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破碎（九）
“你就對那個丫頭如此上心嗎？”一聲夾雜着嘆息，略顯失望的女聲傳來。聽到這個聲音，堯衡頓時多了幾分羞愧，低垂着頭不敢也不知如何回答。
“哼，堂堂……殼，不過是個來歷不明，與濁息糾纏不清的女子罷了，如何值得你為她做到如此地步？真真傷了我們的心！”那聲音滿是怒意，恨不能立時從拓盪之中出來，罵醒堯衡。
“衡兒，你該記得自己身份，摒棄七情六慾，更不該為了一名女子就亂了心智。”
“唉，都說紅顏禍水，如今看來果真如此！”
“若想讓衡兒迷途知返，只有……”
“殺了她！”
七道截然不同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有男有女，又老又少，有慈悲也有憤怒。那混雜在一處的聲音震耳欲聾，在堯衡耳中嗡嗡作響，連帶着震動五臟六腑，說不出來的難過。
“前輩們若執意殺了辰瑤，便先取我的性命吧！”心頭一團烈火燃燒，赤色火焰將堯衡渾身的血液燒的沸騰起來。自五歲那年得了拓盪，在師父的教導下修習靈力開始，他就不得不壓抑天性，甚至將微小的喜怒哀樂儘力藏起，隱於冷漠的外表之下，就連在睡夢中也不被提起。而今為了辰瑤，堯衡不願再做從前那個自己，無論如何，他都要救下她！
“反了反了！”
“衡兒！”
“哼，我早就說過，那女子留不得！”
聲聲怒斥徹底打破了堯衡最後一絲幻想，他希圖打動七道劍魂，但七道劍魂怎會容一個亂了他心智，讓他做出如此悖逆之舉的女子繼續活在世上？
微微抬頭，膝蓋用力，堯衡正要起身，忽覺面前一涼，拓盪已然沒入濁息之中，不見了蹤影。
“回來！”堯衡急急出聲，想要召回拓盪，膽此刻拓盪受制於七道劍魂，即便聽到主人的聲音也無法按照他說的去做。
與酆易的那枚戒指不同，拓盪彷彿一早就看穿了濁息的破綻，它左右穿梭，轉瞬穿過那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順利進入了下一層。
“眼淚，眼淚……”
辰瑤不停眨巴着眼睛，眼皮都有些抽筋了，也沒有半滴眼淚落下來。她不由感嘆在昊靈院時，每每犯錯要被師父們責罰時，根本無需過多準備便能恰到好處的擠出兩滴晶瑩如露珠的眼淚，掛在鴉羽般的睫毛上將落未落，惹得師父們愛憐，才能一次次的逃過責罰。
那時宮秋靈還曾嘲笑辰瑤是個愛哭鬼，靠着掉眼淚在院主和四位長老面前爭了個“師姐”的名頭，着實讓人看不起，辰瑤也因此在背地裏暗暗慚愧。如今真的用到眼淚了，卻半滴也擠不出來。
“真是沒用！”纏繞在身上的濁息越發多了，辰瑤僅憑一人之力，無法分身與之對抗。情急之下，她竟生出一個荒唐的念頭來，“既然眼淚有用，那我的血，或許也有用！”
身軀被濁息束縛，好在手腳還能活動自如。念頭起時，辰瑤便眼疾手快的取下一隻發簪。尖銳的簪頭在潔白如玉的肌膚上劃開一道淺淺的傷口，鮮紅溫熱的血爭先恐後的涌了出來。辰瑤毫不畏懼的將傷口探入濁息之中，屏息凝神。
一絲血紅被翻湧的濁息瞬間湮沒，眼底的希望之光也隨之黯淡。辰瑤暗想，看來自己想到的不過是個餿主意，雖然眼淚和鮮血都出自身，作用卻大不相同。即便願意捨棄一身血肉，也無法對付濁息，辰瑤只得暫且放棄這個念頭，思量如何才能勾出幾滴救命的眼淚來。
無邊的濁息瘋狂的在無掙凡牢各層之間遊走，而作為源頭之地，最下面一層已經沒有一絲光亮能透進來了。置身黑暗之中，辰瑤時刻保持警醒，她不能露出絲毫的破綻，讓濁息有機可趁。只是留給她的時間不多，想要牽制濁息，還需眼淚！
就在辰瑤苦心孤詣，想盡一切法子流下眼淚的時候，伸入濁息之中的傷口猛然收緊，數百隻毒蟲同時吐出毒液嗜咬傷口的痛癢感讓辰瑤不得不收起思緒，猛的收回手臂低頭查看。
皮肉翻開處，殷紅的血色中摻雜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黑色。可不等她細看，鮮血中彷彿有一股強大到連濁息也無法抵抗的力量將那黑色剝離開來。
面前的濁息劇烈的翻湧兩下，竟放開辰瑤，朝後退了半步之地，與她之間留出一塊空地。
朦朧的光亮照在這片空地之上，仿若一道混沌的光牆將辰瑤與濁息隔在了兩邊，辰瑤登時將一雙眼睛瞪的滾圓，眉間湧起欣喜之意。
“看來我猜想的不錯，這血對付濁息的確有用！”辰瑤朝手臂上的傷口望去，那傷口雖淺卻狹長，流出的鮮血並不少。可此刻那些血被濁息吸的一乾二淨，甚至連周圍的皮膚也微微泛白，顯然是因為失血過多的緣故。
照此情形下去，只怕要賭上全身的血液，才能讓面前的濁息有所忌憚，卻仍舊無法將它們困住。辰瑤心頭燃着一團烈火，幾乎將渾身的血都燒的沸騰起來，“不就是一條命而已，今天我就和你拼了！”
掌心握着的發簪不易察覺的閃過一道寒光，數次起落後，辰瑤手臂上又多了幾道更深且長的傷口。濃重的血腥氣席捲而來，辰瑤嫌惡的屏住呼吸，試圖阻止那股腥甜的氣味鑽進鼻孔，卻被傷口處接連傳來的巨痛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黑暗的另一頭，堯衡心神不寧的盯着面前蠢蠢欲動的拓盪。他已經放棄用言語說服幾位劍魂的念頭，只想以一己之力護下辰瑤而已。可黑暗中傳來的那股濃重的血腥之氣，讓他神魂震蕩，思緒難安，顧不得酆易投入黑暗中那枚戒指的下場，邁步就要闖進去！
“衡兒！”
一聲厲喝並未像平日那般阻住堯衡向前的腳步，拓盪驟然亮起截然不同的七色光芒，帶着冷冽之氣擋在了他身前！
“幾位前輩不必多言！”堯衡心意已決，任憑從前如何敬重七位劍魂，此刻也不想因他們而停駐腳步。在這裏多耽擱一刻，辰瑤要面臨的危險就越重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