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是港口Mafia文員們剛上班的時間,很多人帶早飯來公司吃。
織田作之助被飯菜的香味包裹着,他有些餓了,做考官的任務來的突然,他早上緊忙查了些資料,還沒來得及吃飯。
那扇門開了,新人的年紀比他想得還要小,即便織田作之助14歲的時候就已經是個成熟老道的殺手了,但這並不影響織田作之助用看待孩子的眼光,看眼前的少年。
還沒等他招手,少年的目光就看向了他,緊忙小跑幾步,站到他面前,“考官先生您好,我是不破憐。”
“織田作之助,你今天的考官,我們去坐電梯。”
“就我一個人嗎?”看織田作之助沒有等人的打算,不破憐有些好奇,他記得財務部也有兩個想加入武鬥派的,在訓練室的時候他們還在一起比打槍靶。
“不太清楚,我只是你一個人的考官,剩下的人應該有別的測試吧。”織田作之助不太確定自己是否應該嚴肅些。
眼前的少年長了一張好學生的臉,看向他的目光像他收養的幾個孩子一樣,直視着的,帶着對長輩信賴的清澈雙眼炯炯有神。
這種眼神讓織田作之助不自覺地用上名為“家長”的思維去關注眼前的少年。
少年有一頭深海般藍色的長發,帶着天生的羊毛小卷,冷不丁看去像一隻無害的藍色綿羊。
顯然沒人告訴少年如何挑選一件合適的工作服,他穿着一件對於自己來說過於肥大的黑色西裝,衣服的第一個口子甚至到了他的胸口下,領帶繫着死結,一跑一動工作牌就藏進了外衣裏面。
“在工作中問別人的年齡,會有懷疑工作能力的嫌疑,”少年有一雙上挑的鳳眼,他全神貫注的看着織田作之助,讓他那雙罕見的金色眼睛看起來更大了,在織田作之助俯視的視角看去,顯得更加年幼,“但我還是很好奇你多大了。”
“13了,先生看起來也很年輕,絕對不超過25歲。”
“我今年應該……21歲了吧。”
“咦,好年輕!”不破憐睜大眼睛,絕對是織田作之助那身焦糖色的皮膚讓他猜錯了年齡。
“你才是最年輕的那個吧。”織田作之助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是哦。”不破憐認同地點頭。
兩人邊說邊走,織田作之助帶着不破憐坐上了電梯,現在是上班時間,很少有人是往樓下下的,隨着每一層的電梯打開,人群不斷的湧進,他們被擠到了電梯最裏面。
人挨着人,本來極其寬敞的歐式全玻璃電梯變得擁擠不堪,空氣中瀰漫著古龍香水的味道……和飯菜的香氣,這混合起來並不好聞。
“你為什麼要加入組織?”織田作之助想了想問道,他其實不太會聊天,這是他真實想問的。
就像他的一個朋友,現在是港口Mafia高層,他年紀比不破憐大幾歲,織田作之助也問過他同樣的問題。織田作之助小時候是為了生存才做了殺手,殺手和黑手黨都是黑暗的一部分,這讓他好奇少年們又是為了什麼加入組織的呢?
可惜,上次喝酒的時候,太宰把話岔了過去。
而這回,少年扶着電梯內的把手,仔細的想着,織田作之助沒有打斷他。
直到下了電梯,少年才回過神。
“也許是想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加入港口Mafia吧。”
“這種回答和某個國家的總統回答很像,回答了又沒回答。”
“我父親也是港口Mafia的成員,他在上個月15號殉職了,此後的兩個禮拜,我都一直迷迷糊糊的,有一個聲音不停的叫我加入這裏。”
“順便說一句,您長得很像我父親。”
“……不破凌?”織田作之助想起那位上個月殉職,長得跟他很像的十人長,那是個充滿幹勁的男人,遇見他,不破凌總是會勸他上勁一點,覺得他這樣的人當底層成員太浪費了,是個少見的、理解他不殺人,還認可他能力的武鬥派。
“對。”聽到父親的名字,不破憐眼睛一亮,“我想是被嘮叨煩了吧。”
“就像叫鬼一樣‘加入組織!加入組織!加入組織!’,我給它起了名字——Mafia不知名金牌宣傳部。”
“聲音在耳邊晃蕩,人會精神疲勞的。"織田作之助想像了一下,如果有個聲音一直在他耳邊念叨着''早點上班’,他也許會聽話。
“對,就是這樣,所以我迷迷糊糊提交了申請,父親在組織里的朋友都建議我做文職,但我認為不管是待在辦公室還是成為武鬥派,只要是作為組織的成員,得到的錢都沾着血,都會讓我有負罪感,所以我還不如加入自己比較感興趣的地方。”
“確實是這個樣子,但武鬥派的工作還是要比文員危險的多。”
他們走出港口大廈一樓歐式風格的大廳,不破憐以為他們要去停車場,但顯然不是這樣的。
織田作之助帶着他去的是旁邊的公交車站。
“組織沒給你配車嗎?”
“我只是下級成員,”織田作之助從兜里掏出一張紙條,不破憐有些好奇,踮起腳看了一眼,不出意外,是一個地址。
“九海路會社……這裏,息港。”
“這個是回程車吧。”
“抱歉,我經常做錯站。”
“看出來了,這裏我認識,車站在那邊,挺遠的。”
“哦。”
不破憐反客為主,帶着織田作之助坐車到了九海路會社,這周圍一片都是人工填出來的土地,所以海岸線都很規整,九海路會社建在一個突出來的人工小半島上,只要爬上三層樓,就可以從窗外看到兩面環海的場景。
“就是這裏。”指着一座面積龐大,外形醜陋的四方水泥建築,不破憐說道“九海路會社。”
他上小學的時候,學校曾組織學生到這裏參觀。
因為他是港口Mafia成員的孩子,擔任教師總會難為他,比如說,春遊出發前,說他分到的鞋套不合規格,讓他去換衣室找備用鞋套,等不破憐找到時,學校的大巴車已經開遠了。
他只能自己坐着公交車到這裏,因為參觀是算學分的。不破憐並不怨恨那名老師,她的孩子是被港口Mafia無辜殺害的,這是遷怒,但還是不免讓不破憐對那次旅行印象深刻。
這座水泥建築已經不年輕了,上面爬滿了綠藤,如果不是地址準確,不破憐根本認不出來。
“這裏在五年前廢棄,九海路會社被外國企業惡意收購,但還沒等那家企業全面接收九海會社,它就因為資金鏈斷裂突然破產,管理人也離奇失蹤,這裏自然也就廢棄下來了。今年組織上面跟政府官員做了交易,現在這塊地皮歸我們了。”織田作之助講解道。
“昨天,有人向警察報案,在這裏的海上倉庫里發現了很多屍體。”
“如果不能證明這些屍體不是我們殺的,那些官員肯定會要的更多。”織田作之助給不破憐指了一下旁邊掛着的鐵牌,嶄新的牌子在這一片破舊里顯得尤為扎眼,上面寫着港口Mafia歸屬。
織田作之助在前面走,不破憐在後邊跟着。
他們的目標是這座工廠的後身,工廠后側有一大片紅石磚路,是一個自建的港口,能容下百噸的小型貨船,只不過都廢棄了,雜草從石磚縫裏鑽出,因為咸濕的海風最後耷拉在地上,踩起來柔軟沒有聲音。
走進能看見海的地方,不破憐注意到枯黃的雜草上有褐色的點狀物,是幹掉的血液,這些印記星星點點,最後鑽入已經長滿銹斑的海上倉庫里。
跟着織田作之助走進倉庫,兩人看到十七具被整齊堆疊在一起的軀體,它們腦袋和腳被砍斷,斷面非常平整,只有加工線里的鋸骨機才能做到,身上的衣服被扒去了,皮膚因為失血而過於蒼白,倉房並不通風,屍體已經生了蛆。
“……這測試真是太刺激了……嘔……”不破憐捂着嘴,一陣陣的反胃,作為橫濱人,不破憐見過很多屍體,膽子很大的。但這樣的場景,他還是第一次見,彷彿這些人類是一隻只擺在鐵盤裏待烤的鴨子,去了腦袋和容易糊掉的爪子。
織田作之助捂着鼻子,熟練地從口袋裏掏出醫用口罩和一副手套遞給不破憐,自己也全副武裝,他安慰了不破憐幾句,兩人開始勘察現場。
“這案子不是我的考題嗎?”
“案子是考題的載體,只有一個題目,很簡單但需要你自己去發現。”
“好難哦。”不破憐說著,他順着難聞的味道,走到廠房內的一個小隔間前,木門因為潮濕而腫脹,他只能用腳抵住門,猛地一撞。門開了,這是個獨立衛生間,看到眼前的場景,不破憐趕忙扶住門把手,穩住自己的身體,“我找到他們的腦袋和腳啦!”
時間過渡到下午,不破憐和織田作之助並排坐在一個快餐店裏靠窗的位子上,不破憐正大口吃着漢堡,織田作之助喝着冰拿鐵,桌子上放着他們這天上午找到的信息資料,和幾張屍體的照片。
他們檢查完現場后,回港口大廈調出了那些腦袋的身份信息,不出意外,都是些沒人注意的流浪漢,他們只能拿着這些人的頭顱相片,到橫濱幾個流浪漢聚集的地方,希望從他們的生活區域,找出兇手作案的範圍。
很可惜,這條線索廢掉了,十七個流浪漢分散居住在橫濱的各個貧民窟里,並不是區域作案。
但也不是沒有收穫,可以知道,這些屍體的死亡時間相差不出半天,而他們又在橫濱各個地方生活,兇手去各個地點找他們的話,時間不會相差這麼近,只可能是把這些流浪漢聚集在一起,然後挨個殺掉。
“吶,吶,辣咖喱真的那麼好吃嗎?能讓你忍到晚上把兩頓飯變成一頓飯。”不破憐咽下最後一口漢堡,拿起冰可樂,好奇的問道。
是的,織田作之助只要了一杯咖啡。
“更確切的說,是把三頓變成一頓,這個案子讓我現在還反胃,”看了眼桌子上的照片,是幾個有些扭曲變形,怒目圓睜的腦袋,眼前的少年已經從早上的反胃,需要他安慰,進化到可以看着吃飯了,令織田作之助真心佩服,“辣咖喱確實非常好吃,尤其是剛做出來的,每一口都順着…”
還沒等他說完,看向窗外的少年突然頓住,他盯着外面走過的一個朋克女孩手上的名牌,激動地喊道,“爸爸!我找到了。”
“嗯?”織田作之助不知道該驚奇前面的兩個字,還是後面的話。
少年猛地說話,嘴裏的可樂還沒咽下去,直接讓他嗆了,又因為一聲“爸爸”把臉憋得通紅。
他咳嗦了一會兒,眼淚都出來了,“抱歉,你長得太像我爸爸了,以前我不愛做飯的時候,我們兩個就會在快餐店吃飯,和你在一起,就好像爸爸還在。”
“沒關係。”織田作之助接受良好,因為已經有五個孩子管他叫爸爸了。
“我知道了,”不破憐興奮的說道,“發現屍體的不是我們組織里的人吧。”看織田作之助沒反應,不破憐趕緊跳過爸爸這個話題,說出自己的發現。
“對。”織田作回憶了一下,給他情報的人提了一嘴,如果是他們內部發現的,不會有亂子。
“他有問題。”不破憐斬釘截鐵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