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子
織田答應合作后,接下來的事情就順利很多。
大概是覺得大倉勉強算自己的半個上司了,織田很上道地把三份咖喱分給了大倉一份。
兩個人一起走審訊室的桌子上愉快地用完了晚餐后,大倉才開始不慌不忙地問織田情報。
“你最近有沒有接到跟v這個組織有關的任務?”
聞言織田露出了一副完全不想和這個組織打交道的表情:“有,最近有一份來自v的委託,要配合殺死或者活捉一個政府證人保護計劃下的異能力者。特徵是穿西服,戴禮帽,拿着手杖,西洋紳士一般的中年男性。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今天他們募集的人應該會圍繞某個劇院展開一次比較大的行動。”
“有劇院的名字嗎。”大倉一邊問,一邊打開條野遞過來的筆記本電腦。這個電腦是隊內配置的專用電腦,保密性和性能都很好,也可以查詢一些內部資料。
“好像是叫「世界劇場」還是什麼的。”織田有點不確定地說著。
大倉先是在民用網絡上搜索這個名字的劇院,劇院在不久前剛剛發生了一起舞台上的殺人案,真兇和手法被一名自稱有推理異能力的偵探少年在舞台上揭露了出來,作為兇手自導自演了這一齣戲劇的主演村上也已經認罪伏法。
雖然警方還沒有完全公佈消息,但這是一出在所有觀眾面前公佈的推理劇,自然有媒體聞訊而來,從部分匿名觀眾的口裏獲得了第一手資訊。
部分媒體為了吸引眼球,將事件用誇張的標題和敘事手法發表了出來,大倉很快從中提取了對自己有用的信息。
——一個西服中年男子被迷暈后藏在了舞台後面。
想來這就是v組織這次行動的目標。
不知道為什麼,關於這個西服男子的描述,大倉總是覺得有種朦朦朧朧的熟悉感,但因為情報不足,一時也想不明白。
想了想,大倉有連上了拘留所的內部線路,登上了軍警的內網,用自己的賬號權限開始查詢更進一步的情報。
“世界劇院”案件的資料還沒有來得及錄入,大倉乾脆私聊了負責這個案件的市警的警視。
因為內部的賬號都是有級別和身份顯示的,大倉的級別要比對方高半級,又是特殊作戰部隊,而且要的不是什麼機密情報,所以對方很快當賣人情就把情報告訴了她。
原來這個案件不止表面上媒體所說的完全是主演自導自演的戲劇,而是和編劇兩人合謀,編劇倉橋大概才是真正和v有聯繫的人,配合著其他人抓捕那個中年男人。而編劇倉橋已經被滅口,在密室中被看不見的刀刃所刺穿,看上去很像是異能者的手法。
還有一個有趣的情報就是,那個自稱有推理異能的偵探少年,在案件後主動跟着冒充市警的v的人離開了,看來是想以自身為餌,釣出真正的幕後黑手,而和他一起來的福澤,已經出發去找他了。
真實膽大妄為的少年啊。大倉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大概很快會被自己的“家長”教訓吧。
用指尖輕輕敲了敲桌面,大倉偏頭問一直站在旁邊的條野少年:“在完全的密室里用利刃刺穿對象,你所知道的異能者中,有哪些可以做到?”
條野偏頭“看”了一眼織田,見大倉完全沒有避着的意思,只能有些不情願地說出了情報:“密室和利刃的話,港口黑手黨有位武鬥派的成員應該能做到,是一位大約14歲左右的少女,異能力名為「金色夜叉」,是使用棍劍的人形異能力。另外異能特務科內部應該也有一位類似能力的異能暗殺者,為20歲中段女性,其他情報不詳,可能是我的級別不夠查閱。”
大倉根據條野的話在軍警的內網上用自己的權限又查了一遍,很快得到了結果。
「夜叉白雪」,女,26歲,隸屬異能特務科。已婚。
資料不是很詳細,跟條野說得差不多,顯然大部分都被異能特務課的人藏了起來。
特務科是辻村深月那個瘋女人的地盤。那個女人年輕的時候瘋起來不要命,在歐洲那邊得罪了不少人。後來有了個女兒,就轉了性,漸漸低調起來。為了不被仇人追殺禍及家人,她跟溫和派做了一些利益上的交換,得到了大人物的庇護,才得以成功轉型。
順便說一句,大倉罵辻村是個瘋女人,是因為這個神經病給自己女兒取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名字,並不是因為辻村曾經陰陽怪氣她老黃瓜刷綠漆用異能力扮嫩。大倉並不是那種心胸狹窄的人(拔刀)。
看來「夜叉白雪」就是異能特務課養在暗處的“清道夫”之類的角色了。
港口黑手黨目前正處於混亂當中,年邁的首領日益瘋狂,應該沒有精力摻合進v的事。如果這件事是「夜叉白雪」動的手,那麼就要分析其動機。
被殺的編劇倉橋是v的外圍人員,如果動機是為了滅口,那麼就說明溫和派的人和v摻合到一起了,這次的行動有他們的一份,那個被追殺的男子就可能是激進派的重要人員。
但以溫和派歷來的主張來看,他們和v聯手的可能性不大。
那麼「夜叉白雪」殺人的動機就是為了報復。為了敲打膽敢追殺他們派系重要人物的組織v,以及組織v背後的保守派。
那麼這個被追殺的中年男子,應該是溫和派系中的重要人物,為此不惜動用一個半隱退的頂級殺手。
中年男子,西服紳士,禮帽,手杖,溫和派。
大倉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地敲擊着桌面,試圖把各個線索串聯起來,卻始終彷彿隔了一層什麼。
她的目光無意識地掃過坐在她對面的紅髮少年。
織田作之助,江戶川亂步……
電光火石間,一個名字閃過大倉的腦海。
夏目漱石。
溫和派系中最神秘的大佬,頂級的佈局者,一直在暗中主導着橫濱局勢的改變。
想明白這一切后,大倉不由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地吐了出來。
原來是這位大佬。原來一切都在大佬的掌控之中,這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的布子,讓大倉身上都不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劇院的主演出於私心自導自演了一齣戲,v的人利用此想要追捕刻意露出行跡的夏目大佬,大概也是怕把溫和派的人得罪死,所以先募集了一批炮灰進行試探。夏目裝作被害者,導演了這一切,實際上只是為了促成“銀狼”和江戶川亂步結成更深的羈絆。
江戶川亂步是“千里眼”的兒子,“千里眼”當年和溫和派走得很近,幫助溫和派解決了不少難題。他的遺孤,又是擁有如此天賦卻和世界格格不入的天才少年,溫和派的人不可能不管。而“銀狼”雖然作為政府的暗殺者殺了不少人,卻是個地道的理想主義者,當年為了儘快結束戰爭才出手暗殺主戰派的成員,又在成為刃的過程中心生迷茫,捨棄了“銀狼”的稱號干起了保鏢的行當,大概內心深處還是想“保護”什麼吧。
一個心軟有責任心卻有些迷茫的武道高手,將一個讓人無法放任其不管的雛鳥一般的少年託付給他,對兩人來說,都是再合適不過的組合。
如果讓v的人知道,他們大張旗鼓搞的這一切,不過是大佬為了給故人的兒子找個教導者而自導自演的一齣戲,不知道會不會吐血。
而這兩人的組合,今後會發揮多大的威力,大倉也忍不住心生期待。這兩人在夏目大佬的心中,大概還會有更大的作用吧。
而且,這幕大劇還不止如此。
大倉又看向對面的紅髮少年:“織田君,可以告訴我,昨晚你的暗殺任務是怎麼接到的嗎?”
“啊。”織田彷彿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看着大倉道:“那個身手很好的大小姐。”
大倉無語地頓了一下。原來你才認出來啊天然君。要知道大倉並沒有改變自己的年齡和樣貌,只是換了一套裝束而已。
織田終於明白過來的點點頭:“原來如此,那也是你的任務對象嗎?抱歉。”
大倉略感疲憊地擺了擺手:“沒關係。這都不重要了。問題是他是怎麼成為你的任務對象的?”
“是貓咪先生。”
“貓?”
“嗯,昨天中午走在路上,正想着要吃什麼,被貓咪先生帶到了一家咖喱絕贊的店裏,吃完飯發現碗底壓着東西,是一張寫着任務對象的紙條和本店的一年不限量免費卡。回去稍微查了一下,任務對象是個專門販賣小孩的人販子,大概因為是個人渣所以在黑市上有懸賞,看到有同行已經領了任務,就和他商量了一下,對方很客氣地把任務讓給我了。”
不用想這裏的商量可能不會那麼友好,但是夏目大佬應該很是了解織田這個人,所以下任務的方式很對他的胃口,讓他效率頗高地積極完成了任務。
大倉不由得想起那條溫和派大佬斡旋才讓激進派放過織田的傳言,問織田道:“那麼你聽過夏目漱石這個名字嗎?”
織田搖了搖頭。
也許他本人並不知道自己為何被放過了,以為只是運氣好。大佬賣這個人情只是一時興起的惜才之心嗎?還是織田的存在另有其他作用呢?
起碼在目前看來,織田這顆隨意間保下的棋子,就在不知不覺間發揮着作用。
大倉要去救那個無效化少年,有人要殺她任務的關鍵人物,這是要阻礙她完成任務,夏目大佬阻止不了或許也不想阻止那個人渣被殺,所以暗中將動手的人換成了自己的“熟人”。
他將織田安排到大倉面前,為了傳遞情報是肯定的,至於是否有其他的深意,大倉一時也想不透。
而且織田本人是不知道大倉想要的情報的。他所知道的那幾個v的據點,只是外圍組織用作拷問的地方,和他們的核心實驗室所在相去甚遠。
那麼,情報到底會以一種怎樣的形式,傳遞到大倉的面前呢?
這個時候,審訊室里的內部電話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
條野接起電話,聽了幾句,掛了電話走過來走大倉耳邊說道:“‘銀狼’來了,要求會見織田作之助。”
啊。原來如此。
叮地一聲,就像最後一塊齒輪歸了位。
原來送情報來的人是福澤。
大倉讓市警的人放了行,同時提出要求福澤會見的時候要自己在場。
聽說是獵犬的人,福澤在猶豫了一下后同意了,大概是想起了和福地櫻痴的交情。
福澤來找織田是為了獲取他所知道的關於v的那幾個據點的情報,因為亂步少年以身犯險,所以他急着去救他。
織田在聽了他的問題之後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看向了大倉,顯然把主動權交給了她。
福澤這才明白過來面前這個看上去如此年幼的少女才是話事人,她竟然能在短時間內讓這個目光空虛的殺手少年信服了她,於是他不由重新打量起她來。
這一看,福澤的目光不由嚴肅了起來。一開始因為年紀下意識忽略了她,沒想到這竟是一個不在自己之下的武道高手。那種高手之間的呼應竟讓福澤一時之間按捺不住想要勃發的氣勢。
大倉朝福澤友好地笑了一下,表示自己沒有敵意:“經常聽隊長說起您,今天終於見面了。”
福澤點了點頭:“我也聽說福地那傢伙有群不錯的部下,沒想到會如此優秀。”
大倉笑了笑沒接話,轉而解釋起來:“我之所以在這裏,是因為我正在做一個重要任務,這個任務暫時遇到了瓶頸,而直覺告訴我,織田君會帶給我線索,但是我沒想到,原來織田君會把您引過來,同時您還會把我需要的情報也帶過來。”
“我?”福澤怔了一下,他一瞬間想到了亂步,不知道眼前的少女是不是也看中了亂步的能力。
“不是早上那個天才少年哦。”彷彿看穿了福澤的想法,大倉笑着打消了他的疑慮:“即使是那個少年來找,在情報不充足的情況下,想必也要找很久吧,不一定趕得及哦。我的情報,此刻應該已經在你手中了。”
夏目大佬既然在劇場現了身,肯定會留下什麼,而福澤他們三人此刻在冥冥中的指引之下匯聚到了一起,而且是在保密程度相當不錯的特別拘留所的審訊室里,簡直是絕佳的交換情報的場所。
福澤身上,一定有某種東西,是在他無意之中,帶進這個審訊室的。
聽了大倉的話,福澤顯然也想到了什麼,他猶豫了一下,拿出了一根手杖。
“這是那位先生遺留的手杖。是雙重底的,裏面有一個需要特殊儀器才能讀取的內存卡,是政府的證人保護計劃才會用到的特殊物品。”
既然是政府部門才能讀取的,而眼前的少女又恰好的軍警,福澤不相信這只是一個巧合,說不定那位西服男子就是在借他的手傳遞情報。
眼前的少女眼神明亮,對自己的任務並不避諱,而且能夠讓那個殺手少年折服,福澤還是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的,所以略微思索過後,就把內存卡遞給了大倉。
大倉接過來看了一眼,直接遞給了條野。
條野手腕一翻,內存卡就不知道被他放到哪裏去了。
雖然還沒有讀取裏面的內容,但大倉心裏已經有了七八分肯定,只需要回去拿到特殊的情報讀取器就行了。
這是白送上門的情報,大倉也不好再為難福澤,對方救人如救火,大倉朝織田點了點頭,織田就沒怎麼猶豫地對福澤說出了他想要的情報。
福澤火急火燎地去救人了。
大倉也準備回去拿讀取器了。臨走的時候,他問織田要不要和他一起出去,織田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拒絕了她的提議。
大倉看出他對跟着自己去救人這件事還有些迷茫和猶豫,大概想趁着拘留所的安靜環境好好思考一下。
織田表示他隨時可以走出拘留所,當然大倉能夠幫忙打招呼改善一下牢裏的伙食最好是頓頓咖喱那就再好不過了。
大倉無語地看了這位重度咖喱控一眼,點了點頭,也帶着條野走出了拘留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