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148.
鍋巴帶着蘭摩尼一路小跑,從萬民堂跑到三碗不過港那邊的廣場。
這一路上的人不少，廣場上也是。即使大部分商販都早早收攤閉店回家，但仍有部分貪戀夜晚的熱鬧,還在吆喝着，想要賺路邊的行人包里的錢。
這些人雖然看不見蘭摩尼,但瞧見鍋巴這熟悉的小傢伙,一蹦一跳歡快地跑過。
那模樣可笑又可愛，身體裏積攢一天的疲倦都被驅散不少，他們不由得露出微笑,順手就把擺在攤位上的小東西贈出去。
大家都是看着香菱長大的，也是一條街上天天見的老朋友,經常被香菱送些新菜品嘗試吃，鍋巴跟在她身邊把他們認了個眼熟，倒也沒拒絕。
因為香菱只跟它說過，不要隨便接受陌生人的東西,可大家都是熟人啊。
它懷裏抱着蘭摩尼,沒法兒再容納其他物件，於是，蘭摩尼主動攬下這個工作。
可這些不是她的東西,不可以放進蘭迦拉梨，萬一不小心忘記就壞了。
這樣想着,她就把那些小東西頂在荷花上。
荷花開得正好,花瓣舒展，就像個小碟子,那些小東西很容易從中滑落。
蘭摩尼只好憋着一股氣,讓五片粉色的花瓣收攏,牢牢裹住那些小東西,像等待綻放的花骨朵，不給他人一絲窺探裏面的機會，自然也不會讓裏面的東西跑出來。
149.
在廣場逛了一圈，鍋巴又瞧見通往天衡山那邊的大橋上，圍着一堆人，很是熱鬧的樣子，就帶着蘭摩尼跑過去。
人群圍成牆，想要擠進去不容易，尤其是鍋巴還挺圓的。
可它也矮，閉着眼睛胡亂往裏拱，竟然從那些人的腿縫間拱進去了。不過，擠到前排時，頭鑽出去，身體卻還卡在人群里。
鍋巴嘴一撇，深吸一口氣，鼓着腮幫子努力把自己拔.出來。
蘭摩尼也飛起來，兩隻手抱着它的大腦袋幫忙，使勁往外扯。她不敢太用力，怕不小心漏氣掉東西。
僵持大概十幾秒，只聽卟的一聲，鍋巴終於出來了，踉踉蹌蹌往前跳了幾步，才穩住身體。
抱着頭的蘭摩尼，在沒有拉扯的力后，不知怎麼的，突然手滑，整個倒飛出去。
幸好鍋巴及時把她拉住，才沒有飛遠。
150.
在前排找准位置站穩后，蘭摩尼落在鍋巴懷裏，調整一下姿勢，舒舒服服被它抱着看戲。
這些人圍着的是一個如冰雪的少年。
少年的發色和眸色都是冰藍，穿着帶兜帽的短上衣，褲腳較短露出纏着繃帶的腳踝，看上去有些瘦弱，手上卻拿着一把比他人還高的大劍，很隨意地單手揮舞。
少年臉上染着夕陽的色澤，說出的話也很火熱，“瞧一瞧看一看嘞，絕贊的單手劍表演，不看就太可惜了！”
旁邊有一湖藍色短髮的少年，拿着個碗，在人群前轉來轉去，替他補充道：“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總之，望您看得開心。”
那碗轉到蘭摩尼前面時，略微停頓，“這不是鍋巴嗎？你懷裏的是……”
他的話沒有說完，那邊表演的少年突然把手中的劍插在橋上，拱手道：“接下來，我將和朋友為您獻上更精彩的表演——胸口碎大劍！”
那雙略顯迷離的冰藍色雙眸掃過來，深深地望着蘭摩尼眼前的少年，隨後粲然一笑。
而蘭摩尼眼前的這位少年手拍額頭，露出帶着一點苦澀的笑容。
“糟糕，看來不能繼續待在這裏了。鍋巴，麻煩跟香菱說一聲，改日再去拜訪，我先告辭了。”
說完，他高高躍起，在空中轉體360°，完美落在人群外
，還不忘回眸一笑，頗具挑釁意味。
舞劍的少年愣了一下，連忙提起大劍追上，“別跑！我還沒表演完呢！”
見好戲無了，人群不久便散去，終於擠進來的千岩軍看見橋面上那顯眼的坑，攥緊手中的長槍，狠狠磨了磨牙，拔腿追上去。
“你們別跑，給我站住！”
鍋巴歪頭思考片刻，也跟着跑起來。
你追我趕的幾人連成了一條小火車，引得路人頻頻投來好奇的目光。
也有幾個腦迴路清奇的人，莫名其妙的跟在後面跑，不知道的，還以為有什麼好事，結果隊伍規模越來越大。
最前方的少年回頭看見烏泱泱一條長龍時，手忍不住覆上額頭，“唉，竟然鬧得如此大，這下可不好收場了。”
151.
可能是跑累了，鍋巴停在緋雲坡的橋邊。
它鬆開拉着蘭摩尼的手，轉而搭在後腦勺上，圓圓的腦袋左轉右看，像是在尋找什麼。
蘭摩尼仰着頭瞧了瞧，學着它的樣子把手舉起放好，東張西望，幫它找。
可是，黃球球要找什麼呢？
外出聽書遛彎的鐘離，背着月色歸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他緩步走近，石珀似的金眸閃過一絲懷念，唇角淺淺上揚。
鍋巴似乎是聽到腳步聲，又像感知到熟人的氣息，頭唰地轉到他走來的方向，等不及那慢悠悠的步伐，便快步跑到他的身前，把蘭摩尼高高舉起。
“rua！”
上次這麼被舉起的時候，差點直接回歸沙恆，被嚇得接近休眠，給蘭摩尼留下了短時間內不會被遺忘的深刻印象。
因此，再次被舉起的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哇！”，然後迅速把自己團成一顆球。
那憋着的一口氣鬆了，荷花垂下高昂的頭顱，裏面的小東西突破花瓣的阻攔，嘩啦啦掉了一地。
看不見看不見看不見……蘭摩尼，一點都不怕！不會休眠的！
鍋巴放下手，望着雙手中的綠球，疑惑歪頭，“lulu？”
鍾離也沒看明白，“這是？”
152.
“原來如此。”
聽完鍋巴連比帶划的解釋，鍾離單手抱着一堆小玩意兒，抬手撫上瑟瑟發抖的蘭摩尼。
“不必如此驚慌，我並無將你當作食材的理由，也知曉蘭那羅不是可以食用的生物。”
在頭上輕輕拍動的手掌寬厚溫暖，令人安心。
就像跌落懸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忽然踩到可以踏腳的石塊，大小正好足夠容身，不必再擔心墜落。
“真的？那太好了。”
蘭摩尼鬆了一口氣，停止顫抖，恢復原樣。
見那氣息奇奇怪怪的大石頭，竟然還幫自己撿起掉落的東西，立刻舞着短短的手道。
“大石頭很奇怪，但不吃蘭摩尼，幫忙撿東西，知道蘭那羅，一定是很好很好的大石頭。謝謝。”
“不必言謝，舉手之勞罷了。”鍾離收回手。
蘭摩尼喜歡這塊大石頭，他身上有很熟悉的氣息。
她忽然想起臨出門前，伴隨着叮囑的話語，被香菱丟過來的糖罐，連忙翻出來遞給他。
“好吃的軟糖，給很好很好的大石頭吃！真的超好吃！”
雖然她一再強調好吃，但剛才還在三碗不過港聽書，目睹橋上鬧劇全過程的鐘離，實在是無法接受這罐有點眼熟的糖。
他沒有直言拒絕，而是委婉地轉移話題，“你若執意要謝，不如告知鍾某，此身究竟有何怪異之處。”
這個身份是他為計劃完成的未來而準備的，偽裝也算是細心捏造，儘可能模仿人類而設置，卻還是
如此輕易被識破，看來還要做些許修改才行。
蘭摩尼一聽，立馬收起糖罐，繞着鍾離飛一圈，細細感知，“唔……”
她懨懨垂頭，“就是很奇怪，但說不出來，像長歪的大樹，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
那應當能算作成功，倒是不必修改了。
這樣想着，鍾離又提起一個新話題，“說起來，我那尚有一物，是你此前來璃月不慎遺失的物品，要同我前去取回嗎？”
“蘭摩尼的東西？要去。可是沒有來過璃月，什麼東西？”
153.
鍾離沒有明說，只是帶着鍋巴和蘭摩尼拐了個彎，走到往生堂門前。
推門走入，屋內亮着燈，有一少女正背對着他們擺弄桌上的物件，輕聲哼着小曲。
“誒呀，你終於回來啦？要我說，你選的時機也太不巧了，正好錯過一場好戲。”
她聽到動靜回頭，看到跟着進屋的兩位客人，那雙梅花瞳里頓時漫出濃濃的興味。
“喲，這不是鍋巴嗎？稀客稀客。先說好，我最近可沒去嚇唬香菱，你不能噴我啊！”
說著，她繞過鍾離來到蘭摩尼前面，微微彎腰，掐着下頜打量。
“還有這位，從來沒有看過的生物，真是奇妙。等等……她不會和你手中物品一樣是買來的吧？”
她回身，不可置信地問：“這得要多少摩拉啊？你悄悄告訴我。哦不不不，還是算了，不知道心就不會痛。只是，看來我最近要多多去發傳單了。唉，生意難做哦。”
少女名為胡桃，是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雖然年紀尚小，性子活潑，但主持喪葬時，也會露出成熟穩重的一面。
只是……鍾離輕嘆一聲。或許是年齡相差太大，他實在是應付不來這孩子。
“她並不是商品，只是我的舊友，前來取走遺失的物品罷了。”
胡桃有些好奇，這麼古怪的生物，擁有的東西一定也很好玩吧？
“什麼什麼，我能看看嗎？”
“你曾見過的。”
說完，鍾離把那些小東西交給鍋巴，走入房間內，出來時手裏拿着一口大鍋，鍋底油光鋥亮。
望着這眼熟又普通的東西，胡桃失了興緻，但想到這口鍋引起的故事，挑眉道：“這鍋不是你前段時間撿回來的嗎？我還以為你終於想明白，要大顯身手做些好吃的，賄賂賄賂我呢，結果卻從來沒提起過。”
“我若是做，你可有那耐心，願意慢慢等？”
想到上次纏着他好不容易下廚，結果從午飯變宵夜的悲傷故事，胡桃撇嘴。
“唉，算了算了。等你做好，我都要餓死了，還不如去外面隨便買點。”
鍾離搖搖頭，張嘴正要說，卻被胡桃搶先。
她閉着眼，豎著一根手指，一邊打轉一邊背誦，“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能承受時間考驗的……”
背完一大通話，她單手叉腰，做個鬼臉給鍾離看，“你那些話都說八百遍，我早就背下來了，還需要你重複？哼。”
鍾離還能說什麼呢？不過是嘆一聲，轉身把大鍋遞給蘭摩尼。
蘭摩尼飛過來轉了一圈，看到鍋上有自己設計的圖案，才確定。
“這真是我的鍋！”
記憶是蘭那羅的力量源泉，他們可以把記憶儲存在植物里，通常是漂亮的小花，然後交給那菈朋友。
保護好小花的那菈朋友，也會被小花保護好。因為那些小花可以消耗儲存的記憶，釋放蘭那羅的蘭迦拉梨。
就算忘記，蘭那羅見到曾經贈予的小花，感受到其中蘊含的記憶，也可以想起那菈朋友。
可鍋是鐵塊做的，不能儲存記憶，沒有任何作用。
所以，為什麼她會把一口鍋給別人呢？
蘭摩尼已經選擇性遺忘他們剛剛說的是“遺失的物品”，抱着頭努力回憶良久，什麼都想不起來，只能放棄。
“大石頭有蘭摩尼的鍋，像花花送給那菈朋友，應該是朋友。可是想不起來。忘記是很難過的事，對不起。”
“不必道歉。只是時候未到，你我不曾相遇，自然也不會有相應的記憶。”鍾離擺擺手，“其實，嚴格算來，如今的我也和以往大不相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並不算同一人。那便重新介紹一番吧。”
“幸會，我名鍾離。如你所見，是往生堂的客卿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