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樓
“我要的東西呢?帶來了嗎?”
那二當家像是有點緊張,從懷裏拿了兩張紙出來。
“這個……這是賣身契。”他顫顫巍巍地把兩張紙遞給平兒,“這個是字據。”
王熙鳳拿着他的賣身契假裝認真地看了起來,一瞥之下並沒有發現什麼問題,但那字據就有點意思了。
字據主要就是他答應簽賣身契,然後王熙鳳要給他兩千三百兩銀子還債。
王熙鳳慵懶地靠在椅子上,看着手中的字據久久沒有反應。
那二當家看着越來越緊張的樣子,一直緊緊地看着王熙鳳。
突然,王熙鳳捂嘴輕咳了兩聲。
“兩千三百兩銀子,便是你欠下的所有賭債?”
“是的,姑娘。”
王熙鳳抬眼看他,“再好好想想,還有其他的嗎,機會可只一次,以後我絕不會再管。”
聽王熙鳳如此說,他才像是鬆了一口氣。
他假裝思考片刻,應道:“好……好像還有一處,還有三百兩可以晚兩天還的。”
王熙鳳微微頷首,“行吧,也就是說一共是兩千六百兩銀子。”
“是……就是這麼多。”
“是個屁!”突然,屏風推倒,屏風後走出一個男人,男人臉上怒意盡顯。
不是柳湘蓮又是誰?
“二當家,這麼多銀兩你要拿去哪兒?”
“我……湘蓮,你如何會在此處?”二當家臉上又是疑惑又是羞愧,不過一句話的功夫已經漲紅了臉。
那麼不要臉,面對柳湘蓮時臉皮倒是薄。
“我不來此處,還不知道你八百兩銀子的債需要兩千六百兩來還。”柳湘蓮說話不客氣,直接堵了回去。
不知道還以為他才是當家呢。
“我……是啊,他們利滾利,說……說不定明天就更多了。”
“放你娘的狗屁!”柳湘蓮上前拿過王熙鳳手中字據就撕了,“這事情沒法談了,你自己解決賭債吧。”
“什麼?你!”二當家震驚地看着柳湘蓮,似乎是不明白他為何不幫自己。
“人家王姑娘還沒說什麼,你算老幾?”
柳湘蓮看他這態度更是生氣,擺明了要訛人,若他只是隨便訛點,也就罷了。
可是他訛的是要救他們的人,是自己介紹的人,而且還訛那麼多,柳湘蓮如何能忍?
“不用說了,沒什麼好說的,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就不同意?你管得着?”
柳湘蓮卻像打定了主意,痛心道:“否管姑娘是怎麼想,至少我不會讓你隨便坑那麼多銀兩,我不來,姑娘恐怕也不想要那戲班吧。”
“沒錯。”王熙鳳適時開口,“我確實是為了柳公子才打算買下戲班的。”
二當家被氣了個夠嗆,他怒道:“我說了,這銀兩是拿去還債的,我們這麼久的兄弟,你還不信我嗎?”
“信你?”柳湘蓮冷笑一聲,“我就是太信你了,才讓你這樣肆無忌憚地欺騙我。”
“走吧,回了,王姑娘,給你添麻煩了。”
“王姑娘……這……”
二當家眼看着煮熟的鴨子要飛,着急不已。
王熙鳳這才站出來,道:“二當家,你太小看我了,你以為柳湘蓮為什麼會來這裏?”
“我怕你騙我,找個人來做個見證,而且你覺得我用人之前難道都不會查一下?”
“我是有錢,但不代表就能讓你肆無忌憚地騙。”
說到這裏王熙鳳的臉色已經冷了下來。
柳湘蓮一愣,像是突然明白王熙鳳找自己來的真正目的。
而那二當家則露出惱怒神情。
“你!你耍我?”
王熙鳳更想笑了,“我耍你?我可什麼也沒幹,現在是你想耍我。”
那二當家依然無話一路罵著王熙鳳出了院子。
王熙鳳倒是不在乎,前後兩輩子,她被罵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也不差這點。
等他們走後,她才讓平兒拿了銀子去給柳湘蓮,並且明確傳達鳳姐的意思,她不可能用那樣的人。
柳湘蓮他們現在幾乎走投無路,就算是為了戲班其他人,也只能接下銀子。
過了大約兩日,柳湘蓮主動找上了門。
“王姑娘,那事情解決妥當了。”柳湘蓮道。
王熙鳳見他那麼恭敬,心下滿意,也沒太端着架子,而是讓柳湘蓮坐下。
“怎麼解決的?”她假裝不知。
“我幫他把銀兩還了,然後讓大當家做主把人趕走了。”
說完他嘆息一聲,“這事兒我做得絕,但我要不這麼做,我當心他會影響整個戲班,他已經陷進去了。”
王熙鳳不置可否,她並不覺得柳湘蓮有什麼不留情面的地方。
對這樣的人,還留什麼情面。
“我知道了,你們這幾日先到青樓去唱戲,清風樓現在由柿兒打理着的。
在那之前,我還要跟你談一個條件,我只要你,我會給你多一點的工錢,至於你手底下的人,你想怎麼養就怎麼養,你來當大當家。”
聽說是青樓時,柳湘蓮的臉色變了變,又聽要讓他當大當家,就更懵了。
“我何德何能?”
王熙鳳道:“我信你。”
“你也不用擔心青樓的事,我讓你們去青樓,斷不會讓你們做什麼其他的事情,你們只管把戲唱好,然後你要負責在京城弄一個受歡迎的戲樓起來,錢不是問題,你好好做。”
“你那個大當家,唱功好有經驗,你可以讓他在你身邊幫忙,但是他終究年紀大了,思想早已不如從前,不適合當大當家了。”
王熙鳳這話是經過認真考量的,若是那老頭兒就能做,她自然是樂得多一個幫手。
但是事實證明,老了就是老了,不管是身體還是思想都已經跟不上了。
“你也應該讓他休息休息了。”
說了這話,柳湘蓮才認同了王熙鳳的話。
“我知道了,姑娘放心,我一定不會讓姑娘失望。”
王熙鳳沒有懷疑,她也不是確信這柳湘蓮能有多大的本事。
但是一來,他長得好,往那兒一站,就是一道活招牌,這也是他原來的老闆是被地下錢莊鬧得不可開交了才捨得趕人的。
二來柳湘蓮功夫好,放在店裏還能當打手。
三來他至情至聖,出於私心,王熙鳳現在就想要用這樣的人。
就像馬文才一樣。
而馬文才一路南下,快馬加鞭很快就到了應天府。
想要找薛蟠其實很簡單。
他隨便找了一家還算比較大的薛氏店鋪,進去假裝對他們的東西大夸特誇,而後馬文才問:“你們老闆是金陵薛家的嗎?你們這東西還真是不錯啊。”
那小二如同他想像中的那樣,無比地自豪,“那是當然,我們家的東西一向都是如此,那可是外邊不能比的。”
馬文才不置可否,反而露出驚喜的表情,“確實確實,我要是能與貴老闆結識一下那就好了。”
誰知那小二卻皺了皺眉,“要結識也不是不行,我們大爺如今正在應天府呢,但是你要結識,恐怕只能去你各個青樓去找了。”
馬文才假裝吃驚,“哦?青樓?”
“是啊,我們大爺就這點癖好,就看你想不想去結識了。”
那小二看起來也像是個比較老實的,剛剛的那點自信心被薛蟠就這麼給擠了回去。
“我看看去,在哪裏?”
……
順着小二指出的有可能的地方,馬文才一處一處找,很快就找到了他。
那人果然就是酒色之徒,身邊跟了好些狐朋狗友,花天酒地了好幾日。
每日馬文才都去青樓外邊的茶攤盯着,每每茶攤不關門他們是不會出來的。
這天晚上,薛蟠和一堆狐朋狗友找了一家新的青樓聽曲,青樓外沒有茶攤,但是面河,河邊有一排柳樹,馬文才便靠在樹下,百無聊賴地等着幾人出來。
此來他還是比較失望的,他終於知道那個小二一開始為什麼要用那樣的表情跟自己說話了。
就連自家人都對這薛蟠看不上,何況是外人?
偏偏這人還沒幹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不過就是上青樓花天酒地罷了。
難不成他們要向上報告皇商去青樓?
這像話嗎?
但是難道這薛蟠就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嗎?
既然來了這一趟,他就沒打算空着手回去。
他腦子裏思緒萬千,突然就聽到旁邊傳來女子的哭泣之聲,而後隱隱約約勸說的聲音也傳了過來,“你就不要哭了,這事情是好事。”
“那馮家公子是看你看對了眼,你嫁過去也省得再跟着我們討日子,我們多辛苦你也不是不知,難道你就不想定下來嗎?”
“可……可是我害怕。”女子聲音軟軟糯糯,一邊像是撒嬌似的,一邊還在哭泣。
“你怕什麼,人家馮公子不是說了嗎,人家那是看上你了,要娶你為妻,不是買你回去當個使喚丫頭。”
“你跟着我們,以後的日子還指不定是什麼呢,你若是運氣好去個普通人家當個小妾不得了了,若是運氣差了,去個大戶人家的后宅,就那些惡毒婦人啃得那叫一個渣都不剩。”
“要是運氣再差一些被賣到這樣的地方來,那才叫真正地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