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H-主角
全國高中綜合體育大會,男子排球項目,開幕式。
“這就是全國嗎……”
身着藍白色隊服的少年在門口停住腳步,望着寬敞的排球館喃喃自語,橫幅高掛在觀眾席前,館內人聲鼎沸。
“是啊,終於走到了這裏啊——”御手洗拍拍他的肩膀,“青木,走了,別遲到了。”
青木朝御手洗笑了笑,語氣感慨:“好像做夢一樣,我們真的來到全國了,有種……”
“置身於夢裏的感覺,”樋口推了推眼鏡,“是真的哦。”
御手洗哈哈大笑:“我可以給你一拳醒醒哦,但是再不走,到時候就是田代主將給你一拳了。”
“知道了知道了!”
青木等人朝工作人員出示證件,進入了後台。
“這邊這邊!”奧野揮着手,“青木!樋口!御手洗!”
樋口察覺到周圍投來的好奇的視線,頓時畏縮起來,奧野前輩又這麼大聲,太引人注目了。青木卻是高興地回應,御手洗扯着兩人小跑過去。
眾人集合,田代又一次重複:“資格賽的對戰表你們應該清楚,對戰的是奈良縣的大谷工,走完開幕式后我們開最後一次作戰會議……”
嘿,這是第幾個最後一次了。
御手洗在心裏吐槽轉移緊張,就在這時,一抹熒光綠映入眼帘,他的心瞬間高吊起。
那是——
“井闥山!”
人群的目光聚集。
為首者身材高大威猛,很快就有人認出他是全國高校四大王牌之一的藤野道一郎;稍稍落後了藤野一步的是一位藍發挑染的高個子,頭髮和身上的衣服搭起來很是刺眼;所有人要麼板著臉,要麼戴着口罩,其中一個眼露凶光,把打量着他的視線嚇了回去;隊末的三人和前方的隊伍差了好幾步,但他們三人的氣勢卻比前面的人都要恐怖。
井闥山眾人舉步生風,與青木他們擦肩而過,青木等人沉默了許久。
這就是和我們分到一組的學校嗎……
田代扭頭,目光追隨着藤野道一郎的背影。
井闥山……他咽了口唾沫,收回眼神,發現自家的隊員都有些恍惚,他深呼一口氣,勉強擠出個笑:“怎麼?等不及了?我們得先衝出資格賽。”
青木等人回神,吉澤和菊池連連點頭,奧野擲地有聲:“沒錯。”
他們的氣氛重新回到之前的樣子,帶着對比賽的期望,誓要讓自己名揚全國!
“噔噔噔——”
激昂的樂聲從廣播裏傳出,在穿着漂亮水手服的女生的指導下,一支又一支隊伍走入館內。
着天藍色一號隊服的田代後背挺直、面色脹紅而驕傲地高舉起三重縣火本高校的牌子。
“菊池,我看到你妹妹了,”吉澤小聲地說,他儘力壓抑着話語裏的激動,“啊,還有我家老爸老媽。”
青木也找到了自己的家人,他貼在大腿側的手擺了擺算是打了個招呼。
御手洗壓下嗓音警告,但嘴角翹得比誰都要高:“都安分點。”
排好隊后是漫長且無人在意的領導講話,直到雷鳴般的掌聲響起,所有人才都解放了。
今年的IH在秋田縣橫手市舉辦,在全國都道府縣內的預選賽選出了五十六支代表隊,其中有四支種子隊,分別為上一屆的優勝洛山、上一屆的准優勝稻荷崎以及上一屆的季軍白鳥澤和井闥山。
賽製為淘汰制,除了決賽以外的比賽均為三局兩勝制,決賽為五局三勝制。團體資格賽在七月二十九日,種子隊不需要參加;七月三十日為複賽第一輪和第二輪,七月三十一日為複賽第三輪和第四輪;半決賽、決賽和閉幕式同在八月一日。
……
七月二十九日,火本VS大谷工,2:0。
樋口的餘光瞥見痛哭流涕的大谷工隊員,恍惚中看到了過去的自己,他有些難受,但更多的還是快樂,他無法抑制住自己和隊友相擁歡呼的慾望。
他沖入人群,激動地大喊大叫。
“啊——贏了——”
“贏了贏了贏了!”
台上的應援隊也為他們再一次用力地揮舞起綵球。
“這是第一步。”田代主將和監督說,後者的神情異常的驕傲,大谷工連續進軍全國三年,一共進軍全國十次,但卻在他們手下慘遭一輪游,說不高興肯定是假的。
不管前路如何艱險——
“我們會一直贏下去!”
“我們要一直贏下去!”
小組賽的勝利給火本的所有人灌輸了極大的信心和動力,但他們並未得意忘形,早早就回到了酒店展開明天的作戰會議。
資格賽和小組賽的簽在七月初就出來了,火本的教練和監督有充分時間研究不同學校的戰術。
而在當時得知火本會在第二場就會撞上井闥山時,他們的內心是十分崩潰的,這簽著實不好,但他們也只能硬着頭皮上。幸好有關井闥山的資料很多,他們平常也會拿井闥山舉例,教練和監督有大疊資料給隊員們講解。
在相隔約一公里的另一家酒店中,涉谷潤拿出報告和筆記本,宣佈討論會開始,他先簡單地總結了一下火本的戰術特點和需要重點關注的隊員,雨宮大輔和近藤剛司補充,藤野道一郎等人提出今天觀戰時注意到的細節。
……
隨着複賽第一輪開始的時間愈來愈近,火本眾人的輕鬆漸漸消失。
後台時還笑着說“如果我們打敗了井闥山那豈不是要一飛衝天了”的青木、說著“第一次把火本這個名字帶進全國的我們難道不是超級像主角”的奧野、緊接着跟了一句“經歷過失敗后成長了的主角是不會輕易言敗的”的吉澤、安慰着自己“賽場千變萬化,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結果”的樋口……
他們在踏入球場的那一刻,一路贏來的喜悅盡數收起。
他們看到對面的看台——
寫着“努力”兩個大字的亮色橫幅掛起,一位氣質出眾的高挑女孩站在最中央,看不清她的臉,但想來應是極漂亮的,在她的身後,一支穿着井闥山校服的吹奏樂隊整齊地站立,圍繞着吹奏樂隊的則是或舉着助威棍或拿着喊話筒的應援隊。
館內的設施和人群模糊地倒映在管樂器金燦燦的金屬表層上,秋成夜低頭看了眼腕錶,她手瀟洒一揚,輝煌而高亢的樂聲隨即響起。
“嘀噔—————”
井闥山的人從另一個入口走出,從容不迫、步履穩健,他們注意到瞭望着他們的火本眾人。
為首的藤野道一郎禮貌地點頭示意了一下,接着向第一裁判員走去。
田代深呼一口氣,也走了過去,雙方很快確定好了發球權和球區。
二人回到隊伍,加入熱身。
御手洗走到田代身旁,小聲詢問:“怎麼樣?”
田代苦笑:“走近看壓迫感更強了。”
不過他用力揉了揉臉,重振旗鼓:“沒事,認真比賽!不要想太多了,我們失敗的經驗可比強豪多得多,心態上絕對更勝一籌,只要抓住機會,一切均有可能!”
他聚起隊伍,伸出手:“讓大家看看賽場上的主角究竟是誰吧!”
奧野第一個將手覆上:“火本——”
“Fight!!!”
……
見到井闥山的首發里光一年級生就佔了三席,樋口覺得他們被小瞧了,但又不得不承認那幾名一年級生實力很強。
他調整了一下護目鏡,心情複雜。
“咻——”
刺耳哨聲驚掠過半空,由火本率先發球。
見敵方發球,井闥山的吹奏樂隊禮貌地暫停了演奏,火本的啦啦隊開始賣力揮舞手中的綵球,噔噔噔的喊話筒敲擊聲與加油聲響徹雲霄。
御手洗四步助跑,瞄準五號位跳發。
是個好球,不錯的開始,他這麼想着。
一個中等的球,古森如此評價,他向左跨出一大步替藤野接起,一傳到位。
飯綱兩手輕輕一送,球來到寒山的右上角,近體快直接下球。
“砰!”
井闥山的第一分,迅捷而鋒利。
安靜下來的吹奏樂隊再次爆發出鏗鏘的音節。
佐久早的跳發。
吉澤捕捉到方位后將雙臂伸至球下,然而球卻不按照他的心中所想去反彈:“抱歉補救!”
御手洗小跑過去,將球墊傳到四號位。
樋口助跑起跳,揮臂扣球,餘光里,井闥山的十七號正蓄力起跳,他微微眯眼瞄準對方伸直的五指,想來個打手出界。
但在他出手的前一刻,攔網者突然調整手臂,他扣了個空,他看着十七號無辜地舉起雙手示意出界。
“好發,再來一球!”
吉澤被追發,一傳半到位,田代墊傳,他的傳球很穩,奧野繞至菊池後方打半高球,藤野撐了一下,古森上手接球。
飯綱發現火本果然很提防藤野前輩,於是他托給黑田。
被藤野騙走的菊池又很快改向左上方撲去,但他和樋口組成的攔網裏仍有一定空當。
黑田遊刃有餘地揮臂壓腕,球砸在端線往前幾掌的位置,他單腳落地,沒看對面一眼,轉過身去和飯綱擊掌。
火本教練儘力掩飾住自己的擔憂,小聲問緊緊皺着眉頭的監督:“要暫停嗎?”
“再等等,相信他們。”
“砰——”一傳半到位。
菊池助跑,他察覺到井闥山前排三人的視線都聚焦到他身上,他后擺手臂,來到網前,忐忑地頓了一下。
前方有兩個身影躍起,很好!上當了!
他再次起跳,右掌包住田代送來的球。
“Niceball——”火本教練輕舒一口氣,但這口氣很快又吊了起來。
藤野從邊線助跑,在三號位制動踏跳,他結實的肌肉撐起隊服,勾勒出健氣的線條,身軀所投下的影子打在火本的攔網者身上。
藤野熟練地使用重扣破開眼前的攔網,雖然費力但卻能夠最好地起到鼓舞己方威懾敵方的作用。
御手洗和奧野來不及撲救。
手臂發麻、發紅。
這就是全國……青木瞳孔縮小。
面前的這個大猩猩彷彿就是恐懼所化成的實體。
“一球換髮!”田代叫醒出神的青木。
寒山摩挲着比賽用球,是MIKASA牌子的五號球,他單手拋起,斜四十五度往前發了個跳飄球。
御手洗眼角抽動,他見來球左右飄蕩,並起的雙臂不知該擺向何處,最終球沒有挨到合適的平面上,御手洗接飛。
一球、一球、又一球……
火本追逐着翻盤的可能,比分卻越拉越大,其間的差距像頭猙獰的猛獸攔在必經之路上。
汗水滲進額頭上綁着的頭帶里,愈來愈多、愈來愈多,頭帶也阻攔不了洶湧的汗水,它們滑進眼中、滑過面頰。
吊球!
吉澤賣力地調動起酸澀的兩腳,重心前移,攤餅魚躍,右手背感知到球的碰撞,如同心跳一樣。
他隨着球抬頭,看見俯視着自己的井闥山眾人,他們面無表情地將樋口攔回。
菊池單膝跪在地上,兩臂前伸,沙啞地大喊道:“再來!”
田代抬起頭,再抬起兩肘。
說實話,他不知道該給誰。
快思考啊快思考,不要僵硬下去啊!動起來啊!害怕了嗎!現在在比賽啊,給我好好比完啊!
“田代!”
田代的身體反應快過大腦,他把球送給到背後的奧野。
砰的一聲,背快下球。
好像改變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改變。
汗依舊在肆意地流淌,看台處的聲援旋轉着被吸入耳朵,替換人員焦急如火。
他們盯着那顆高高飛起的球,在扎眼的燈光下抬肩、伸臂、舉肘。
“嘣——”
打手,田代兩手發燙,着了火一樣。
樋口偏頭,望着遠去的球,他本應追上去的,但腿卻和灌了鉛似的。
青木掠過樋口,像一支離弦的箭,青木向前、向前,追着球。
我不會在這裏停下的!
可以的、可以的、可以——
“咚。”
它落地了。
“……”
“……”
“……”
不知過了多久,樋口總算有了支配雙腳的能力,他走過去,想把青木拉起來,卻被一把甩開。
青木自己站了起來,他低着頭,嘴唇顫抖着:“就差一點、就差一點……”
霧氣瞬間淹沒了樋口的護目鏡。
“啊……”奧野抬頭,忍着不讓眼淚落下,他悄悄地自嘲,“看來我們不是主角呢……”
……
全國優勝從來就只有一個,能實現夢想的隊伍也從來就只有一支。
七月三十日下午,如同擊敗火本一樣,井闥山再次摧毀了一支隊伍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