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選之女
在捷克機場順利接到人的選角導演喬安娜,一邊單手拉着一隻寶藍色的行李箱,一邊眉開眼笑地用英語大聲招呼道:
“嘿——!她來啦——!”
她響亮的餘音還未完全落下,忙碌的片場上就忽然此起彼伏地響起了一些驚呼之聲。
在喬安娜的身後,步態輕盈地不緊不慢跟隨走來的東方少女,姿容秀麗,唇色是淺淺淡淡的粉色。
她是清新自然的素顏,面部立體的骨相給人的感覺清冷而禁慾,可雪白稚氣的臉頰,又將其襯托出了幾分無辜的幼態來。
從而,讓少女過分耀眼奪目的美貌,多出了一分天然無公害的親切感。
那是無可置疑的。
初來乍到的那位少女擁有一張充滿了辨識度、隔着百米開外都能惹人屏息定睛的標緻臉蛋!
只遠遠望去第一眼,就有不少外籍的工作人員們心神恍惚的覺得——恐怕光靠這樣一張臉,這位小姑娘的試鏡就至少成功了一大半。
由於長時間的乘坐飛機,霍清蕪的眸中情緒淡淡的,帶着一絲疲憊的倦意。
可她的儀態在舉手投足之間,始終保持着清雅高華的風采。
並非是特意矯揉造作出來的姿態。
這具通過十幾年一絲不苟塑造而成的完美形體,只是那麼靜靜地站着,就能帶來了一種別具一格的視覺美感。
迎着冬日刺骨冰冷的寒風,少女好似枝丫上含苞待放的山櫻一般,氣質空靈而清遠。
她身上背着一個皮質光亮的棕色書包,外套一件輪廓簡單利落的深藍色長款大衣,通過略微翩飛而起的衣角,人們可以看到她裏面穿的還是學校統一的西裝制服。
顯然是剛一放學,就被喬安娜馬不停蹄地帶過來的。
“我都說了這節車廂不需要照明——!”
“我要火把點燃的自然光來突出人物的輪廓!自然光!自然光你懂嗎?!”
聽到動靜的奉俊淏停下了對一位場務的不滿訓斥,將銳利的目光遠遠眺望投了過去。
隨即,他嘴巴微張,也有了片刻的愣神。
嘶——!
這樣的顏值……是可以橫掃南韓娛樂圈內所有同輩的存在了吧?
作為這部電影的主心骨,由於任務繁重,需要時時監管現場,檢查演員們的服裝髮型、道具是否盡數合格到位,所以奉俊淏根本抽不開身。
固然他選擇留在了捷克掌控大局,沒有去參與霍清蕪的初次試鏡,但是他十分信任的全權託付給了他在圈內的至交好友——朴攢郁。
這位大佬的決斷,想必整個劇組都無人會提出質疑。
因為對方既是《雪國列車》的製片人,更是一位眼光毒辣、有着極其獨特的美學觀的世界級鬼才導演!
對待電影方方面面的各項事務都要求是頂尖水準,名聲享譽國際的朴攢郁眼光會有多麼傲慢挑剔……
奉俊淏覺得並不會遜色於他自己心中的那道高門檻。
“呵呵呵,放寬心吧,如果真有本事能把這位折服,想來一定不會差到哪兒去。”
當時,奉俊淏就是對身邊一臉欲言又止的副導演這麼說的。
初次見面。
此時風塵僕僕,談不上形象二字,再加上有了少女的鮮明對比后,更加可以說是不修邊幅的奉俊淏,由於一大早就開始在片場到處張羅,明明是寒冬臘月的氣溫,他卻忙得滿身是汗,甚至臉上還有一道顯眼的灰痕。
可能是出於一種禮節,也可能是不願在一位美少女面前邋裏邋遢。
在霍清蕪沉默的注視下,奉俊淏不禁乾咳了一聲。
他不自覺地伸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接着又往頭上扣了一頂遮陽擋風的黑色加絨棒球帽。
奉俊淏沒有直接問霍清蕪有沒有信心詮釋好“尤娜”這個角色,而是口吻冷淡的問了句:
“劇本帶了嗎?”
看着眼前體型胖乎乎、臉型也圓圓潤潤的中年捲毛導演,霍清蕪無言的點了點頭。
她將手機塞進了大衣口袋裏,然後從書包的第一層中拿出了被她貼了各種彩色小標籤的厚重劇本,從袖口露出的一小截細腕雪白似微甜而脆的蓮藕,煞是惹眼誘人。
帽檐微微向下,帶着黑色圓細框眼鏡的奉俊淏眯起了眼睛,盯着明顯下了苦功夫、做了各種詳細筆記的劇本幾秒,頓時心下一樂,面上則繼續不動聲色地板著臉。
他嗓音有些沙啞的開口說道:“翻到第23頁,現在表演一下這個場景,尤娜該有什麼樣的眼神。”
就讓我看看,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你能將“尤娜”理解到什麼地步吧。
“時間的話……”
奉俊淏頓了一下,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運動防水手錶:“就給你五分鐘醞釀一下情緒,沒問題吧?”
由於她剛進組就開機了,所以沒有所謂的考察期。
——趁還沒正式開拍,如果演不好,他還能馬上換人。
聽出了這層再明顯不過的潛層意思,霍清蕪眼波微動,眸光又沉又清,看上去格外的攝人心魂。
她沒有立刻翻開劇本,當眾埋頭苦尋,只是語氣輕柔平靜的回答道:
“不用五分鐘。”
儘管她沒有那種過目不忘的本事,但她從小就記憶力頗佳,能十行俱下,多聞強記。
這幾天她廢寢忘食,反反覆復地誦讀默背劇本,沒超過十遍,就已將內容記得八九不離十。
電影的故事背景講述的是地球成為了一個完全冰凍的荒蕪之地,零下幾十度的極端低溫,讓人類幾乎無法生存。
在無情的天災之下,所有倖存的人類都居住在一輛依靠着無限動力環繞着世界奔跑的列車上。
雖然這輛名為“破雪者號”的救世列車體積極其龐大,裏面也儲存着很多的食物和各類生活的基礎設施,甚至還有一套完美的“大自然”生態產物鏈……
但裏面的倖存者們卻備受壓迫,被統治者殘酷地被分為了不同的階級等級,也“享受”着不平等的相應待遇。
滋長罪惡的根源是人性本惡。
在迂腐病態的體制下,生活在末尾車廂的人們,不僅生活環境惡劣,甚至物資貧乏,連勉強溫飽都成問題,每日食用的“蛋白質塊”,還是由生存能力頑強的蟑螂製成的。
沒有像樣的食物,沒有陽光,沒有人權,沒有自由,使得末等艙的憤怒之聲愈發的強烈。
這些日日夜夜堆積起來的不滿和憤怒,也就促使了這些人升起了反抗之心,想要與最前面車廂中的人進行鬥爭。
最終……
他們掀起了一場血腥殘酷、也無法回頭的的革命暴動。
她現在要試演的角色“尤娜”,正是底層的一員。
16歲的花樣少女,卻每天生活在陽光都不曾照射進來的地方,過着像低賤奴隸一樣灰暗的人生。
霍清蕪冷靜的垂眸,睫毛的兩排陰影乖巧地落在眼下,她很快就回憶起了劇本第23頁講述的內容……
即便是被全劇組的人圍觀着,表情自始至終都沉穩不見半分慌張的少女。
在下一秒抬眸之時,她的表情發生了細微卻明顯的變化。
少女的眼神在遊離,那雙有着玻璃珠般質感的明亮眼睛,透出了几絲焦慮與着急。
本該無憂無慮的的眉宇間,流露出不安和迷茫之色。
害怕自己被唯一的親人丟棄,她死死咬着唇瓣,雙眸微熱,一言不發、瘋魔執着於找人的樣子,能讓人們的心坎瞬間塌陷。
這是“尤娜”的“父親”,第一次離開她的身邊。
即使“父親”一直對她表現得很冷淡,但她對“父親”卻有着明顯超乎旁人的依賴和信任,就如同是小動物與生俱來的本能一樣。
“尤娜”是在列車出生的女孩子,從小就生活在複雜糟糕的環境下,短短的人生一直活的很壓抑孤苦。
她並不是溫室里的花朵,而是在陰暗的牆角拚命掙扎、從貧瘠的土壤里頑強滋生出來的一小株伊米花。
這種花是生長在非洲荒漠戈壁灘上的一種小花,只有一條主根,由於環境極端惡劣,為了燦爛地開花,它需要足足努力五年的時間,來一點一點地汲取到足夠的養料和水分。
等到第六年,它才會在生命最後的時刻,盡情地開出無比絢麗的花兒來。
儘管只短短綻放兩天時間就會凋零,最後伊米花也會因耗盡自己所有的養分,最終面臨死亡消逝的結局,但它依然是無怨無悔、勇往直前的。
在茫茫萬里戈壁倔強地忍耐六年的風霜雪雨,只為頑強地綻放自己的美麗,是它對命運不公的默默反抗。
也正是這段渺小卻足夠波瀾壯闊的生命旅程,才能將嬌小不起眼的伊米花顯得格外珍貴。
因此「瞬間的絢爛」和「奇迹」是此花的花語。
“尤娜”的年紀雖小,也未經世事,還是個不愛開口說話的內向性格,但她卻很會察言觀色。
讀懂了戰友們眼中的焦慮和遲疑,她不由愈發的擔憂起了久久還未回歸的“父親”是不是遭遇到了什麼危險的意外……
但受困於糟糕至極的環境,小姑娘也只能低低地發出幾聲幼獸般惶恐不安的嗚咽聲,令人不禁感到心酸又心疼。
而她漾着微微水光的眼底,還有一抹小心翼翼和警惕退散不去。
觀看到這裏,奉俊淏的眸色就豁然一亮!
縱然演技在這位頂級大導演的眼中還稍顯青澀,但霍清蕪還是成功演出了那份患得患失的焦慮感。
就連“尤娜”悲慟脆弱的那一面,也演繹地相當的惹人憐惜,柔弱的讓人們很有保護欲。
果然和朴攢郁電話里說的那樣……
這孩子演戲的悟性和天賦真的都不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