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世良艾蓮娜的眼神在那個笑容上定定地停了幾秒,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她湊到宮野明美面前,低聲感慨:“明美的心情突然變得很好呢。”
“是遇到什麼開心的事了嗎?”
不過在琴酒來之前宮野明美心情還是有些低落,這麼短的時間世良艾蓮娜也只能想到“明美也知道了志保已經被找到了”這個原因。
“是啊,剛才出去給玫瑰澆水,突然發現它們已經開得很好了,當初只是隨手栽下的那幾株白玫瑰也盛開的漂亮無比。”
宮野明美神態自然,毫無破綻,甚至煞有其事地看了眼門口立着的洒水壺,彷彿真的只是因為玫瑰開心,但在場的幾人多的是對她熟悉到了如指掌,但她不想說,世良艾蓮娜也不再追問。
具體原因肯定八九不離十,於是她就輕輕拿起也輕輕放下,再開口就十分自然地轉移了話題:
“你爸爸還沒有結束工作嗎?”
“還沒有。”
脫離組織后,宮野厚司很愉快地將自己的精力投向了植物研究,整天都蹲在家裏的樓梯邊、客廳里、窗檯下……凡是有花盆的地方不出一米必然能看見他的身影,組織里高高在上的科學家着實是“辣手摧花”一把好手,非要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把無辜的植物搞得垂頭喪氣,但也不愧是天才科學家,至今他已經培養出了各種稀奇古怪的品種——
什麼黑色的鈴蘭花、綠色的蝴蝶蘭、藍白漸變色的月季和不會開花的櫻花……
雖然被世良艾蓮娜按在客廳“耳提面命”地教訓了好幾次——不要殘害家裏的植物,但他並沒怎麼改正,甚至將此作為了大肆採購各種花樣的理由。
“你告訴我不要殘害家裏的植物,那我外購總可以了吧”,這種耍賴的話多次讓世良艾蓮娜語塞,最後在宮野厚司的精神污染下,世良艾蓮娜直接連人帶花一起打包扔進了家裏的廢棄倉庫,也就是現在的園藝房。
門口那些玫瑰也是他培育的新品種,一年四季都能盛開。雖然外觀是最普通的,但這卻是宮野厚司最寶貴的一個作品,寶貝了好久,寶貝到放在園藝房裏差點被旱死,最後世良艾蓮娜一聲令下,全家人出動把所有改良種栽在了寒磣的小破花園裏,那個花圃還是宮野厚司給他的寶貝花親手打造的。
玫瑰紅艷艷的,但宮野厚司不知道為什麼,非要取個“黑色紳士”的名字,當初也是搞得世良艾蓮娜好半晌說不出話,後來玫瑰盛開,包圍整個房子,火紅的彷彿要把天地點燃,宮野明美又不知從哪裏撿到幾株白玫瑰的花苗,頂着老父親不滿又無效的抗議把它們栽在了紅玫瑰中間。
“黑色紳士”培養出來後宮野厚司暫時告別了園藝房,每天都呆在書房裏啃古今中外的各種名著,直到今天早上他又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興沖沖地鑽進了園藝房,太陽東升到將要西落,整整一天園藝房都大門緊閉。
宮野明美在米飯快要燜好時曾過去問過,敲了好半天才聽到門裏傳來隱隱約約的應答聲——
“你們不用等我了,我還要等一會兒。”
宮野明美無奈地攤了攤手:“他是這麼說的,我想他可能又想到了什麼稀奇古怪的主意吧,這樣的話我們就先吃吧,他一時半會兒也出不來。”
她這樣提議着,引着新來的小客人往餐廳走去,但最終琴酒和柯南還是沒能在這裏吃上晚飯,一封來自“那位先生”的郵件徹底打破短暫的溫馨,琴酒帶着柯南,臉色平靜地編出一個“柯南的親戚突然過來拜訪”的理由糊弄過了宮野明美。
深知組織作風的世良艾蓮娜牽強又擔憂地笑着跟他們告別,站在門口望着深夜裏遠去的黑色保時捷漸漸消失在幽深的森林裏,直至紅色的車尾燈都消失不見。
“艾蓮娜!明美!成功了,我終於成功了!可以在溫帶種植的天堂鳥!還是你最喜歡的紅色和白色哦!”
剛巧擦肩而過,蓬頭垢面的宮野厚司抱着一盆鮮艷的植株衝到客廳,卻沒像往常一樣收到親愛的妻子祝賀的擁抱,女兒也只是笑着看了自己一眼,但並不關心。
這種落差有點大,宮野厚司抱着獨自盛開的熱烈的天堂鳥懵懵地順着妻子的目光看向門外——
樹木蔥鬱,星疏月朗,燈光下紅白相間的玫瑰熠熠生輝,錯覺上鋪成了一條通往森林深處的花路。
黑色轎車在森林裏平穩穿行,不算張揚的引擎聲卻多少都驚動了早已休息的森林居客們,幾隻隱沒在黑暗裏的松鼠抱着蓬鬆的尾巴探出樹洞略微觀察,又安心的合上眼睛,唯有夜的使者——幾隻兢兢業業的貓頭鷹和站在枝頭陰森地望着樹下的黑色烏鴉,睜着閃着冷光的眼睛目視這位不速之客駛出它們的領地。
安靜,除了安靜還是安靜,這讓柯南自無意間瞥到那封郵件就瘋狂跳動的心漸漸平靜下來,又逐漸陷入焦躁的壓抑。
他看着後視鏡中那在深夜裏顯得更蒼白的小半張臉,終於在難受的糾結后解開了安全帶,他探身抓住駕駛座,裝傻充愣地明知故問:
“我們是要回米花町嗎?”
沒有回應。
無緣由的緊張,柯南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但下一秒,琴酒身形微動,手微微揚起,像是扔了個什麼東西,在車前燈照亮的小部分區域中閃出一道亮光,柯南手忙腳亂地伸手去接——琴酒的手機,拿到手后他腦子有點懵,但身體早已屈服於好奇心,大腦還在緊張時就已經順手打開了郵件。
跟上次一樣,裏面還是一封孤零零的郵件,唯一不同的可能只是沒有落款:
【ToGin:搭檔LouisXIII,解決Blackwhiskey】
又是新的代號,柯南喃喃道:“黑方威士忌?”
但郵件似乎還沒結束,他又往下劃了一下,點開綴在結尾的附件,幾乎是信息框彈出的一瞬間,柯南震驚地瞪大了眼,他長着嘴,好半天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看看琴酒又看看手機,狠狠地掐了一把手心后才磕磕絆絆地“生拉硬拽”出一句驚呼:“協……協助警方?!”
琴酒微一揚眉,開口否定:“是解決黑方”
話到一半他發覺不對勁,又開口:“威士忌。”
“不,下面這個附件,裏面說要你跟路易十三配合協助警方解決案件……”,說著,柯南敏感地發覺後視鏡中琴酒的眼神越來越冷,自覺說錯話,他忙住口,咬着舌頭改了口:“啊,是解決黑方威士忌!”
柯南乾笑幾聲,好在琴酒沒再釋放冷氣,他鬆了口氣,但很快又迷惑地皺起眉。
這封郵件極大可能是Boss發過來的,但是正文內容他可以了解,附件那句“協助警方”他卻是想破頭也不明白,黑衣組織為什麼要協助警方……最大的可能只是,“協助”即為“干擾”,警方可能在處理一件與黑衣組織有關的案子,而且是很重要的案子,想的大膽一些……
柯南呼吸一滯,心臟瘋狂地跳動起來——如果這個任務果真跟黑衣組織關聯極大,那麼他們有機會順藤摸瓜將組織一併搗毀。
“連環殺人案”,琴酒輕輕地掀起眼皮看向後座陷入沉思的柯南,眼裏隱約滑過一絲嘲諷的光,他突然開口,“和一個瘋掉的天才。”
柯南一愣,沒來得及看附件留白之下的內容,忙問道:“什麼意思?”
但琴酒可不像他之前遇到的人會有問必答,柯南等了好久都沒等到下一句,只能將滿心疑惑壓倒心底,繼續查看附件信息。
簡單的一句任務之後是一份案件卷宗,字裏行間的風格很熟悉,是按照警方的格式書寫的,不……柯南心裏一陣陣地發涼,這就是警方的卷宗!
他壓住心底的心驚,皺着眉一目十行地看下去——
然而剛看上一眼他被迷惑纏住,柯南心想:“小田切泉,這個名字好耳熟,似乎在電視上聽過這個名字。”
“時隔五年,由我們的冰上之神創下的記錄再次被他打破,讓我們恭喜小田切泉,再次成功衛冕花滑項目的冠軍!小田切泉,時年25歲,已經進入了職業選手的……”
屏幕里意氣揚發的冠軍還在對着觀眾飛吻、招手,主持人就已經進入了選手介紹環節,一句話還沒說完整,一隻修長有力的手就拿起桌上的遙控器切換頻道。
“近日,米花町市區已經發生多起殺人案,據悉,兇手在殺人之後會將現場偽裝成自殺,警視廳被兇手迷惑,草草結案……”
“最終由名偵探毛利小五郎在現場找出的共同點判定這是蓄意謀殺,下面讓我們採訪一下毛利先生……”
“咳咳,對,我是毛利小五郎,之所以斷定這是一場謀殺案,是我在現場都發現了兇手留下的天堂鳥和在花瓣上刻着的奇怪數字,連起來是‘一、二、三’,據此我斷定這將會是一場棘手的連環殺人案”
“喂!誰派你進來採訪的!閑雜人等不得入內不懂嗎?”
“警方態度惡劣……”
“……”
松田陣平將遙控器隨意扔在桌面上,他懶懶地靠在沙發上,雙手搭在沙發靠背,修長的雙腿委委屈屈地彎在空隙,他冷眼看着屏幕,幽藍的眸子裏晦澀不明,周圍看熱鬧的市民都被雙方突如其來的衝突嚇得遠遠閃開,此刻屏幕里只剩無能狂怒的警方和死纏爛打的媒體以及站在旁邊進退兩難的毛利小五郎。
最終媒體挺着結實的臉皮和靠着“警方毆打無辜民眾”的口號留在了現場,招搖過市地路過臉色鐵青的警察,明目張胆地走進了兇案現場,一通無聊的抱怨后,鏡頭對準了落在地上沾着血跡的天堂鳥。
振翅欲飛,但火紅的花瓣已經有了枯萎的跡象。
“原來是花滑名將啊,怪不得總覺得有些耳熟”,看完卷宗,柯南感慨,小蘭似乎還是這個人的忠實粉絲呢。
他又確認了一下附錄,問道:“不過,他跟這個連環殺人案有什麼關係?”
保時捷已經進入了米花町,路上也漸漸明亮起來,琴酒似乎心情不錯,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喃喃道:“誰知道呢。”
黑方威士忌,朗姆派系得力幹將,真名小田切泉,名副其實的花滑天才,不過不管他在組織里有多麼威風,也不管他在冰場上有多耀眼,現在可能只能稱他為亡命徒罷了。
之所以會淪落到現在這種地步,歸根結底還是由於老生常談的“感情”。
一抹淡淡的諷刺不知什麼時候爬上琴酒的雙眼,又被深深的陰影抹去。
他們這種人,最不應該擁有的就是感情,黑方威士忌犯了大忌。
“哎——?小田切先生的女朋友竟然去世了嗎?真的很抱歉,讓您想起不開心的事情。”
毛利蘭震驚地捂住嘴,看向對方的眼睛裏不由得露出歉意和隱隱的同情,明明是郎才女貌那麼般配的一對,小田切先生一個月前剛在頒獎典禮上對着女朋友求了婚,怎麼會發生這麼不幸的事情。
對面的先生還是像電視上一樣英俊,但眉眼間已經沒了張揚的肆意,反而被深深的憂鬱緊鎖,黑色的眼睛好像在嘆息,將滿心難過娓娓道來,“沒關係,我也漸漸習慣她不在身邊的日子了。”
“我打算出國了,她很喜歡東方的山水與文化,我想待她去她熱愛的國家看一下,這次前來是想拜託你們幫我保管這些信。”
小田切泉將幾封信放在桌面,每封信都被精緻地整理過,上面都蓋着花紋奇異的火漆印,他看着這些信,眼裏露出些許溫柔。
“這是我跟她一起寫給我們的朋友寫下的信,本來想邀請他們來參加我們的婚禮,現在也不能實現了,但她留下的東西我還是想將她的心意送達,因此我希望你們能幫我在最近陸續將信封送到我們的朋友手上。”
對情愛糾纏完全不感興趣,直到聽到這裏,毛利小五郎才慢悠悠地將目光從報紙上挪開,表情不是很好,“你自己怎麼不去,再不濟,這種事情交給郵政機構不就行了嗎?”
小田切泉歉意地笑笑:“我很快就要出國了,在出國前要處理好她的事情,沒時間應付其他,而且之前郵政機構曾將我送給她的禮物弄丟,我對他們不放心,仰慕小五郎先生的大名才冒昧前來,這是委託金,裏面有一千萬,希望毛利先生能收下,將信安全地送到他們手上這件事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
毛利小五郎一懵,而後眼前一亮:“一、一千萬?”
他飛快地放好報紙,一臉認真地收過信封,信誓旦旦地保證:“放心,我一定會將這些信如期送達的!”
“爸爸——”,毛利蘭尷尬地推了一下父親,“這種小事怎麼能收這麼高額的委託金呢?!”
小田切泉不在意地笑了笑:“太好了,這是名單和地址,還希望毛利先生按照這上面的日期送達,我也替她謝過您了。”
他將名單遞給毛利小五郎,漆黑的眼睛中黑氣愈發濃重,一層層如烏雲般在眼中翻滾,彷彿在預示着什麼不詳,雖然臉上還帶着和煦的笑容,但眼裏莫名的情緒硬生生地將毛利蘭看得心裏發寒,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