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王降&空島

意識凝聚之時，首先出現的是搖晃的視野，感覺到身體明明沒有任何動作，那麼搖晃的原因顯然是王降過後的精神動蕩了。

依據王降發生的時間來看，自己現在所處的位置並不是地球表面，並且比原本預計的路程縮短了至少一萬米。

離地面一萬米的高空？

探索者的情報里可沒提過還有人類生活在天上……

順着視線望去，一個滿身是傷的人類艱難地站立着，正處於這具身體的視焦中心，不僅如此，他投向自己的目光也含有莫大敵意。

敵人？

難怪，肺部和心臟還能感覺到疼痛，其他臟腑似乎也剛受過衝擊，原來這具身體正處於戰鬥中。

我迅速抽取了最近的記憶，既然王降成功了，那麼這具擁有王質的身軀也將順應新王的命運——

眼前這場與自己毫無關係的戰鬥，還是儘早解決的好。

僅僅抽取了一天內的記憶片段，我便確定，自己離開的母星絕對是比這裏陰沉一萬倍的恐怖星球，無論自然環境，還是智慧文化。

這裏是空島，上空沒什麼大型雲，所以直接投射到島雲上的，是一片浩瀚無際的蒼穹。

真是前所未見的美麗啊。

難怪原本支配這個身體的靈魂，會產生那樣的想法——飛往月球嗎？

真是適合人類的夢想，只可惜對於外星人的我來說，未免有點缺乏吸引力，畢竟我可是剛剛才從太空中到達地球。

說實話，在登上突破艙之前，我甚至從沒假設過，有一天要親自造訪外星系。

而讓我不得不做出如此決定的，則是母星上突然爆發的王族內戰。

說是突然，也不太準確。

早在我出生之前，這一代王族候補就註定要展開一場激烈廝殺。

因為神王之位只有一個，而王族候補卻有七人，從第七王成年那天起，一場轟轟烈烈的大戰必定猛然掀起！

當然，現在這一切都和我無關。

因為本王已經乘‘空間突破最強王彈’，從遙遠的故鄉突破至地球，永遠告別了那六個魔幻主義風格的、該死的兄弟。

估計等他們打完了才會想起來，作為第一研究院首席的本王，早就通過最新研發的科技突破至外太空，從此告別蠢逼，走向了人生巔峰XD。

王戰爆發前，探索者間諜為我帶來了銀河系中的一顆行星——地球截止到公元2010年的情報。

作為全星球最擅長細化操作的王儲，我在對這個星球智慧物種的社會狀態，和科技水平深入分析之後，已經能夠模擬人類思維，達到同期生存的程度。

這也是我最後下定決心，前來地球的原因之一。

然而現在看來，顯然探索間諜的能力也是有限的，情報中的盲點不可預計。

比如我現在面臨的，雲層之上生存的智慧生物，在之前的情報中我竟未發現一點跡象。

還有在地球之外展開的那層不知名的危險——在王彈接近地球時，我遭遇了一場意外的阻礙，包括肉身在內的整個王彈，全部被阻擋在了障壁之外。

只有我自己，利用王族的強大精神體擠入進來。

但是，即使是王族，將精神體暴露在外也是十分危險的。

本能牽引着我，以最快速度找到附近一具擁有王質的軀體。

之後就是發動王降，為爭奪軀體的控制權，進行精神層面的戰鬥。

如果不是情況刻不容緩，我也不願輕易發動王降，因為王降的瞬間，連時間都不為之流動。

雙方的結局卻立見分曉，就算是神王候補也沒有後退的餘地。

強者生，而弱者滅。

好在對方只是個空有潛力的人類，精神力量遠沒有想像中強大，在爭奪過程中甚至沒對我造成任何威脅。

通過王降，我得到了對方大部分的記憶，但是現在顯然不是整理的時候。

必須先抽取和現狀有關的部分，把眼下問題解決了再說。

記憶表明，面前這個穿着土著服飾、外形類似東亞人種、左邊臉上紋有藍色刺青、並且咬着一根香煙似的東西的男人叫做韋柏。

他是山迪亞的戰士，與自己戰鬥的原因，是想要奪回腳下的這片土地——神之島，阿帕亞多。

而自己，正是目前居住在這座神島上的神王，艾尼路。

這具身體原本也是普通的人類，後來因為吃過一種叫做惡魔果實的東西后，得到了駕馭雷電的強大能力。

但是，吃過這種神奇果實的人會被大海厭棄，終生無法游泳，就連蘊藏海之力的海樓石，也會讓惡魔能力者接觸后無法施力。

自己身上的傷勢正是王降時，韋柏用海樓石限制住了艾尼路，然後用一種叫排貝的超強衝擊裝置造成的。

好在這具身體十分強悍，內臟才沒受到嚴重傷害，而原本遭到衝擊停跳的心臟，也因身體為自我保護性的電擊復蘇過來。

真是好險，我居然差點王降到一具屍體身上……

千頭萬緒不過一念之間，我好整以暇地從地上站起身來，朝對面的人揚起一個陰沉的笑臉。

韋柏的表情充滿了不可置信，可能是因為身體也到了極限，竟然在我面前這麼跪了下來。

想想也是呢，除了那些普通的傷口，他可還使用了兩次排貝。

排貝的后坐力極大，普通人用一次就可能會喪命，該說真不愧是被稱為山迪亞戰鬼的戰士嗎？

“人們並不是懼怕神，而是恐懼本身就是神。”我說出艾尼路最後留下的想法。

“戰士韋柏，我不是說過么……”

走到跟前，我俯視着他沾滿血跡的面孔，以及那隻因衝擊而變形的右手，冷淡地開口：“都叫你住手了。”

大股的血液從對方口中湧出，兩次強衝擊果然給內臟造成了嚴重的損害。

看着對方伏倒在地拚命忍耐痛苦，我對人類的認識頓時又增添許多。

雖然是精神體十分脆弱的種族，但是個體一旦擁有了某種信念，倒也總算沒那麼不堪入目了。

我懷着讚賞，語氣又不失憐憫地嘆道：“喏，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吧，戰士韋柏……這是何等可悲啊。”

“可…可惡，不準隨隨便便……叫我的名字！”

倔強的聲音傳入耳中，不屈的身影也掙扎着爬起，但是此時此刻我卻被腦中忽然跳出的不可思議的想法驚了——

這是傲嬌吧？

這種句式絕對是情報中所說的傲嬌吧！

長知識了，人類真的好神奇，果然我需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

“八百年前……為了這個城市存亡而戰的……偉大的山迪亞的戰士們，我們就是他們的後裔……忽然有一天故鄉被奪走了，繼承了大戰士卡爾加多遺志的四百年間……”

嗯？糟了！

一個沒注意對方居然開始講故事了？！

怎麼辦？

我強按住差點抽搐起來的嘴角，話說……人類在面對這種情況的時候，通常都會怎麼做？

暗自觀察了一下在場的另外兩人，好吧，他們好像都不想打斷韋伯。

那麼，儘管原本的艾尼路同樣清楚這事情，但自己還是裝作不知道好了。

——要偽裝成人類一樣，儘可能傾聽吧！

“祖祖輩輩誓死也要奪回這塊土地，我好不容易……到了這裏！”

說到這韋柏猛然站起，喘息着說：

“你這混蛋……真是礙事！！”

我心中嘆了口氣，明明已經站不穩，明明知道不可能戰勝自己，居然還能夠為理想這麼拚命。

人類這種生物，果然還是有些骨氣的——

“唔，既然你這麼看重阿帕亞多，”

我聳了聳肩，裝作不經意說道：

“我也不是不能改變主意，把它借給你們。”

艾尼路原本宣佈，要在離開之前將阿帕亞多推回下面的大海里，也就意味着毀滅包括天使島在內的整個Skypiea王國。但是我完全看不出這樣做意義何在。

畢竟這可是要耗費很大力氣的工作，做完了卻一點好處都得不到。

但總歸是艾尼路剛剛說過的話，自己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出爾反爾也不好，乾脆就趁這個機會改口，對所有人都有好處不是么。

但，似乎其他人並不這麼想，他們竟全都一臉驚愕地看向我。

“艾尼路，你又有什麼詭計！”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韋柏，聽到我這麼說，他臉上不僅沒有一點欣喜，反而全然是警惕。

“詭計？”

我嗤笑一聲，一閃身便欺近過去伸手扣住他的喉嚨：

“神是不需要使用詭計的呢，戰士韋柏，你大概還不知道吧，我的心網覆蓋到你們一族藏身的雲忍村了呦，還記得嗎？我的攻擊範圍，可是會隨着心網的延伸而不斷增長呢……”

“怎，怎麼會！？”

恐懼和動搖瞬間佔據了對方堅毅的面孔，大概是被我話中的隱喻嚇到，他朝我激烈地嘶吼：

“不……別對他們出手！組織這次戰鬥的人是我，艾尼路，你要怎麼處置我都可以！他們沒有戰鬥的能力，放過他們吧！”

戰士的尊嚴。

與族人的性命。

包括我在內，母星上的任何一個人，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

但是，人類在面臨這個問題時又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就由拋棄了一切，終於走到神座之前的你來告訴我答案吧，戰士韋柏。

“你在祈求我嗎？”

我鬆開手，任由對方燒焦的身體跌坐在地上，並不知道自己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此時正透露着森然的冷酷。

我俯視着他再次問道：

“你這是在祈求我嗎，戰士韋柏？”

“我……”

韋柏表情扭曲地和我對視了一會兒，那含帶着屈辱的目光，終於還是避開了我的視線，屬於戰士的頭顱也緩緩垂下，直至跌落塵埃：

“是的……求求你，放過雲隱村的族人們。”

“唔，雖然你這麼說。”

我望向雲隱村的方位，歪了歪頭：

“但我記得，你似乎一直都不承認我這個神王啊，你們游擊隊的那些人，見到我也十分放肆地對我直呼其名，這樣沒禮貌的聲音，神可是聽不見的哦。”

聽到我的話，韋柏伏在地上的脊背繃緊了好幾次，我幾乎可以想像此時他心中的掙扎。

嗯，你問什麼掙扎？

當然是想要把我碎屍萬段，卻明知不能做，也做不到的痛苦掙扎咯。

此時此刻，我的注意力並沒有完全放在韋柏身上，現在我周圍有五個人和一隻狸貓？和一條蛇。

其中，狸貓？在之前就已經受傷昏迷了。

巨蛇和老頭還有青海來的女性考古學家，遭受了艾尼路的電擊，目前也都失去了意識。

除了韋柏以外，還有一男一女兩個青海人，他們兩個的心音我都聽得清清楚楚——

橘色頭髮的女人十分弱小，雖然對我用族人威脅韋柏的行為頗有微詞，但她完全不敢反抗我的威勢。

而那個佩刀的男人似乎有些按耐不住，雖然同樣為雷霆的力量所震懾，但我能感覺到，他隨時可能爆發的強烈戰意。

“請你放過山迪亞一族，神……大人。”

居然真的說出來了啊，韋柏。

為了全部族人的性命，這個男人終於還是選擇了服從。

儘管在說出那三個字的時候，他作為戰士的全部尊嚴，也等於是被我踩在腳下狠狠踐踏。

“真沒想到，韋柏，”

我面上十分驚訝地說：

“沒想到在我有生之年，居然還能聽你叫我一聲大人，此時此刻，我內心的感動簡直無法言喻了啊。”

似乎知道對方這麼說就表示默許，韋柏完全無視了這個惡質神的調侃，起身往回走去。

事到如今，再想奪回故鄉已經是不可能的事，當務之急是返回雲隱村，儘快讓村民們搬到更遠的地方去。

否則在艾尼路的監控下，他們每時每刻都有被全滅的危險……

“等一下，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

嘖嘖，似乎完全被討厭了，但我的聲音還是讓他停下了腳步。

強忍着胸腔里燃燒的憤怒，韋柏轉過身來，表情惡狠狠地問：

“還有什麼事？”

我心中暗笑，因為怕忍不住揍過來，把之前的努力全都毀了，所以完全不敢看我的臉嗎？

來地球還真是對了，這些有趣的人類，可比母星那群鬼畜王可愛多了。

“也沒什麼，原本想說看在你難得這麼有禮貌的份上，就允許山迪亞人回到阿帕亞多居住……”

我頓了一下，果然看到對方僵直了一秒鐘后，滿臉震驚地抬起頭。

於是我朝他露出一個稱得上愉悅的笑容，說：

“不過看你似乎也不太想聽的樣子呢，要不就還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