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

第75章 第 75 章

趕走了無所事事的後輩,蓬托斯飛身來到群山之巔。世界變幻,天幕搖搖欲墜,此處抬手可招月攬日。

蓬托斯在紐墨菲身邊盤膝坐下,笑她:“我是懶散慣了的,你怎麼也光坐在這兒?”

姐妹倆相處得太久,眨眨眼就明白對方在想什麼。蓬托斯自知是無能為力的,海洋的權柄一丟開手就樂得不聞不問,但她知道紐墨菲不是,紐墨菲對人類有着蓬托斯無法理解的深切關注。蓬托斯不理解,但總是樂於尊重姐姐的選擇。

所以,蓬托斯問她,怎麼還不去救助世人?

紐墨菲一派安然地躺在石頭峰上,不為所動:“這就是我想看見的啊。”

蓬托斯不信。

“提豐的力量會破壞人類的平衡,災難之下必有血腥。”蓬托斯極目眺望,以神靈無雙的視力捕捉到黑霧凝聚的地方。那一小撮男人正向一片傳說豐饒,實際已被災難毀去的地方奮力追逐。他們的結局太好猜了,註定要成為提豐成長的跳板,是提豐天定的傀儡。

距離提豐最近的兩座大城邦是雅典和斯巴達,兩城都在雅典娜的示意下收歸流離失所的民眾,在原先的城市規模上再次擴充了一圈外城。背靠海洋的供給,雅典娜的治下最為安定富饒,她的神職天然能給予人類安穩的心靈依靠。

蓬托斯轉頭推了推姐姐:“你想看見人類的戰爭?”

紐墨菲往旁邊挪了挪,避開妹妹動手動腳的壞習慣,慢慢悠悠地回答:“不是人類的戰爭,我想看見女人和男人的戰爭,親眼見證她們的結局。”

上一世,滿滿的史書,無一不在訴苦,訴血淋淋的男人之惡,女人之苦。希臘的歷史也是這樣,從以女神為主導的世界,一步步偏向男人。

都說是天災**,人人皆訴命苦。即使是大夢一場,紐墨菲也想看一看,女人到底能不能堂堂正正地站着活下去。

蓬托斯往紐墨菲空出來的地方大大咧咧一躺,不假思索地說:“這還用想嗎?女人還能輸給男人?”

連最基本的生理都管不好的男人在蓬托斯眼中甚至不如森林中來回晃蕩的猴子,可謂是世上最劣等的生物了。就像她同樣看不起男神,覺得他們甚至不配歸屬神族,更像是低一等的人,甚至不如部分出色的女人。

“哈哈哈哈哈——”紐墨菲笑得拍身下的石頭,險些沒從光滑的邊緣滾下去。還是蓬托斯拉了她一把,狐疑道:“我說了什麼讓你這麼高興?”

紐墨菲借力翻身疊在她身上,親了寶貝妹妹一口,問:“要是女人真輸了呢?”

太陽東升,斜斜地刺入眼瞼,蓬托斯眯着眼笑:“要是她們真輸了,我就讓海水淹沒大陸,換掉這批礙眼的人類,換一種更順眼的來。”

*

第二個夜晚來臨了,提豐在這一天裏了解到一路抱着他的男人名字阿米索,但阿米索從未叫過男孩的名字。於是在阿米索準備二人的晚飯時,提豐問他:“阿米索,我的名字是什麼?”

阿米索額外的笨拙,不能同時幹活和說話,他停下手中的動作先回答問題:“男孩是不會有名字的,當男孩成為男人獲得主人家的青睞后,才會被賜名。”說完,又繼續生火,全然沒有發現提豐與往常的不同。

反倒是旁邊的老男人覦他一眼:“長途跋涉也不見累,孩子就是有活力啊。要我說,阿米索你也不用天天抱着他趕路,讓他自己走一走,你也省些力氣。”

一整天了,這老男人總在一旁插提豐和阿米索的話,阿米索對陌生人秉持不認識不搭理的原則,而提豐更是懶得搭理充滿污濁氣息的老男人。經此一役,提豐算是明白了烏瑞亞口中修身養性的必要性,就是為了長大后不成為老男人這種糟污的模樣。

提豐又拉了拉阿米索的衣角:“反正都已經被拋棄了,我給自己取個名字怎麼樣?”

大概是“拋棄”兩個字戳中了阿米索的少有的心事,他沒能立刻回復,而是慢吞吞地將草餅烤熱,撕了一半遞給男孩。兩人吃了個小半飽,阿米索續上方才的話:“你不要怕,等災難過去,你的大母會來找你,重新接納你的。”

因為無窮無盡的壽命,神靈沒有追究再高一輩的血緣的說法,提豐費了點力氣才弄明白大母是指母親的母親。男孩的母親因病死去,撫養他的責任天然地被送到還活着的大母的手中。

提豐皺着鼻子,不太理解:“我想有個名字和大母來不來找我有什麼關係?”

阿米索慢半拍解釋:“母親親口的命名是祝福,沒有得到祝福的人會過得不幸福。”

“好奇怪。”提豐整張臉都皺到一塊去了,人類莫名其妙的規矩真多。

還是那個滿身臭氣的老男人插嘴:“沒有得到母親或者主人命名的男孩意味着沒有家庭,是流離者,很可能一輩子都不能進不去城邦,也找不到好人家嫁人了。阿米索這是為你考慮呢。不過要我說啊,就現在的光景,說不定一兩百年都不能結束,你要是想要名字,自己取一個得了。”

聽了老男人的話,阿米索皺眉瞪了他一眼,和昨天一樣伸手把男孩抱在懷裏,靠在火堆旁邊睡了。

提豐討厭旁邊多嘴多舌的老男人,敏感地意識到他說的不是什麼好事,但提豐終究不是原先的男孩,他無法體會阿米索對這件事的小心謹慎。他靠在阿米索的懷裏,小聲地說:“阿米索,我是提豐,你覺得怎麼樣?”

阿米索壓在提豐背後的手緊了緊,沒有說話。

提豐雖然喜歡這個又呆又默的男人,但他畢竟是神靈,做好的決定不容一個低賤的男人辯駁。第二天,提豐的名字就在這支隊伍里傳揚開了,這多虧了老男人的嘴碎。

阿米索更沉默了,行路時腳步也快起來,有意隔開提豐和老男人的距離,總覺得提豐是被帶壞了。一旦有人喊提豐這個名字,他就要不高興,但提豐應得高興,他便也不好說什麼。

一個月過去,他們隨身攜帶的食物已經吃用殆盡了,四處的水災讓他們還沒到缺水的境地。大陸板塊的遷移導致的縫隙已經出現在視野範圍內,他們需要在附近補給一點食物、打造船隻,以便能抵達豐饒的對岸。

以提豐的目力,他早就看出對面同樣凄慘的境地,甚至於對岸的人比他身邊的男人更像是叢林的野獸。提豐問阿米索:“我們為什麼要去對岸?那裏有比我們這裏好嗎?”

“我不知道,城邦的祭司說,我們的歸路在這邊,只要走到盡頭就好。”阿米索經過一整個月的歷練,已經可以一心二用,一邊採集可實用的野菜一邊應付孩子無數個為什麼。他用布條將提豐捆在背後,認真地辨別手中的植物。

三天前老男人在阿米索採摘東西的時候提出幫忙照顧提豐,卻一去不歸。等阿米索回過頭去找人的時候,看見提豐坐在草地上發獃,旁邊是一具骷髏,骷髏身上還穿着老男人的衣服。提豐說,是老男人想殺他,然後就死了。阿米索點點頭,勤儉持家地將衣服扒下來,撕下乾淨的部分,從此將提豐綁在身後不離開。

當時,提豐不過是隨手一指,沒想到對方輕易地就死去了,亡魂飄蕩在外。他以前在山中打鬧,和烏瑞亞爭執,從沒發生過這種事。提豐終於通過人命意識到了人類的脆弱。

大部分神靈的壽命是沒有盡頭的,極少數的死亡也不為提豐所知。阿米索口中的歸路,令提豐心底一突。

對人類來說,死亡何嘗不是一條歸路呢?

提豐拽了拽阿米索的頭髮:“我們不要去對面了,祭司在騙你,那裏一點都不安全,你去了會死的。”

只要留在原地就好,提豐可以用神力捏出各種食物,招來動物,還可以把阿米索帶回群山中去。反正烏瑞亞很好說話,不會介意提豐多一個人類僕從。

但阿米索不聽,他難得露出嚴肅的神情:“祭司是神靈在地面的代言人,是行走的神使,她的話怎麼會有錯呢?”

提豐氣笑了:“神靈就是神靈,人類就是人類,人類永遠不可能等同於神靈的偉力。再說了,如果神靈沒有拋棄你們,你所屬的城邦也不會破碎,你也不用被拋棄,然後流離失所了。”

他稚嫩的聲音大聲強調:“你要是還想活着,就應該聽我的。”

阿米索沒有再說話,安靜地收拾好東西去和其他人匯合。

提豐不依不饒地在他耳邊絮絮叨叨,旁邊的人聽了都嘲笑傻孩子異想天開:“祭司給我們選了一條沒有野獸的路,已經是很難得的福分了,再等下去,其他地方的野獸遷徙到這裏,我們就只能等死了。”

提豐愣了:“打死野獸不就好了嗎?那樣就有肉吃了。”

“只是趕路,我們就已經失去了很多人了。維持生活已經精疲力盡,怎麼可能還有力氣去打獵?”旁人隨口說兩句,又去採集木料了。

男人站的地方太低了,而提豐生來就站在高處,下面的人不知道上面的風景,上面的提豐也不能對他們感同身受。前所未有的煩躁充斥在提豐幼小的身軀里,他不再提出讓人為難的建議,他想看看,不聽從神靈的話的人類,能不能在祭司的預言中活下去。:,,.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野心地母[希臘神話]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科幻靈異 野心地母[希臘神話]
上一章下一章

第75章 第 7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