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3 到站
“上半身不用太繃住。”一對一指導時,舞蹈老師拍了拍姜知瑞的肩。
對於街挖的孩子,舞蹈老師最開始只會教他們最基本的bounce、wave之類,這種簡單枯燥但重要的基本功練習也最能考察磨練最後要走上舞台的人。
“腳背不用蹦的太直,”舞蹈老師盡量壓低聲音,語氣柔和,對街挖來剛試訓的孩子要哄着算大人之間的默契,“學過芭蕾嗎?”
姜知瑞極輕地應了聲,她的母親是芭蕾舞老師。
“沒關係,看樣子應該有陣子沒學了吧,這樣轉舞種應該不會很痛苦。”
姜知瑞低下視線快速眨眼,想排開忽然遮住視線的霧氣。她不喜歡春天,不願意覆蓋世界的白雪逐漸融化,像從沒存在過一樣消失。
離開的人像雪,隨着一個又一個春天的到來,在記憶里變得越來越透明。
“學過也有好處的,知瑞的氣質很優雅,”瞧着陷進低落,仿若一碰就會戳出淚的小孩,舞蹈老師絞盡腦汁安慰,“基本功只要努力練習,會有好結果的。”
姜知瑞掩飾好情緒,抬頭綻開笑容:“我會努力的。”
笑着說自己會努力的漂亮孩子,在一個月後,在SM的傳聞里從特別漂亮的孩子變成了尤其努力的孩子。
舞蹈基礎課老師就教個20分鐘,基礎動作統共沒幾個,教完就看看孩子們的訓練情況,一對一糾正下動作,而後便是自由訓練時間。自行安排的時間,姜知瑞一半用來自學寫作業,一半對着鏡子重複訓練基本動作。
試訓班的月末評價結束后,主要負責評價的staff當面誇了姜知瑞,示意孩子們可以離開后,特意將羅渽民留下,頭疼地看着漂亮卻幾乎沒有長進的男孩嘆氣:“渽民啊。”
羅渽民心不在焉地往門口的方向看,李楷燦親封的00zflower4除了他正有說有笑往外走。
真是,都掛着試訓班F4的名了,卻毫無良心、沒有負擔地丟下他,心氣變得有些不順,被老師單獨留下的時候都沒這種感覺,他對所謂偶像和出道毫無關心,提不起興趣。
SM的職員讓來,他也就來了,從小埋着的夢想是外科醫生來着,但學習跟不上,沒有正反饋很難堅持。
這麼放棄還是會不甘的,就像因為傷痛放棄了速滑職業。
“要跟上孩子們的步伐啊。”
工作人員的話輕飄飄的,從羅渽民的左耳鑽進去,再從右耳鑽出來,他其實並不愛玩手機,只是有那麼些不甘,有不少的迷茫。
因為不想努力被辜負,所以不會輕易地就去努力,聽起來很像借口是吧。
但一而再再而三的努力失敗后,羅渽民確實迷茫了。
“看看一起進來的Jeno,還有比你晚一個月的知瑞,”staff順着羅渽民的視線看,試圖用比較來刺激他的自尊心,“他們的實力好了很多。”
Jeno是默默做什麼都認真的孩子,即使沒人誇獎也會做好的老實孩子,羅渽民佩服他,但做不到無人問津也繼續堅持。知瑞呢?羅渽民還沒有看懂她,明明漂亮到可以任性,卻偏偏比誰都要努力認真,勇敢地肩負着什麼重大責任似的。
staff放羅渽民走的時候,他只記得一句“要像Jeno和知瑞一樣啊”,心底再度升起些微的不順,又在看見楷燦喊他、帝努微笑,知瑞招手時被撫平。
出公司后,試訓班F4特意饒遠路,躲開staff的視線,掃蕩了路邊攤的炒年糕。羅渽民說有媽媽佈置的採購任務,跟着姜知瑞往地鐵站走去。
正是下班的時間點,地鐵站擠滿了人,害怕身邊人走丟,姜知瑞拉住男孩的手臂牽着,沒有注意到他微微泛紅的耳朵:“渽民,往末節走,末節前兩三節停下,那的人會少些。”
擠上最新的一班地鐵,撇開列車在隧道飛速掠過、乘客小聲但積聚的喧擾,姜知瑞拉緊男孩的手臂:“渽民啊,是不是有點累呢?”
月末考核前兩天在練習室,結束基本功練習的姜知瑞也這樣問過他。那時練出滿身汗的李楷燦擠過來,看着大爺似躺坐在沙發上的羅渽民,恨鐵不成鋼地恨道:“他每天都玩手機,怎麼會累呢?”
“我每天都玩手機,”羅渽民想起來也覺得自己好笑,“怎麼會累呢。”
“因為累,”姜知瑞注意到羅渽民成天玩手機也不用充一次電,更多時候他只是熄着屏發獃,“才會每天都玩手機。”
“知瑞累嗎?”羅渽民不否認,他只是反問,眼睛亮亮的像是期待着什麼,“每天那麼努力地學習,努力地練習。”
“學習好的話可以拿到獎學金,練習好的話可以留在公司。”姜知瑞坦誠認真了一半,拿到獎學金減輕姨母的負擔,留在公司給妹妹自己的房間,並不是需要告訴面前男孩的部分。
“努力付出了,耽誤了其他選擇,最後沒達到目標也不後悔嗎?”是不管多大的年紀,都會遇到的問題,也是羅渽民正面對苦惱的問題。
“渽民努力過,但被辜負了嗎?”姜知瑞忍不住猜,是不是因為有過類似的經歷,“所以猶豫了,不想輕易地就去努力了?”
有時候明知道答案難尋還發問,只是想被理解承認正面臨著問題,正努力地掙扎着。
“知瑞真善良。”羅渽民放鬆地對她笑了笑,看起來溫柔而多情,明亮而陽光。
認識的人也愛拿這話來形容姜知瑞,她總覺得大家誇張,可看着面前男孩燦爛到彷彿從心裏透出的笑容,不禁誠實地感慨:“渽民笑起來真漂亮。”
前方即將到站的提示蓋過羅渽民輕微的訝異聲,他看見姜知瑞別開視線,望着移動到車門的行人嘟囔:“十三歲正是迷茫的年紀嘛,我也不知道自己選擇的對不對,不知道努力練習是不是值得。”
地鐵到站的巨大慣性將人群整個往前推,羅渽民反手拉緊面前的女孩。
“渽民,到站了,”姜知瑞記得羅渽民說要幫媽媽買燈泡,推着他往車廂開門的方向走,“2號出口左轉第二家店是五金店。”
坐上同一列列車的人,就這樣在不同的站台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