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破碎（二）
辰瑤在心中大聲呼喊，卻屏住呼吸不敢發出丁點兒的聲響，擔心會因此觸怒身後的濁息，引來塌天之禍。同處陷阱之中的五神比辰瑤更早覺察出其中的兇險，多年來的陪伴和默契讓他們在一個眼神後作出了此生最重要的決定。
“啊！”
一聲非人似獸的嘶吼將沉浸在恐懼之中的辰瑤驚醒，她瞪大眼睛，看着五神面上的凝重之色漸漸變得兇狠，心知不明，他們定是要在無掙凡牢外的救援趕到之前，對濁息動手了。
“不要！”辰瑤本能的叫出聲，想要阻攔五神飛蛾撲火，卻為時晚矣。
大力神頭一個沖在前面，壯碩的雙臂之上青筋凸起，泛着不同尋常的青銅一般的光澤。在他身後，無常神張開血盆一般的大口，吐出一簇幽綠的火焰，火舌舔舐着瀰漫在空氣中的恐懼，倒讓辰瑤生出一股勇氣來。
濁息本是世間所不容之物，一旦流入七界之中，不知要有多少無辜百姓殞命。辰瑤的眼淚尚且能救的了赤明界那些重傷之人，卻無法救下七界之中所有傷者。想要杜絕這場災禍，唯有將面前的濁息消滅在無掙凡牢之中！
正在此時，大力神已經被一縷若有似無的濁息纏住，雙臂陡然暴漲向前伸出，想要掐住濁息所幻人形的脖頸，卻被一股更加強大的力量阻攔。辰瑤看到，纏在大力神雙臂上的濁息像張開血口的毒蛇一般露出獠牙，咬破皮肉鑽入他的身體之中。原本凸起的青筋因為濁息的侵蝕在瞬間變成暗黑色，大力神的腳步一滯，面上露出痛苦不堪的神色。
“大哥！”慧心神看出大力神的異樣，衝上去想要將他拉回來，卻被身側陡然湧出的濁息懶腰捲起，高高拋向空中，再重重落下。五臟六腑挪位的巨痛和被濁息灼傷的痛苦交錯着，讓慧心神顧不上抹去嘴角滲出的黑血，拼盡最後的一點力氣，努力沖其他幾神擺手，示意他們不要過來。
眼見轉瞬間大力神和慧心神都敗下陣來，且被濁息所傷，辰瑤再也顧不上許多，咬牙將龍睛鳳尾鐲祭起，在他們與濁息之間築一道她所能築成的最堅固的結界，毫不遲疑的轉身一手一個將大力神和慧心神拖走，努力的想要從眼中擠出眼淚來。
“辰瑤姑娘，你，你……”五神之中，唯有無常神最為焦急，可他不敢催促辰瑤，生怕會因此觸怒於她。若她不肯用眼淚救治大力神和慧心神，又該如何？
“別吵！”辰瑤心中有一團火在燒，可她越是着急，那火就燒的越旺，火燒的越旺，眼底就越發乾澀，竟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
人情神見辰瑤不停的眨眼，卻沒有一滴眼淚流出，知她是情急之中難以流淚，循循善誘道，“姑娘幼時可曾被人欺負，長大后可有親人離世，是否經歷過不平之事，讓你悲傷萬分？”
耳邊人情神的話語低低響起，牽動着辰瑤每一根心弦。她極力回想那些會讓她感到悲傷的過往，希冀藉此流出足夠救治大力神和慧心神的眼淚。
“你們看，那結界……”
辰瑤的眼淚還無半點蹤跡，她佈下的結界已經在濁息奮力的撞擊下出現了細微的裂縫。如悶雷的撞擊聲帶動辰瑤等人腳下的地面輕微搖晃，不出一時三刻，那道結界就會在濁息的攻擊下化為虛無，到時候，非但救不了大力神和慧心神，所有人都會被濁息吞噬！
“還愣着做什麼，和我一起修復結界！”不是神當機立斷，與無無常神、人情神一起衝到結界之下，調動所有可用之靈力注入其中，希望可以拖延裂縫擴大之勢，但效果卻微乎其微。
結界另一面的濁息彷彿一頭憤怒咆哮的巨獸，妄圖撕碎結界，將被結界庇護的一干人等吞進肚子裏。面對如此情形，辰瑤不停的在心中對自己說著，“快哭啊，快哭出來，你哭出來他們就有救了！”
辰瑤越是如此，眼底就如乾涸了一般，別說眼淚，就連半點濕潤之意也沒有。結界已裂，斷不能在拖延下去。辰瑤一咬牙一跺腳，暗暗伸出手在大腿上狠狠的掐了一把。
素日被師父責罰的時候，辰瑤就會用上這一招，眨巴着一雙閃着淚光的無辜大眼，只消那麼朝着對方看過去，就會扭轉局勢。今日不知怎的，辰瑤在大腿上連掐了七八下，疼的齜牙咧嘴，仍舊擠不出一滴眼淚來。
“姑娘可曾好了，我，我們快要撐不住了！”無常神嘴角掛着絲絲血色，他已耗費了全身大半的靈力，卻無法阻止結界之上的裂痕蔓延。再這樣下去，只怕就算搭上他這條性命也是白費。
“我，我快好了！”辰瑤心虛的回應一聲，正無所適從之時，腕上的龍睛鳳尾鐲忽然一顫，力道之大，幾乎將辰瑤拽個跟頭。
“這是怎麼回事？”辰瑤反手抓住離她最近的一塊大石，卻無法延緩被龍睛鳳尾鐲拖拽的力量。後背重重撞上結界，一聲巨響后，結界碎成滿地齏粉，化為烏有。
“啊！”
被撞擊所迸發的力量衝擊，無常神等人飛出數丈，落地時噴出一口鮮血，登時昏死過去。
“到底怎麼回事，龍睛鳳尾鐲是被濁息影響，發瘋了嗎？”辰瑤運轉所有可以調動的靈力，與那股拖拽的力量抗衡。眼見腳下的土地一寸寸朝着相反的方向移動，辰瑤心中的希望也在一點一點破滅。
她從未想過會喪身於人人唾棄的濁息之中，更不敢去想被這股力量拖入濁息後會經歷怎樣慘烈的對待。這時候，她忽然發現，自己有許多心愿還未完成。她想見一見素未謀面的父母，想在院主和師父跟前盡孝，想用眼淚救治大力神和慧心神，還想在即將走到盡頭的生命的最後一刻，見堯衡最後一面！
“堯衡……”口中喃喃自語喚着讓她牽腸掛肚的名字，兩行眼淚不由自主的順着面頰滑落，正好撞上不懷好意朝她湧來的濁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