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話

第27話

27.

伏黑惠知道,他的回答聽起來似乎有些突然。但這並非他在什麼吃醋之下衝動做出的所謂的宣誓主權的舉動,而是他在聽到吉野順平所說的話之後,經過思考所做出的回答。

吉野並沒有見過他們,而千春在把他介紹給同伴們打了招呼之後,依照她的體貼,她本應該將高專這邊的大家挨個介紹給他,畢竟吉野看起來是很內向的性格。但是她沒這麼做,或許是出於想要鼓勵吉野主動進行社交的目的,又或者是其他原因,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問題在於,吉野是怎麼把“千春的男朋友”的這個身份鎖定到他這裏的?

因為自己和千春剛剛說話了?

就算是這樣,那至少也有一個前提,不然吉野的想法太莫名其妙了——他一定是聽說過千春有一個所謂的男朋友,那麼他是聽誰說的?

答案顯而易見,這是千春自己說的。

而且千春提及的絕不僅是“我在咒術高專有喜歡的男生”這麼簡單的話語,因為如果是這樣,那麼符合這個條件的還有狗卷學長,所以千春的介紹肯定是更詳細的,詳細到吉野可以瞬間就意識到自己和千春的關係很不一般。

……好吧,其實他本來有點生氣。

因為他留意到了千春沒有使用慣用手的細節,從而推斷出她肯定受傷了的事實。當然,他不是氣千春沒有保護好她自己,也不是氣她沒有把這種事情告訴他,他是生自己的氣。

他當時就應該直接跟過去的。

然而在這樣生悶氣的時刻,因為吉野順平的話語,伏黑惠發覺,他心底的微惱很快就混入了一種隱秘的欣喜。

原來千春有主動對吉野介紹他,原來在她眼底,他們已經是這樣的關係了。

她完完全全沒有對別的男生抱有那些對他才會有的情感,她是如此的坦蕩,那麼他根本不可能因為她匆忙去救吉野而沒有及時回復他而鬧彆扭,事實上他確實不怎麼在意這件事。

現在、立刻、下一秒,他要做出果斷的回答。

於是在短暫的時間裏想了很多的少年鄭重其事地說道:“嗯。”

千春:?!

第27話「告白」

在伏黑惠公然承認了兩個人的關係之後,現場眾人的反應各不一樣。

順平鬆了口氣,有種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氣氛很微妙,但總之自己得救了的感覺。

二年級們欣慰於後輩終於長大了,雖然對他突然的表態感到意外,但對於這兩個人的“交往”,大家都覺得這完全是意料之中——如果這兩個人一直沒交往,那才讓人意外呢!

釘崎則是愣住了,不是,他們每天都在朝夕相處,這兩個人為什麼瞞着她啊!沒必要吧!!可惡的伏黑,是為了在她面前炫耀,所以現在才說的嗎?!

“你們什麼時候交往的?”她震驚地說道。

千春:……

她也想知道呢。

省略表白,直接當眾蓋章,不覺得太狡猾了嗎,惠?

察覺到了她的凝視,伏黑惠深吸了口氣,迎上了那雙熟悉的眼眸:“我們聊一聊。”

還未等千春回答,少年就已經握住了她的手,將她一把拽離了人群。

誒?!

直至走出了幾步,千春這才回過神來。

糟糕,為什麼她心跳的好快。

是因為這副模樣的惠非常少見嗎?感覺,稍微有點強勢……他都沒等她回答。

不過,她非但不討厭這樣的他,反而……

好心動。

但是,他要拉着她去哪裏呢?

伏黑惠知道,他的行走有些漫無目的,因為他並沒有一定要去的地點,他只是想要避開人群、議論與注視,想要找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將他和千春的關係重新進行梳理。

……雖然他在心底的想法都非常理智,但不管怎麼說,將她直接從大家面前拉走的舉動確實是他難得的衝動。因為走出了一段距離之後,少年這才通過自己握住的柔軟而溫暖的觸感意識到,他直接牽住了她的手。

伏黑惠停下腳步,偏過頭看千春,對上了她的視線。無辜的、茫然的,卻又溫柔的視線,她完全沒有因為他的舉動而感到生氣。其實他知道,此時的她並不是最好看的時刻,她沒有用化妝品,甚至因為沒休息好而有黑眼圈,她風塵僕僕的,可是她站在他面前,那就是最好的風景。

“你怎麼都不問我。”他說。

“嗯?”千春疑惑地看着他,“問你什麼呀。”

可以問他很多問題吧,比如他要拉着她去哪裏,要拉着她去做什麼,還有他為什麼要突然把她帶走……可是她什麼也沒有問,她只是這樣看着他,他就能夠感覺到她那過分柔軟的信任,如同她的眼神一樣,將他鎖定,將他包裹。

真正強勢的人其實是她,他才是無路可逃的那個。

偏偏她還在說:“惠又不可能傷害我。”

伏黑惠很想說,說不定呢,防人之心不可無,但是他又說不出來這種話,因為她說的是實話。就連他在衝動地將她拉走的瞬間,他做出的第一反應都是拉住她的左手,而非她的右手——因為她可能受傷了,他不願牽動她的傷口。

想到這裏,他不由得皺起眉:“千春,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沒告訴我。”

啊……那可不只是一件,比如她受傷了,再比如虎杖還活着,以及她被五條老師坑蒙拐騙着給虎杖喂宿儺手指的事情。

千春眨了眨眼睛,說道:“你是說,我很想你的事情嗎?”

“……”

伏黑惠想,他被打敗了,她總是在說這種內容的時候如此自然,她可以輕而易舉地說出他沒辦法說的話,做出他做不到的事情。哪怕他知道,這些半真半假的話其實可能只是千春用來應對他的技巧,但他確實會被擊中。

不過,他這次可不能讓她輕易地就把這件事給揭過去。

於是少年定定地望着她,用篤定的語氣說道:“你受傷了。”

……果然被發現了。

早在伏黑惠跟她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千春就已經察覺到了他好像注意到了什麼,但沒想到他居然注意到她受傷了。可是她覺得她掩飾的挺好的呀,家入小姐已經給她治療過了,她現在除了不能做大幅度的動作之外,看起來和平時完全沒有區別,惠是怎麼發現的呢?

面對她的疑惑,伏黑惠回答道:“因為你刻意地用左手推了吉野。”

“雖然我確實在潛意識裏有想要避免牽動傷口的想法,但這不能代表我是刻意的吧?”千春提出了質疑,說不定她就是隨手一推呢,根本沒在意是左手還是右手。

“吉野坐在你的右邊。”伏黑惠說道。

原來如此,千春恍然了,順平在她的右側,她用右手推他下車最順手,而且右手是她的慣用手。這麼一想,她當時的動作確實有些刻意。

少女莫名的產生了一些挫敗感,她想瞞過去的人其實就他一個,結果還被他給發現了,是她的演技太差了,還是伏黑惠的觀察能力太強了呢?

“都不是。”伏黑惠說道,從公正的角度來看,他並不認為他是一個非常敏銳的人。

“……那就是我的問題?”千春不高興地看着他,然而下一刻,她落入了那片碧色的風暴,她被少年眼底難得浮現的、濃烈的情緒所驚到。

她感受到了,在那被展示出來的冰山一角之下,隱藏着多麼深邃的海域。

“因為,”他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的目光總會落在你這裏。”

他總會看向他喜歡的女孩。

所以他察覺到她的不對,只是時間問題。

砰砰、砰砰,千春感覺到她的心跳悄然地加速了,明明現在已經算是秋天了,可是她卻還是感覺很熱,她想念雪糕的味道,想念空調的風,想念一切能夠降溫的方式。太燙了,她的臉頰,她的耳尖,還有他的目光。

因為突然生出的羞澀,她本能地想要別過頭去,然而她無法做到,因為她被那樣的目光所吞沒了。怎麼、怎麼能有人,單用眼神……就能把她盯到如此狼狽的地步!

“你……你到底想說什麼。”她聽到自己這樣說道,語氣軟綿綿的,有點不像是她。

是、是要對她表白嗎?

也是,他們牽過手,擁抱過,還親吻過彼此,按照伏黑惠這樣保守的性格,不交往那簡直是對他耍流氓。可是那天晚上的崩潰實在是在她的意料之外,要不是她的紙符被破壞,她遭到了情緒的反噬,她不會主動做出那種事情,他們的關係不會瞬間就進展到這種地步。

按照她原本的設想,他們需要再共同經歷一些事情,再某個關鍵的節點之後,她會忽然想通,她不會再糾結於在小綺情況不明的時刻,自己卻貪戀青澀的愛情果實是多麼可恥的一件事,她會更勇敢、更坦率地面對他,面對彼此的心意。

但是一切都被打亂了,她想,如同她的心跳聲。

“我是一個很無趣的人,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固執、自以為是。”伏黑惠低聲說道,“從小到大,別人都覺得我不好相處,可見我在性格上存在着缺陷。”

原本有些慌亂的千春在聽到他所說的話之後,立刻露出了不贊同的神情:“惠怎麼能這麼說呢……”在她心底,他各方面都很好。

然而少年微微俯身,伸出手指抵在了她的唇邊:“千春,讓我說完。”

“……好。”少女回應道,睫毛輕輕顫動,像是微微扇動的蝶翼。

“雖然我不怎麼在意別人對我的評價,不過我也想過,什麼是更好的性格,什麼屬於有趣,我能否變成那樣。”他繼續說道,“在很小的時候想過,是不是這樣,我就可以像鄰居家的孩子一樣,擁有一個看似完整的家庭。這是非常幼稚的想法。”

千春沒有說話,但她主動握住了他的手,像是在安慰他說都過去了。

確實都過去了,因為那些都是讀小學之前的想法。但是這樣的困惑在遇到她之後,再一次出現了。“因為我會去想,什麼樣的男生和你在一起,會更合適。”伏黑惠說道,“也許是能夠接得上你每句話的,很幽默的人,也許是更活潑的,能與你一起玩鬧的人……”

但他們都不是惠,她的眼神這樣告訴他。

“我想,我大約是不會改變,我很難變成大眾意義上更受歡迎的類型。因為我很固執。”少年說道,“但是,就算你面前會出現我曾經想過的,更適合你的男生,我也不會心甘情願地退出一樣。”

不是他把她讓給別人,而是他要做她的選擇。

誰又能篤定的說,看起來與千春的性格截然不同的他,就一定不適合她呢?

“固執有時候並不算是什麼壞事。”他說,“人的一生不過是兩三萬個日夜,在遇到你之前,我已經自己走過了五千多個普普通通的日子,我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但現在如果讓我重新回到那樣的生活,我可以確信地說,我不願意。”

“因為那樣的生活里沒有你。”

他很少去如此直接地表達他的想法,而這樣真誠的、發自內心的話語,最能夠觸動人心。

千春想,足夠了,已經足夠了,因為不願意像以前那樣的另一種翻譯就是“我願意”。她注視着他,如同教堂中身着白紗的新娘等待着新郎先一步開口的那樣,她也在等待着他最後的宣誓。

“我很難說,我的愛是美好的,因為我並不懂得怎麼愛人,因為這是我第一次這樣喜歡一個女孩子。這份喜歡理應不是完美的,它有着很多不足之處,不過我可以去學習……很抱歉剛才在大家面前自作主張地說明了我們的關係,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夠給我這個,讓我能夠在接下來以萬千計數的日夜裏,繼續喜歡你的這個機會。”

所以說,固執並不是什麼壞事,尤其是對於他這種行動力很強的人來說。

他認定了的事情,從來都不會改變。

年少的人去講永遠總是過於輕浮,但如果這個人是伏黑惠,那麼他所講過的話,一定是能夠做到的。不會再有那樣的人走進他的心扉,千春想,誠如她真的在昨日的戰鬥中死去,那他一定會固執地記住她好多好多年一樣,他就是這樣的笨蛋。

沒有人會覺得伏黑惠不聰明,只有她這麼覺得。

一向理智鎮定的少年,唯有在她面前才會表現的如此笨拙。

“……千春,你願意和我交往嗎?”

怎麼不願意呢?

千春開口說道:“其實我還以為,惠把我拉到這樣沒人的角落,是想要偷偷地做什麼壞事呢,雖然我知道惠不會這麼做的。”

什麼?

伏黑惠沒反應過來,他有些茫然地看着眼神狡黠的她。

“比如這樣。”她向前傾身,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

等一下,這是她的回答嗎?

“沒錯,這是我的回答。”少女紅着臉,認真地說道。

“惠也不用把我想的很完美,我也有着很多問題,我們之間不需要什麼更合適的、更般配的,因為在我對你心動的時候,我啊,我完——全——都沒有想過這些呢!”

“就是很喜歡你啊,非常非常喜歡你,喜歡到在我以為我快要死掉的時刻,我意識到,原來能夠在此刻與如此鮮明的痛覺並存的,竟然是我對你的在意。”她輕聲說道。

“你……”這下換成伏黑惠被她如此熱烈的表白講得面紅耳赤了。不過,他還是留意到了她話語裏的問題所在:“你的傷勢很嚴重?”

“只是誇張的形容,我一點事都沒有。”千春解釋道。

是的,按照她原本的設想,他們的確是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夠更加水到渠成地發展到交往的關係,但是這樣穩定的節奏被打亂了。那麼,被打亂之後呢,她想要選擇繼續拖下去,拖到那樣的一個重要的節點到來嗎?

不,她不想,因為那樣的節點已經到來了。

在她意識到,如果她就要死了,那麼她還想再見她一面的時候,就已經到來了。

如果沒有和伏黑惠交往,就這樣死去了,她一定會很遺憾。

“或許最初我對惠的態度看起來不怎麼認真,總是想要捉弄你什麼的,但其實我也是第一次這麼喜歡一個男生,也是真的很想跟你交往。”千春鄭重地說道,“愛的確有很多種,而我只需要你的這一份。”

她值得更多、更好的愛,她從不缺少愛,但她選中了他。

“好喜歡惠哦。”她說。

在品嘗雪糕的時候,所說出的帶有歧義的話語,終於在此刻被賦予了最精準的定義。

“……”

**

伏黑惠想,他早就想到過的,她是蠻不講理的、只會任性地照射着他的日光。

面對這樣的、比他更熾熱的示愛,在大腦發號施令之前,少年已經本能地將她逼到了角落,他完全是下意識地封住了她的去路。

千春眨了眨眼睛:“惠……”

“現在是想要做壞事嗎?”

那種事情……怎麼能算是壞事呢,就像她眼底的笑意一樣,她不過又是在逗他。

怎麼能總是任由她這樣從容、這樣鎮定,那樣慌亂的、被牽絆的心情,不能只讓他一個人擁有吧。不過,既然已經是男女朋友的關係了,那麼,他可以……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一樣,少女笑盈盈地看着他:“惠想要對我做什麼呢?不如直接說出來哦。”

……讓他把這種想法說出來,未免也太羞恥了。事實上現在回想一下他剛才都說了些什麼,伏黑惠瞬間就理解了在他對千春坦白家庭情況的那一個下午,在結束擁抱之後,千春為什麼如此慌張。

有些話想着是一回事,說出來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我……”

在她壞心眼的表情的注視下,伏黑惠意識到,如果他不能在這一刻扳回一局,那他以後都只能被她各種調笑了。所以,他現在應該咬咬牙,說出自己的想法。

但是,真的要說他想親她嗎?

少年忽然笑了。

千春怔住了,她設想過他接下來的神情,無非是被她逗到羞惱,又或者是艱難地正視了他的慾望,但她萬萬沒想到他會是這種反應。

伏黑惠真的很少笑,即使是面對她的時候,他也總是一臉嚴肅。倒不是他故意裝成這樣,而是他的性格本就如此。但是這一刻他的笑容和之前她見過的好像也不太一樣,看起來有些釋然的意味,是很放鬆的笑容。

他在想什麼呢?

嗯?突如其來的機會——在她這樣愣神的時刻,伏黑惠傾身向前,將她的身形擋住,親了親她的額頭,動作輕而虔誠。

千春驀然睜大了眼睛。

誒、誒?!

居然、居然使詐,這是什麼,美人計嗎?!

降溫大失敗,她臉上的熱度再次燃燒了起來。

倒也不是——因為少年只是想到,他完全不需要跟她較勁,這又不是什麼存在輸贏的比賽,就算以後被她各種開玩笑也沒什麼,反正他早就做好了一輩子的準備。

注視着她驚訝的,慌亂之中摻雜着懊惱與不好意思的神情,伏黑惠想,在剛交往的時刻,他到底很難說出“我想親吻你”這樣過分直白的話語,但好在他確實有一定的行動力。

少年伸出手,為她理了理額前的碎發,之前在KTV時他想這麼做,但最終卻收回了手。

……他想這麼做,已經很久了。

“下次約會的時候,再使用之前的香水吧。”他忽然說道。

“嗯?”千春茫然地看着他。

可以是可以,但是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伏黑惠沒有立即回答她,因為他回頭眼神不善地瞪了一眼不遠處緊急縮回身影的幾位同伴。錯過了回答的機會,少年顯然就不打算回答了,事實上,他原本就沒打算說出心底的答案。

然而在千春的軟磨硬泡之下,完全招架不住的伏黑惠咳嗽了一聲,將視線從她的唇邊挪開,別過頭去回答了一句:“……因為可以採摘玫瑰。”

他的玫瑰。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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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術回戰]今夜或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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