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錯人了

穿錯人了

西門卿恢復意識時,人躺在一張床上。

人醒過來也沒睜眼,正大光明地偷聽。

“……早間好好兒的一個人出門去,末了人事不知被抬回來,你說說你不緊緊跟隨小心服侍,又跑去哪裏躲懶了!?”

西門卿聽着,在心裏把說話的人對上號——

西門慶后娶的繼室,本縣清河左衛吳千戶之女吳氏,小名月姐,嫁到西門家之後都稱她‘月娘’。

秉性賢良又小有才能,對西門慶這個夫主百依百隨,同時又能規勸建言。

“爹因三姨去了,心中不樂,說要到街上走走,去尋應二爹散心耍子,叫我不必跟着。”一道脆嫩的少年聲線辯解道。

這是西門慶貼身小廝之一的玳安,一個眉清目秀、伶俐乖覺的半大少年,並非他生的兒子。

眼下喊爹娘的不一定是兒女,還可能是家中下人。

男奴女婢,身家性命被捏在主家手裏,主家可不就等同生身爹娘?

至於玳安話里的三姨,指的是窠子裏出來的(也就是暗娼)卓丟兒。西門慶在包了她些時日後,娶回家來做了第三房妾室。

那卓丟兒身體不好,時常有個三病兩痛,前些日子剛病死。

玳安機靈,不等吳月娘說話,就又轉移話題:

“只不知俺爹遭了甚麼罪?竟到人事不知的地步。也是恰巧遇到應二爹,才把爹給抬回來。”

“你可別和我說起那幹人等!每日遊魂撞屍一般,到處遊盪,哪一個是有良心的好貨?你家爹自從搭上了那伙人,幾日着過家?”

一說起‘應二爹’這人,吳月娘就火冒三丈。

“而且今兒個這般樣子回來,還不知是何緣故呢!”說不得就是遭那幹人等帶累了!

吳月娘口中的‘那幹人等’,說的是原身西門慶結識的一夥幫閑抹嘴,騙吃騙喝的無業游民。

一共十數人,去年十月初三在玉皇廟結拜為十兄弟,因為西門慶相較最富貴最有權勢,結拜時又出錢最多就做了大哥。

玳安所說‘應二爹’就是十兄弟中排行老二的,姓應、名伯爵、字光候。父親原是開綢緞鋪的,後來折本倒閉了。

現在專職在‘本司三院’(代指妓院)幫嫖貼食——幫襯嫖客,拉客抽成,又跑腿傳話、打樂逗趣,以混吃混喝。

吳月娘怨怪道:“他既對卓二姐有情,早先叫他不要跟那伙人去,多在家看顧她些,偏偏不聽!”

“如今人去了,倒又心中不樂了?既如此在家哀思幾日,也算盡心了,卻又去找你那應二爹散心耍子,臨了了,人事不知的被抬回來!”

吳月娘念叨一通過後,轉向躺在床上的男人,說著氣話:

“得虧請了太醫來診視,說只等自個兒醒來便無事,如若你也不好了,正好去和卓二姐做對死鴛鴦罷!”

話聽着惱怒得厲害,卻又拿手背試探他額間溫度,仔細地給他掖了被角。

到這裏西門卿適時‘醒’過來。

睜開眼睛,抬手按住頭頂,倒吸一口冷氣:“嘶!”

吳月娘眼看人醒了,着急忙慌詢問:“頭疼么?這是傷着頭了?可疼的厲害?這頭是人最要緊的部位,太醫診視時竟沒發現……”

“你念叨得我頭疼。”西門卿遵循原身人設,開口打斷。

接着簡短解釋:“今兒路過一戶人家門前簾下時,那家婦人正收帘子,她不慎竿子失手,正好打中我腦袋,遭了無妄之災。”

“倒沒大礙,只隱隱暗痛,加些頭暈作嘔。”

吳月娘顯然不信,“那根竿子偏就那樣巧!”

潘金蓮一竿子打死西門慶。

西門卿也覺得太荒唐,但就是事實,“偏就那樣巧。”

吳月娘不多做爭執,只說:“頭暈作嘔的癥狀可大可小,照我說還是要再使小廝去請太醫來診視一回,之前怕是有疏漏。”

說著就要轉頭去吩咐屋內的玳安。

西門卿抬手攔住,“不必又勞動太醫,你去熬一碗清淡的粟米粥來給我吃了,再歇個清靜睡上一宿,明日我就能好全。”

吳月娘對夫主從來百依百隨,既然他發話了,自然是依着:“那你仔細歇着,我這就去廚下盯着人熬一碗粟米粥來。”

說完吳月娘起身出門,玳安也告退跟上去,並帶上房門,給他留下一室清靜。

……

吳月娘和玳安離開了,西門卿得以獨處一室。

這時,腦海中響起一聲問好:[你好,導遊宋江。]

同時一隻絨羽蓬乎乎,雪球一樣圓潤的擬態小雀,biu一下在眼前憑空閃現。

握在掌中的手感應該會很好。

暈過去前聽到的聲音,也果然不是幻覺。

[你好,名著衍生世界體驗系統1.0。]西門卿同樣在腦內回以問好。

[已經互相認識過,接下來介紹一下本系統的運行機制。首先選定像你一樣的導遊(宿主),投放到選定的名著衍生世界。]

與小雀兒可愛軟萌的外表不同,直接出現在腦海里的聲音成熟低沉。

如此反差,讓人懷疑它在倔強地堅持着些東西,比如男子漢(統)的尊嚴。

[然後由導遊帶領系統在名著衍生世界體驗、生活,系統則會同步全息記錄,固定周期把記錄傳回系統所在的未來時空。]

[最後製作部的同事將其製作成沉浸式全息旅遊遊戲,投放市場,達到盈利目的。]

說完撲扇兩下翅膀,原地敷衍地轉圈圈一圈,不情不願又反抗不能的樣子。

西門卿自己理解一下:[相當於是製作一檔旅遊綜藝。我是鏡頭前的旅遊嘉賓,你是攝影師,在未來時代還有一個後期製作團隊。]

區別大概在於錄製場地之遠在異世界,之大為整個世界,技術之先進是沉浸式全息。

[按照導遊生活時空的認知,這個說法很貼切。]

[那麼,我作為嘉賓的片酬呢?]西門卿不糾結這一系列的科學原理,開口直指實在利益。

首次聽說一開場宿主就要片酬的。

圓潤雪白的小雀兒懸停空中,黑豆粒兒一樣的眼睛一眨,又一眨。

……[從必死車禍中把導遊的意識體救下來,再投放到異界重生,這份再造之恩就算是你的酬勞。]

名著系統的擬態小雀兒看着白甜激萌,有這份應對急智,智能程度絕對不低。

這是理所當然的,出自未來世界穿梭時空界壁的產物,必得是可以應付各種狀況才行。

西門卿接受了這個說法,但也沒放棄爭取利益,[片酬付過了,那拍攝的經費和道具呢?]

小雀兒撲扇的翅膀一頓,嫩黃鳥喙才又開合,[……是的,為保證體驗效果,系統將為導遊提供必要經費。]

[通過提升與名著人物的羈絆值,達成對應各種成就后,即會發放對應的經費獎勵包。]

西門卿注意到系統說法的縮水,但道具獎勵包不急於一時,也就不必急功近利。

[說的很清楚,那就幸會了。]西門卿表示明白了。

[幸會。]小雀兒想像成熟大人一樣點點頭,結果帶動一團鳥身一顛,果凍一樣duang~。

充分暴露了系統設計者的心思,非常可愛好rua。

它自己也察覺到這個情況,為挽回顏面,用最成熟低沉的聲音說出結尾賀詞:

[在此預祝我們名著衍生世界全息旅遊項目第一季——“《水滸傳》之旅——我是宋江”,圓滿成功!]

西門卿視而不見小雀兒的故作穩重,提出它話中存在問題,[等等,小明,是不是有哪裏不對?]

[的確不對。我知道你們人類就愛給系統取些簡稱或昵稱。]

機械般平穩冷靜的聲線,努力犀利的半闔黑豆粒兒眼睛,神情非常嚴肅:[但是請容我拒絕“小明”這個簡稱。]

西門卿食指無意識蜷了蜷,繼續提醒:[小明,重點錯誤。]

[哪裏錯誤?我告訴你,你不要以為我會像個別系統一樣好忽悠!請容我再次拒絕“小明”的昵稱。]

說著絨羽一根根豎起炸開了一樣,蓬乎乎加倍,小雀兒變得像雲朵捏成的雲球一樣。

[好的,小名。]西門卿看着眼前的小雀兒,顯得很好說話。

[可以,我接受小名這個昵稱了。]

[可重點是,我不是宋江。]西門卿點出重點。[準確的說,小名為我投放重生的這具軀體,他不是宋江。]

[???]小名系統它不解,它震驚,一整團炸開成大一號雲球!

[怎麼可能!你騙我的!]

西門卿殘忍戳破它的僥倖,[真的,不騙你。]

[我從原主那裏繼承來的記憶,清楚地說明了這具身體的出身和二十七年來的人生經歷。]

[西門慶,山東省東平府清河縣人。

父親西門達,曾是行走川廣一帶販賣藥材的行商。

后在清河縣開起來一家不小的生藥鋪,住着有五間門面房的七進宅子,呼奴喚婢、騾馬成群,是縣內有名的殷實人家。

西門慶是家中獨子,被寵愛着長大,後來西門達夫妻早逝,就沒怎麼讀書,整日東遊西盪,眠花宿柳,沾花惹草。

又學的會賭博,會雙陸象棋,會拆白道字*,更學了一身拳腳棍棒功夫。

結識的朋友也都是些幫閑抹嘴,不守本分得很。

前頭娶妻陳氏,生有一女西門大姐,陳氏亡故后又娶繼室吳月娘,納妓·女李嬌兒為第二房妾,暗娼卓丟兒為第三房妾。]

[……]小雀兒越聽越沉默。

在長久的沉默中,開始了碎碎念:[這活脫脫一個敗家子兒,還是三五年就能敗光家產的品種,以他為主角的話,就算製作出來了能過審,觀眾也難以代入,盈利必會大受影響……]

難道他出廠后的第一趟任務就要失敗了嗎?

老闆已經往項目里投入一大筆資金,要是血本無歸……

[我會被格式化的!]

西門卿眼底掠過一抹深思:格式化危機啊,致命弱點這不就拿捏了嗎?

他這樣想的時候,名著系統果然毫無反應。

西門卿也就確定了,小名系統只能捕捉他主動釋放的、接受對象指定為它的腦電波信號。

而且它能更換導遊(宿主)的身份,但不能更換宿主。

難度這不就又降低了?

名著系統焦慮害怕得燒cpu時,西門卿腦內安撫道:[別怕,事情還沒糟到不可彌補的地步。]

[因為如果讓我來評價原身,我會說二十七歲的西門慶,有錢有顏,又年輕有為,是實實在在的一個高富帥。]

[嗯?]小名系統不想回去后被格式化,cpu正極速運轉,試圖計算出補救措施。

聞言立即被勾住:[怎麼說?]

如果導遊重生的角色人設沒那麼爛,是不是還能將錯就錯?

因為雖然不是名著主角,但讓導遊努努力好好表現,製作發行后應該也能吸引觀眾進入遊戲,儘力回本的吧?

那他是不是就能逃過被格式化的命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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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大官人在北宋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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