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冤家路窄
許家宣佈破產那天,項歡坐綠皮火車去找了許見東。
她和許家二少,要趕緊把離婚手續辦了。
到的時候是半夜,她在小旅館前台等着辦入住。
嚼着口香糖一扭頭,看到兩男兩女喧嘩說笑着推門進來。
倆男的都是板寸頭。
其中一個左擁右抱沒閑着,另一個則單手插兜,隔了點距離只笑不說話。
項歡嚼的動作慢下來,耳朵里嗡嗡的。
這幾位也到了前台,項歡自覺地靠邊讓開,把頭低下。
他們開好兩個房間準備上樓時,許見東也到了,進來就喊項歡名字。
只笑不說話那個板寸頭,突然朝項歡瞥過來一眼。
項歡已經迎上許見東,假笑叫了句老公,嗔怪怎麼來的這麼慢。
許家二少愣了下解釋時,那幾位的人影已經消失在小旅館樓梯上,項歡偷偷鬆了口氣。
以前她過來這邊,都會跟許見東住這家,可今天非常不想住,最後去了許見東在林場的宿舍。
到了地方,趁着許見東在廚房熱飯的工夫,項歡給一位朋友發了消息,問了點事。
那邊很快回復,說人是今天上午剛放出來的,他本想明天再告訴項歡。
項歡回了句謝謝,放下手機去洗手,準備吃飯。
吃的是饅頭和大蔥炒雞蛋,許見東弄好就蹲去旁邊,整理一個大背包。
項歡掰了半個饅頭,過來陪他一起蹲,問什麼時候上塔。
許見東說要明早四點半。
他把饅頭和白開水塞進背包里,又隨口
問,為啥今天不肯住那個小旅館了。
項歡笑,回答說今晚想干點大事,那地方不合適。
說完就行動起來。
發覺他垂着眼沒什麼反應,就愈發使出各種招數……
許見東終於伸手,把燈拉滅。
項歡聽到昏暗中他脫鞋解皮帶的聲音,卻開始沒了興緻。
畢竟心裏壓了那麼多事。
許見東也照舊不冷不熱,過程中還能問起,自己家裏這次是不是真的沒救了。
聽到項歡說,許家這次恐怕真要徹底完犢子……他戛然而止。
就跟過去那幾回一樣。
項歡提醒他,錯過這次,以後可就沒機會了。
許見東把後背亮給她,啞着聲音問,這次過來身份證結婚證都帶了吧。
項歡把手搭到他胳膊上,說該帶的都帶着呢。
那明天下午,去鎮上把離婚手續辦了吧……許見東對她說了今晚最後一句話。
第二天,鎮上不大不小下起雨。
下午一點半,項歡和許見東走進姻緣鎮的民政所。
各種手續走下來用了一個多小時,兩人三年多的婚姻關係,法律意義上正式結束。
項歡接過屬於自己的小紅本,還有心情問許見東要不要一起吃個散夥飯,她聽說最後都有這程序。
許見東沒意見,兩人去鎮子裏找地方。
吃到一半時,許見東工作的林場來了電話,說是有火情讓他趕緊回去。
項歡也吃不下去了。
她起身沿着鎮上唯一的商業街往前走,不知不覺到了一處二層小樓的廢墟前。
小樓曾經被烈火焚燒過的痕迹,還依稀可見。
沒想到這地方十年了還是老樣子,在熱鬧的商業街上分外格格不入。
項歡臉色很難看,狠狠閉了下眼準備走開時,扭頭撞上街對面的一道身影。
板寸頭,單手插兜,嘴角似有若無帶着笑。
是昨晚小旅館前台那個人。
覺察到自己正被項歡盯着看,這人把看廢墟的視線轉移過來,筆直迎上。
項歡眯了眯眼,面前浮現出八年前的零碎畫面。
那會她剛上大一,暑假陰差陽錯找了份需要到監獄工廠對接的兼職,為期二十天。
跟着獄警通過層層門禁,項歡平生第一次,近距離見到了穿囚服的。
編號4021的男人。
他那會一樣的板寸頭,兩隻手可不能隨便插兜,嘴角也不掛笑。
但是看項歡的眼神,一模一樣。
直白,炙熱,眸子裏隱着一團野火。
項歡退出回憶,深吸口氣,醞釀著主動走向街對面。
對面的情況卻先有了變化。
板寸頭身邊多了個紅唇黑長直的女人,沒骨頭似的貼着人。
項歡的手機也響起來,她接聽,衝著電話那頭叫了一聲媽。
通話里聊的內容,幫她快速從眼前狀況抽離,心思都回到原本的軌道上。
也因此錯過了街對面兩人的對話內容。
女人問板寸頭,直勾勾盯着那女的,看上了?
板寸頭目光追着項歡漸行漸遠的背影,從嗓子裏擠出幾個字。
——是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