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曲梔回家后想了很久季時卿最後的那個問題。
她當時給的答案是：“這個消息有點突然，我想考慮一下。”
曲梔今年才22歲，說實話還從來沒考慮過結婚這方面。
其實曲梔和大部分認識的音樂生都差不多，可能因為音樂生過於感性，很少有人會去理性的思考一些問題。
有不少音樂家一生的感情生活都是極其不走尋常路的，比如勃拉姆斯暗戀了自己的師母克拉拉舒曼一輩子，又比如蕭邦不敢跟暗戀的女孩子表白，把所有的愛意都寫進了音樂里。
有很多時候，音樂家對於感情其實是很一根筋的。
曲梔一直記得那時候上專業課，老師會分析作品和作品背後的故事，那時候她聽那些愛情故事都覺得離自己很遙遠。
曲梔對於愛情的了解，基本都從作品中感受出來。
她很少看偶像劇看言情小說，對愛情也基本沒有什麼嚮往和憧憬。
以前追過她的男生不在少數，但她真的很不適應和陌生的異性走近，聊天也經常終結話題。
漸漸大家都覺得她是不可採摘的高嶺之花，遠遠看着就好了。
季時卿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和一個男人走得還算親近，也不抵觸。
不過說到心動，好像還不至於。
可能因為曲梔一開始就是用“學生家長”的身份去面對他的，也可能曲梔就是沒有開男女關係的這個竅。
而且兩個人到現在為止的相處都還很克制，沒辦法感受那種被撩得小鹿亂撞的感覺。
不過如果知道對方是聯姻對象，那以後面對他時候的狀態可不一樣了。
畢竟，是今後要相伴一生的人。
雖然從各方面的條件來看，季時卿都挑不出任何毛病來，算得上是結婚對象最完美的選擇。
但或許是自己的心理上還沒有做好準備，所以曲梔覺得還沒辦法接受這個設定。
胡思亂想了一晚上，準備睡覺前，曲梔收到了季時卿的發來的消息。
serendipity：【今天很抱歉，如果讓你很為難，我會找借口婉拒的。】
看到季時卿的這條消息，曲梔突然覺得自己今天的反應還挺失禮的。
人家幫了自己這麼大個忙，或許他只是沒想到自己還不知道這件事情。
又或許對於這種豪門來說，聯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可能是她自己小題大做了。
曲梔準備打字回復，但是刪刪改改了半天都不知道發什麼合適。
哪知道對方發來了語音邀請。
曲梔愣了幾秒鐘後接起電話。
對面是季時卿低沉好聽的聲音：“還沒睡？”
夜深人靜，這樣溫潤的聲音聽到后居然讓人有一種安心感。
曲梔本來發消息的時候還覺得有點緊張，但在聽到他聲音的一瞬間，突然平靜下來：“你怎麼知道我還沒睡？”
“看到你的微信正在輸入中好久，有點着急，所以想直接打電話給你，”能聽出對方深呼吸了一口，“我仔細想了一下，今天確實是我沒考慮周全，不過那時候白總問起，只是……不希望你被欺負，所以順口那麼說，你也別太放在心上。”
“嗯，我只是有點意外，因為之前完全沒聽我爸提起過。”曲梔咬着唇，糾結地說。
“那或許是他們隨口一提，”季時卿笑了一聲，笑聲中帶着點說不出的蒼涼，“也只有我當真了吧。”
“不是，我爸爸不是那種會隨便開玩笑的人，”曲梔聽出他語氣中的失落，馬上安撫着，“或許他只是因為很欣賞你吧。”
“爸爸欣賞可沒用，”季時卿開起玩笑來，“你不欣賞……”
季時卿故意拉了個長音，想等曲梔接話。
曲梔果然被他套進去了，順着他的話說：“不不，晶晶舅舅這麼優秀，大家都欣賞。”
“不是說了別叫我晶晶舅舅了嗎。”季時卿看兩個人的氣氛終於緩和了一些，也不想再繼續給曲梔壓力了。
其實曲梔的反應和他想像中的一樣。
沒有明顯的接受也沒有明顯的排斥，只是可能從此以後對季時卿的看法會有些許不同。
而他想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就是希望她往那方面去想，而不是只把自己當學生家長或朋友。
要讓她知道，從今以後他對她做的所有事說的所有話，都是有所圖的。
“哎呀，我今天晚上腦子很亂，你就放過我吧。”曲梔的話聽上去有點像撒嬌。
季時卿輕笑一聲，寵溺着說：“好，不逗你了，那以後，我們還是繼續當朋友吧，你別多想，就當沒有這回事。”
“我還是找機會去問問我爸爸吧……”曲梔有點頭疼，“也不知道他怎麼會突然就跟你提起這事的。”
“我看那時候叔叔和我爸爸都興緻挺高的樣子，如果你沒那意思……就不要掃他們興了，我來就好。”季時卿欲情故縱地問，“所以，你是確定沒那個意思嗎？”
“我也不知道……”曲梔感覺自己的腦子越來越亂了。
“不着急，那你慢慢考慮，反正排着隊有人想和我聯姻，你別怕耽誤我。”
曲梔被他的話給逗笑了。
聽到對面傳來的笑聲，季時卿覺得輕鬆不少。
“好了，早點休息吧，別多想了，”季時卿說，“下次請你吃飯賠罪。”
“說到這個，剛才賠償款我已經收到了，怎麼轉給你？”
“為什麼要轉給我？”季時卿問。
“那時候也是你給我在商場做廣告啊，我不能白嫖啊。”曲梔說。
“沒有白嫖，就算我預先支付了晶晶的學費好了，”季時卿說，“畢竟曲老師願意收她，已經感恩戴德了。”
“那你這麼說，我就勉強收下啦~”曲梔俏皮地回道，“謝謝老闆了。”
“禮尚往來，那，周六見。”季時卿緩緩道。
“好，周六見。”
掛斷電話后，曲梔心裏所有的陰霾都散開了。
可能今天一開始只是因為突然聽到了這個消息過於震驚而覺得似乎無法接受。
但其實現在轉念想想。
感覺似乎，還不錯。
就像季時卿說的，以他的條件，要和他聯姻的排隊都能繞濱城半圈。
或許她應該嘗試接受這個設定。
周六早上曲梔正在和曲郁聲一起吃午飯。
曲郁聲說：“我今天繼續晚上去打球，你今天還上鋼琴課吧？”
“嗯，是，”曲梔想着這麼多天終於知道機會問這件事了，清了清嗓問，“對了，爸，我聽季先生說，你是不是和他爸商量了什麼事兒啊？”
“什麼事兒？”曲郁聲沒有任何演的成分，而是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曲梔指的是什麼。
“就是……聯姻什麼的事兒？”曲梔聲音變弱，小心翼翼地問。
“哦，那天打球，我們開玩笑說起的，”曲郁聲不懷好意地湊近，“你怎麼知道這事兒？時卿跟你提的？”
“他就問我……你有沒有告訴我這事兒，你說你個爸怎麼當的，把女兒賣了都不通知女兒一聲，搞得我一點底都沒有！”曲梔委屈兮兮地說。
“啊呀，那天這也是打球的時候心血來潮隨口一問的，主要那時候我也是想試探一下時卿有沒有女朋友或者其他聯姻對象，如果有了，那我就也不打他主意了。”曲郁聲說著偷笑起來，“畢竟這麼優秀的男孩子，不能輕易放過啊。”
“那你也不能……不通知我一聲啊……哪有你這樣的！”曲梔假裝生氣着說。
“好好好，那你不喜歡，我這就去和人說清楚。”曲郁聲故意用着激將法，順便餘光偷看曲梔的反應。
“也不是喜歡不喜歡……”曲梔有點扭捏地說，“主要之前也沒往那方面想過……”
“那現在，可以想想了？”曲郁聲看有戲，馬上抓緊安利，“時卿那孩子是真的很出色，爸看人眼光很准，你相信爸。”
曲梔都被說的有點不好意思，臉紅了起來：“啊呀，再說吧，我又不是急着要嫁，都怪你，現在我看到他上課得尷尬了！”
“尷尬什麼，又不是讓你們明天就拜堂成親領證的，只是讓你們以結婚為前提互相了解看看。”曲郁聲越說越不着調。
曲梔憤憤地放下筷子回房了。
晚上到了上課時間，門鈴響起，曲梔居然還覺得有點緊張。
好在一打開門，季晶晶先非常興奮地撲向曲梔：“曲老師，好想你呀，這是來的路上和舅舅一起買給你的禮物。”
曲梔看到季晶晶手裏拿着一束梔子花，接了過來：“謝謝，我很喜歡。”
“曲老師，我可以用一下洗手間嗎？”季晶晶焦急地在那裏跺腳。
“嗯，去吧。”
季晶晶走了以後，曲梔看向玄關處的季時卿。
兩個只是相視一笑，沒有對話。
但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季晶晶上完廁所後到琴房開始上課。
上課時間曲梔所有的專註力還是在課上，期間偶爾幾次會餘光看季時卿。
今天他似乎比較忙，全程在低頭看手機。
今天曲梔講了個新的知識點，季晶晶沒有很好的理解，導致拖了十分鐘的課。
季時卿看下課時間超過了，也不好意思太耽誤，對曲梔說：“曲老師，這個回去我教她吧。”
“哦好的，記得回去提醒她彈琴的時候手腕不要上下晃動的太厲害，手指抬高，保持支撐。”
季時卿似懂非懂地問：“不好意思曲老師，那個手型的問題我沒有太理解，應該是怎麼樣的？”
季時卿說著舉起自己的手到曲梔面前。
曲梔也沒多想，直接觸碰上他的手，一隻手按住他的手腕，另一隻手舉了舉他的手指。
觸碰上的時候曲梔突然發現，他手上的溫度原來那麼灼熱。
季時卿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甲乾淨，皮膚緊實。
如果說在這之前曲梔都可以只當是非常自然的和家長之間的作業交接，但自從知道了聯姻這層關係。
這種肢體接觸，似乎就變得不再純粹。
曖昧的分子漂浮在半明半昧的空氣里，無孔不入。
曲梔突然感覺臉有點發燙，放開了季時卿的手腕：“大概就這個樣子。”
季晶晶早就已經跑出房間了，屋內只有兩人。
季時卿收拾完她的書本準備走的時候，意味深長地看了曲梔的臉頰一眼，問道：“曲老師，開個窗通通風吧，你好像看起來有點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