還是點着那種特製的燭火，將整個驗屍房永照在一種慘白色的光線裏面。

龍嘯雲一踏進去，就感覺周邊的溫度一下子降下來，他的身上忍不住起了雞皮疙瘩。

陸小鳳則是在一旁小聲抱怨着：“這個地方可真冷啊。”

驗屍房與龍嘯雲上一次來到這裏時相比發生了一些變化，很明顯這裏的工具變少了，而且那個老仵作不在，原本就顯得空曠的地方，如今更加空曠。

這裏現在沒有停放屍體，而在正中間放着一具棺材。

這棺材看上去很樸素，沒有任何花紋，而且做工也比較粗糙，看上去像是加急趕出來的。

龍嘯雲認識這副棺材，他也確定楊錚一定也認識。

因為這具棺材就是他和楊錚一起為鐵手買的。

想到鐵手龍嘯雲，又覺得一陣感傷，如此光明磊落的漢子，竟然就這樣死去了。

龍嘯雲看着眼前的棺木，問郭巨俠：“郭巨俠，您這是何意？”

郭巨俠：“開棺驗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