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香風
月色下，少年在湖邊摔掉畫戟無能狂怒，罵罵咧咧。他的龍扑打雙翼，掀起一大團草葉，爬到湖邊飲水。
惱了一陣，呂布和小尼回到賈岳家宅，卻發現那裏已經大亂，打聽之後才知道，綉樓上的賈小姐失蹤了！有人說，採花大盜從樓上將她擄去。
呂布懊惱不已，悔不該莽撞衝動，不聽龍霽之言，中了調虎離山之計，想到這兒，他羞得臉上一陣發燙。
後半夜的時候，王都伯帶着他的一百士卒回營修整，不日開拔回郡。呂布瞧見賈岳縣長坐在家中石磨上，他本已經很年邁了，如今原本尚且利落的精氣神都消散得乾淨。
呂布頭一次見一個老人衰弱到如此境地，賈岳縣長坐在那，幾縷黑白的頭髮又干又皺，瞳孔當中是深邃的黑，他心事重重，然而時不時又抬頭對手下官員道一句明日的衙署事務，有時候家裏人也會和他說話，但是除了公務之外，他能說的事情便少許多。
在這件事情上，呂布覺得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因為他是在場最強的，但是卻沒有發揮最大的作用。
“原來是少年你。”賈岳縣長瞧見呂布來到面前，出於對陌生強者的敬畏之心，老縣長強打精神向他打招呼。
“你只有一個女兒？”
“下官，只有姍姍一個孩子。”
說到女兒，老人終於是哽咽，幾滴淚滑過溝壑縱橫的皮膚皺紋。呂布心頭一震，他一直有個疑問，大人也會哭啊？
而且他是個老人了。一縣之長，當了三十年縣太爺，這樣的年長者，飽經風霜，又在暮年失去獨女，露出那般失態之色，不禁使人動容。
“你別哭啊，我去幫你找她回來。”
“採花大盜行蹤詭秘，而且無人能敵……”
“他不是我對手，我和他打過，這次我一定逮住他！”
賈岳縣長聽后，似是認同，緩緩點頭，渾濁老眼慢慢恢復清明：“少年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呂布。”
“莫非五原郡呂良將軍之子？”
“就是我。”
“當年你外公壽誕，你一介小兒，徒手制服壯年漢子奈何不得的老羊，下官當時也在場，彼時你還只有……”賈岳乾瘦手掌抬起，距離地面一米多高。
“原來你認識我外公？”
“黃員外與我也是舊相識，說起來，你也可喚我一聲外公，因為我與黃員外以兄弟相稱。”
“那你女兒豈不是我小姨媽？”呂布昂然道：“那我可得把小姨媽救回來！”
他不敢再和這位老人交談下去，愧疚心讓他迫切行動起來，飛龍上達夜空，少年騎龍狂舞，朝着一個方向疾馳。
呂布非常擅長追蹤獵物，任何活物在逃跑時都會留下氣味，而追蹤一個人，則需要更多技巧，不變的是持之以恆的心。他記得採花大盜身上的異香，在第一次來到這座小鎮的時候，他嗅到過一次這種氣味，是一種香料，氣味來自一家香囊商鋪。
很快這家香囊商鋪的所在地就被呂布回憶起來，飛龍轟然墜落在這家香囊店屋頂上，震得瓦礫碎裂發出巨響。呂布從屋頂跳到街心，一腳踢碎木板門，走進香囊店鋪，內屋似乎亮起油燈，很快店主人轉出來，手中拿着一根燒火棍，滿臉怒氣，見到店裏一個白色的鬼，嚇得連忙丟下燒火棍逃命。
呂布沒有理會他，在店裏分辨了許久，終於找到一個繡花香囊，裏面的香料散發出淡淡的異香，說不出是什麼香料合成的香味。
‘現在可以確定，這個採花大盜很風騷。’呂布心說。‘他究竟會去哪兒？’
呂布坐在香料店木質櫃枱上沉思。
‘下一個目標，十五日！’
“對了，這個採花大盜每十五日行動一次，而且會主動留下下一個目標的信息。”
呂布正要衝出店鋪，騎上小尼回去。
“你……你要這個香囊？”店鋪老闆戰戰兢兢，手中的油燈照亮了店鋪。
呂布沒有多想，回答：是。
“你早說啊，給你開門就是了！”老闆走到櫃枱前，嗔怪道：“你手裏的香囊是女人用的，男人用的是這些……”他打開另外一側櫃枱。
“什麼？女人用的？”呂布奇怪道：“不對，我敢肯定，這是男人用的。”
“男人的香囊和女人的香囊有天壤之別，我一生都在區分這其中的奧妙。”店老闆特彆強調了話語中“一生”二字的分量。
“採花大盜是女的？”呂布喃喃道。
“採花大盜？！你在追查採花大盜？”店老闆驚奇道：“聽說今夜縣太爺的女兒也被擄去了！天啊，連縣長都拿他沒辦法，我們這些老百姓可真是……遭了殃……唉……”
“這種香囊本地還有哪家售賣？”呂布拿着香囊問。
“沒有，我既然說沒有，那便肯定沒有。你手裏的香囊名叫錦竹香，在這兒獨此一家，配方是我祖奶奶留下的，其中有一樣香料極其稀有，而且過期很快，我們店裏一般很少常備，都是顧客尋來香料定製，錦竹香可是很有品味的香囊，味道奇異清淡……”香囊商鋪老闆滔滔不絕，任誰說起自己的事情總是會止不住話匣子。
“這種香囊的香味能持續多久？”呂布拿着畫戟的手有點酸，於是改手持為杵地，畫戟月牙鋒利切割空氣，老闆聽到呼地利刃割裂空氣的聲音，立即回答說：“十五日！”
“十五日？”
“沒錯，十五日後香囊的香味就會變臭，到時，就不能帶在身上了。”
“那時候，香囊的主人一定會丟棄變臭的臭囊，然後再來購買新的香囊。”呂布說：“也許那個採花大盜正在來這裏的路上。”
香囊店鋪老闆手中油燈光芒被外面黑夜裏的冷風吹得晃動，房間裏忽明忽暗，加上呂布的話，讓他嚇一跳，油燈摔在地上，油灑了一地。
“老闆，我來取我的錦竹香。”
說話的女人隨着話語聲走進店鋪，玉手握着燈籠桿，和散發溫和的暖黃光燈籠一同照進店鋪里，她提起燈籠照亮自己的臉，也看清了呂布的臉。
燈下的少女五官清秀，面部肌膚光滑，眼睛又黑又亮，微帶粉暈的臉蛋加上一對這樣漂亮的眼睛，以及暖色的燈籠光，形成一張具有藝術價值的美麗畫面，然而這樣的景色稍縱及逝，又沒有相機抓拍，便只能留存在見者的記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