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紫色的雲，在增殖。……追不上。

連最後的一絲光也完全閉合，消散殆盡了。

黑暗，絕對的遮蔽力。這個密閉球體中，將一切都完美地隔絕掉。無論是外界的聲音、光線和氧氣。隨之而來的是強行被死氣模式擺平的慌張，沢田綱吉使用火焰一次次地攻擊着這個密閉球體，然而卻幾乎根本起不了作用——

不過有小部分，球體的裝甲已經被融化了。

他的手指撫摸着那塊凹凸不平的灼燒地方，心下大抵已經瞭然了這東西的弱點……純度更高的火焰。但又該如何地點燃呢？

沢田綱吉的心緒近乎變得茫然，他的火焰已經沒有更多的餘裕足以來維持他的死氣狀態了，深深的疲勞感和不甘一起湧上心頭——他還不能死在這裏，可到底該怎麼辦？難道是他的覺悟還不夠嗎？

X手套微微閃爍着發出光芒，映進沢田綱吉的眼底。隨後下一秒，無盡的罪惡如記憶般地直接流淌如他的大腦中。

……這是、什麼？

飛濺出的暗紅色血跡、求饒聲、燃燒起熊熊烈火的公館、汽車轟地爆炸開來……無盡的嘈雜無序的聲音傳進沢田綱吉的腦海中，帶着古舊的過往，鮮血淋漓的屍骨與尖叫，淹沒在一場場熱意的火焰與熱武器的餘波里，而血液早已冷卻下溫度。

“罪孽！”

一個覆蓋著橙色火焰面具的男人在他身後出現，聲音低沉冷峻，“抹殺、復仇、背叛、無止境的權利追求……那是黑手黨彭格列沾滿血腥的歷史！”

幾個同樣帶着橙色火焰面具的人已經團團圍在了他的周身，語氣嚴肅且冷然道。

“擁有大空之戒的人啊，你已經有所覺悟了嗎？”

“你有決心去繼承這些罪惡了嗎？！”

記憶還在源源不斷地傳入他的大腦，片段式的碎片，無盡的人歇斯底里的崩潰，痛苦等待的絕望到來……

那是什麼？！

沢田綱吉一瞬間瞳孔急劇收縮成針尖狀。與聊生以太長相完全一樣的女人……躺在長桌宴的桌子上。她的手臂被十指交疊着擺放在小腹上，身體已然是被像牛羊般處理宰割過的模樣：上身與臀部被白布裹着，只有四肢被切割成片狀，緊貼着骨頭的部分沒有剝離，而坐落於兩側的女人們則慢條斯理、姿態優雅地用刀叉切割下她身上那些片好的肉，蘸取醬汁送入口中，就好像是在品嘗活體生魚片一般。而她漆黑的眼瞳則正渙散地望向天花板。

“……不要……”沢田綱吉的手指不自覺地死死攥緊，他呼吸急促，幾乎完全被眼前這副荒誕詭譎的默劇所震驚到失語。“停下、…停下來啊……！”

然而任憑他再如何恐懼地呢喃喊叫，腦海中的畫面也不會有一絲的停頓。坐落於長桌兩側的女人們帶着華貴的面具，動作幾乎如出一轍，沒有任何的動響，就像是一幕怪誕靜默的恐怖片……隨後又是一頻切換。畫面轉移到教堂燃起的烈火，無盡的哭喊與絕望近乎吵得他頭痛欲裂。

棕色頭髮的少年滿是痛苦之色，眼淚從他緊閉的雙目中淌下，“不要了！快點停下來！”

冷峻的聲音在他上方響起：“你要正視它，這是繼承彭格列之人的宿命。”

“你不可能毫無代價就獲得力量。”

“想要得到偉大的力量，就要有繼承偉大歷史的覺悟！”

隨着耳邊數道聲音的回蕩，記憶終於漸漸停下，伴隨着沢田綱吉微弱的聲音響起。“……不要。”他眉頭緊蹙，剛剛止住淚水的面頰此刻還保留着那樣哀傷的神情，“為了保護大家，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沢田綱吉緊握雙拳，從燃燒着的橙色瞳孔里似乎還在倒映着那副令人作嘔的畫面，他唇瓣緊抿，

“可是，像這種…這種力量的話……！我才不需要！——如果要我繼承這種錯誤的話……我寧可、……我寧可將彭格列整個毀掉！！”

語氣是如此地斷斷續續着。可誠然任誰聽見這番話都能從中明白那股少年人的堅定意氣，沢田綱吉的這番回答在猝然間褪去了他面前的黑暗之色。彭格列的徽章在大地上顯現出來，列於兩側的是從第二代到第九代的歷代彭格列首領，而彭格列一世則坐在他正對面的首領椅上，與他隔空相望。

橙色的純凈大空之炎自Giotto的手套與額前燃起，“你的覺悟，我確實都感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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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有着更加耀眼的發色的首領淺淺微笑起來，彷彿逗弄般的語氣微微轉過頭，“你覺得呢？聊生。”

……咦？

沢田綱吉震驚地瞪大眼睛朝着四周搜尋過去，這才恍然發現除卻自己和初代首領以外，其他的人都在這座刻印着彭格列家族徽章的城堡里各干各的事。

有的人躺在椅子上假寐；有的人在看報紙——等等啊喂，這裏居然還會有報紙嗎！……他的視線終於落到窩在沙發里的兩名女性，其中黑色頭髮的那位看了過來，熟悉的黑眼睛與臉龐讓他想起剛剛腦子裏所流淌經過的那頻畫面，沢田綱吉瞳孔不自覺地微微放大。

Daiela把草莓葉子揪掉，遞到旁邊人的嘴邊，後者啊嗚一口配合地吃下。注意到她的視線，左臉紋着鳶尾花的紅西裝女性隨意看去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她的目光並沒有太多的焦距……沢田綱吉的超直感告訴他，她並沒有看到他們。

“……我又不是首領，問我做什麼。”

熟悉的音色和平淡無波瀾的語氣，沢田綱吉幾乎完全地確認這個人就是聊生以太——為什麼她會在這裏……？

“嗯？覺得很奇怪嗎？”Giotto看着面前的這位他已然認可的繼承者，尾音帶着少許狐狸般的笑意。

十世是一個閉環……金髮首領的眸色淺淺。此刻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一瞥落在聊生以太的身上，其餘的首領無法看到他與沢田綱吉的身影與聲音，在這偌大的彭格列城堡里便只有聊生以太那略帶無語的聲音顯得尤為突兀了。

黑色長發的女孩側過臉把自己埋進Daiela的懷裏，紅西裝的女首領輕笑起來摸了摸她的頭，眼神凌厲帶着警告意味地掃視過一圈。

“我也沒有想到。”Giotto說道，“Daiela研究了彭格列指環，藉著縫隙……用遊戲來說大概是卡bug這種更好讓你理解一些？她把她也帶了進來……”

足夠厲害也足夠瘋狂。Giotto微微感慨，放過了這個話題，“不過還是會消失的，我們都不過是一個殘餘的意識，是早已死在世間的人……”

他目光落在沢田綱吉的身上，

“十世，為了保護你的同伴而戰吧。”

『指環上銘刻着我們的光陰。』

“繁榮還是毀滅都隨你，彭格列十世。”

橙色的大空之火如流星般墜落，沢田綱吉尚未搞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麼樣的雲裏霧裏，方才所見到的一切古堡與其他人都早已被黑暗所覆蓋，只留有着他腳下的彭格列徽章開始閃爍出大片的橙色。

明亮、奪目的，無法令人移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