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務
凌晨五點鐘。
大倉燁子從睡夢中醒來。清晨微冷的空氣帶着濕潤的涼意,讓她的睡意一下子消失無蹤。
翻身下床,小巧的赤足踩在木質的地板上,微的涼意帶來清爽的觸感,大倉就這樣踮着腳地走到窗邊,將窗帘拉開了一個縫隙。
從二樓的陽台看出去,微藍的天光灑在訓練操場上,伴隨着幾聲鳥鳴,某個訓練狂人鍛煉的聲響反倒讓清晨的幽靜感更加明顯。
大倉看了一會兒,隨手拿起窗台上的皮筋把頭髮綁好,收拾了一番走下樓去。
路過操場的時候,訓練狂人末廣鐵腸遠遠向她邀戰。大倉頗有興緻地走過去好好“指點”了一番,把隊中難得的體術高手按在地上一頓摩擦,然後神清氣爽地走了。
之後她沒吃早餐,直接去了手術室。
身為軍警中的王牌,獵犬部隊的一員,通過異能手術保持絕對的戰力已成為一種常例。
餓着肚子來到手術室,等了一會兒,醫療團隊才姍姍來遲。
因為醫療團隊的特殊性,對待獵犬部隊並非像上級那麼敬畏,器械護士隨意地像大倉說了聲抱歉讓她久等,然後就開始開包準備手術。
巡迴護士過來,跟大倉進行着例行的術前核對。
“姓名?”
“大倉燁子。”
“年齡。”
“十九。”
巡迴護士不說話了,就這麼靜靜地看着她。
大倉默默捏緊了拳頭,露出兇狠的眼神:“就是十九。”
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一幕,源於隊內一條惡毒的流言。因為大倉的異能力「靈魂的喘.息」的作用是年齡操作,所以大倉實際上只是個利用異能力作弊扮嫩的老太婆,年齡比隊長都大之類的。
雖然這也是對大倉執行任務時表現出的老練的一種側面肯定,但沒有哪個女人能忍受年齡方面的質疑,所以隊內不少傳謠的人都被大倉以訓練為名請到操場進行了一番愛的教育,大倉鬼之副長的名聲也是由此傳開。
用眼神威脅了一番巡迴護士,瞪得她默默走開后,大倉才轉過身來又繼續瞪着麻醉師:“我說,我你這次要是再不給我下足量的麻藥,我醒過來就把剩下的麻藥全灌進你的嘴裏。”
一臉過勞隨時要猝死的麻醉師冷聲嘲諷,“再加量你就醒不過來了。”
“胡說八道,要不是你偷工減料,為什麼每次我醒過來都感覺做了清醒夢跟鬼壓床似的。”
“說不定就是被鬼壓床了呢?”
大倉陰着一張臉威脅:“你要不加量我現在就讓你知道什麼叫真正的魔鬼。”
麻醉師嘆了一口氣:“加吧加吧,反正你們這些人都是牲口。”
在大倉的強烈要求下,麻醉師下了幾乎能麻翻一頭大象的量,大倉如願以償地陷入了深度睡眠。
在最深的夢中,大倉彷彿來到了一個終末的世界,陰沉的天空,成排的墓碑,讓人絕望的安靜。
遙遠的地方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呼喚她,她懵懵懂懂向前走,感覺自己忘了很多事。
那聲音是在傳達什麼嗎?
還是說僅僅在慰藉彼此的孤獨?
——
大倉睜開眼睛后,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重要的夢,但完全沒有印象,這種失去了什麼記憶的感覺讓她心情有些煩躁。
揉了揉額頭,讓心情勉強平復后,她披着外套走出了手術留觀室。
看到門口等着的條野採菊,她還是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剛做完手術就要出任務,這是什麼社畜地獄?
條野也知道她每次做完手術後會特別暴躁,所以收斂了一下他平時慣常的討打表情,雖然還是很討打就是了。
“這次是什麼任務?”大倉一邊走一邊接過了條野手中的資料。
“一個能使所有異能無效化的少年。”條野簡潔明了的說著重點,“跟地方的保守勢力有關。”
所謂保守派,就是政府中主張異能力者應該受到控制和壓制,甚至消除的政治派系。他們對突然產生的異能力者充滿警惕,認為異能力者總有一天會通過暴力掌權,對政治經濟文化橫加干涉,變成徹底的武力至上社會。
大倉一目十行地翻着資料,上面簡單地說明了一下這個少年的情況。沒有照片,沒有名字。只知道跟津島家族有關。津島家是津輕地區的地方豪族,因為戰後異能力者的崛起而有些沒落,所以一直是保守勢力的堅定支持者,暗中資助了不少反異能力者的政府派系和民間組織。
這樣一個保守勢力的家庭中居然誕生了一個絕對的反異能力者的小孩,不得不說命運真的是相當黑色幽默了。
對這個小孩來說,這樣的出生大概是地獄吧。
資料上顯示,小孩者很小的時候,因為一次意外暴露了異能力,然後就被當作試驗品頻繁地出入一些非法實驗機構,一開始的時候,還能在家中接受精英教育,只按規律被帶走。但最近其華族出身的母親過世之後,小孩就直接被送到了位於橫濱的反異能力核心組織“v”的手裏。
也是因為這樣破格的舉動露了馬腳,被主張異能力者應該掌握權利和主導世界的激進派系得到線索,和保守勢力暗地了交鋒了幾個回合。
後來看到事情難以收場,幾個主張異能力者和普通人應該和諧共處各司其職的溫和派的大佬才出來調停。調停的結果就是無論如何,出於人道主義,先讓軍警把小孩救出來再說。
這樣一個上面都說不清楚想要得到一個什麼結果都棘手任務就這麼落到了軍警的頭上。
軍警雖然是異能力者,但其實誕生的初衷是為了維護社會的秩序,讓社會不至於陷入被絕對的武力統治的暴力之中。
因為受到異能手術的限制,獵犬其實一開始是保守勢力培養的爪牙,以達到用異能力者限制異能力的作用。
但因為獵犬老大福地櫻痴日漸隆重的聲望和讓人生畏的實力,獵犬反倒成了異能力者的代表,成為了保守派忌憚又拉攏的存在。
這次把無效化少年交給獵犬,一是各方妥協的結果,二也是一種試探,看看獵犬現在的立場傾向。
少年雖然本身的無效化異能力並不能牽動這麼多大佬關注,但組織v對他的研究卻不得不讓人忌憚。組織v的課題是利用少年的基因研究出一種能使所有異能力者退化的藥物。
如果少年在營救的過程中一不小心死了,那無疑獵犬已經完全倒向了激進派。畢竟如果有誰最不想看到退化藥物的出現,那無疑是激進派了。而且他們的風格一向是為了大義可以犧牲小節。無效化少年這樣的定時炸彈那當然是要“犧牲”一下的了。
如果少年的營救失敗了,那獵犬就還是保守勢力手中的一把尖刀,相信能贏得不少保守派大佬的青睞。
而少年如果營救出來了卻被獵犬扣下了,這樣就代表獵犬想要自立山頭,兩頭通吃,結果無疑是被兩邊集火。這樣的情況即使強如隊長也不一定能夠頂得住吧。
所以這個任務的不在於能不能救,而是要不要救,要怎麼救,救的過程中是一時手抖殺了,還是一時手抖放了?這個手抖的技術相當考驗人,沒有在隊內食堂幾年的抖勺經驗怕是難以把握。
大倉一邊思索着這次任務的細節,一邊隨口問了條野一句:“這次還是你跟着我出任務嗎?”
條野微笑着答道:“是的呢。隊長說我是您帶回來的人,請您負責到底呢。”
大倉又暗自嘆息了一聲,這麼難的任務還要帶個跟自己作對的新人,大倉簡直覺得隊長是在考驗自己了。
等等,隊長為什麼要考驗我呢?
隊長難道還不信任我嗎?
這個念頭在大倉的腦中一閃而過。但一種本能的危機感讓她下意識地忽略了這個問題。
——現在還不是時候。
更深的潛意識裏泛起一絲念頭,像是深海中無聲泛起的潛流,很快就消失無衷。
沒錯。我最敬愛的人是福地隊長,隊長最信任的人就是我。
像是洗腦一般,大倉在心底又重複里一句。
然後充滿幹勁地接受了這個隊長下派的棘手任務。
「追隨年邁的獅王,在能反殺之前,最好讓自己表現得足夠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