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話

12.

“惠，我有一個只能由你完成的任務需要你去做。”五條悟說道。

“請容我拒絕。”伏黑惠立刻回答道。

“怎麼拒絕的這麼快！你這樣老師會很傷心的！”

伏黑惠心想，他和五條老師打交道的時間可不短了，對於這個人還是有一定了解的。聽他前面的那句話就知道，他找自己肯定沒有什麼好事。

“我是不會幫你排隊去買喜久福的。”少年警覺地說道。

“老師在你心底就是這個形象嗎！”

片刻之後，伏黑惠拿着兩張電影票陷入沉思——在播放特定的電影時，真的會出現需要他們去祓除的咒靈嗎？

……他怎麼就那麼不信呢。

第12話「隱憂」

在練習之餘，千春找時間又去了一趟林家，拜訪了林綺的父母。

初到東京時，她來得匆忙，又剛好遇到了兒童失蹤案，在聯想到這可能與林綺的失蹤有關之後，她迅速展開了調查。當時林家只有林綺的祖母在家，老人家對孫女的事情並不知道多少，而千春在調查兒童失蹤案時，意外發現了她送給林綺的手串上的圓珠，又因為追蹤符咒告訴她手串仍在品川區，她立即匆匆離開去尋找，所以那屬於一次無效拜訪。

後來因為秋葉原之行時的暗中窺探讓她非常在意，所以她除了又去了幾次秋葉原，調查方向主要集中在林綺常去的地方，其中自然包括林綺就讀的清築私立中學。日本的暑假通常在七月中旬才開始，可是那所學校竟然提前放假了，連個校方的工作人員都找不到，簡直像是在刻意隱瞞什麼事情一樣，非常可疑。

是因為小綺的失蹤嗎？

但如果只有一個學生失蹤，不至於讓學校做出這種關門大吉的事情吧。

一無所獲的千春再次前往林家，這次她從林綺的父母那裏得知，林綺在失蹤當天告訴父母她要去商店街買東西。那天是休息日，林綺在路上還偶遇了一位女同學，隨後她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就此人間蒸發。

聯想到自己無法探知到最後一粒圓珠的去向，以及那名詛咒師所說的話，千春不難猜出這件事的背後有什麼人進行了參與。但是，小綺的失蹤只是偶然事件嗎？

如果縫合臉帶走小綺只是巧合，那麼詛咒師接到的匿名綁架要求絕非偶然，林家並不是什麼大戶人家，要是想勒索錢財，選定的應該都是非富即貴的人才對。所以是出於私怨？

思及此處，千春不由得問道：“叔叔、阿姨，小綺在失蹤之前有沒有跟你們提過什麼和學校相關的事情？”

“學校……”林先生皺眉道，“小綺說她想要轉學。但我們問她是怎麼回事，她又不願意說，一開始我和你阿姨還覺得她有點無理取鬧，畢竟那所私立學校相當不錯。”

“是啊，但在我們答應她的時候，她看起來很高興。”林太太回憶道，“感覺那孩子是真的很想轉學。”

學校里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千春蹙起眉，她理了理思緒，又問道：“那麼，小綺有具體提到過她在學校里認識的人嗎？無論是朋友還是普通同學。”

“有提過一個吧，我記得是姓……小島？”林先生不確定地說道。他看向妻子，只見她點了點頭：“小島紀香，說是那個女孩對她很熱情。”

林先生和林太太自然向警方提供了女兒的關係網，其中就包括小島紀香，只是他們並沒有見到小島一家人，警方就已經含糊其辭地表示，小島全家現已搬離東京。

就算排除了小島的嫌疑，在這樣的節骨眼上舉家搬走也非常奇怪。

少女凝重的表情讓夫婦二人很是擔憂，他們對視了一眼，最終林太太惴惴不安地開口問道：“千春，你們家裏的人都懂‘那些事情’，你能不能告訴阿姨，小綺她……”

“她還活着嗎？”

千春微微一震。

是啊，在普通人的眼裏，小綺已經失蹤了快一個月了，這樣的情況基本都會被默認已經遇害，所以她父母的最低訴求只有祈求女兒還活着，哪怕她不能早點歸來……

“請放心，在來到東京后我為小綺卜過幾卦，而且為了避免我才疏學淺導致結果出現偏差，我也專門請爸爸幫我推演過。”千春斟酌着用詞說道，“雖然卦象顯示有些許兇險，但是結果並非極壞。”

告別因此鬆了一口氣的好友父母，少女原本舒展的眉頭又悄然蹙起。她之所以送出那件沉香手串，不只是想把那件東西作為小時候小綺拚死把她送水裏救上來的答謝。因為當時父親曾破例為小綺算過命格，結果卜出她命里多劫。

「吉人雖無天相，但可遇難成祥。」

這一劫是命定的，是她所無法護佑的，所以她才送了這件東西。

雖說目前能算出小綺目前還活着，可是只能確認這個……這又算什麼呢？

活着可是分為很多種的啊！

閑適快樂地活着，苟且偷生地活着，意氣風發地活着，任人宰割地活着……千春握緊了拳，她深吸了一口氣，朝着林家人給她的地址前去。

雖說警方肯定已經調查過林綺的人際關係了，千春也不是不信任他們，但直覺告訴她，警方或許為了規避什麼不能公諸於眾的事情，而刻意隱瞞些許信息。所以她自己又走訪了一些林綺在清築中學的同班同學。

很快她就得知，在林綺失蹤后，小島家立即為女兒請了長假，隨後就突然搬走了。這簡直好像是突然收到了什麼訊息一樣，選擇了逃走。

最後見過林綺的那個女孩名喚優子，在千春問及小島的情況之後，她露出了回憶的神色：“小島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但我聽鄰班的朋友說，她之前偶然見過小島的男朋友，看起來是校外人士，很不好惹的樣子……”由於她對此所知不多，她答應千春會幫忙打聽，因此兩個人交換了聯繫方式。

在臨走時，千春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優子是在小綺去商店街的路上遇到她的吧？”見優子點頭，她繼續問道：“那在打招呼的時候，小綺有沒有告訴過你，她想去買什麼？”

“讓我想想，哦！她確實有說。”優子看起來也很驚訝。原來在來到日本后，林綺並不喜歡和別人分享自己的私事，但可能是因為她那天看起來太高興了，所以在優子問林綺去做什麼的時候，意外地得到了回答。

看起來很高興？是因為要轉學了，離開不喜歡的環境嗎？千春不由得想。

“林同學說她好不容易攢夠了錢，要去買一件禮物。”優子說道，“好像是準備把禮物送給暑假來找她玩的好朋友……”說到這裏，優子不由得睜大了眼睛，遲疑地看向面前的千春。

難道說？！

“……”

千春抿了抿唇，同優子道謝。在走到拐角處之後，她這才打開手機，看向此前她和林綺的聊天記錄。

「千春，等你來到東京會收到我的驚喜禮物哦ww」

「笨蛋小綺，拜託，哪有人把驚喜先說出來的~」

「小綺，今天在忙什麼，都沒回復我，不會買禮物買了一天吧~」

「已經買好啦ww笨蛋千春」

「你才是笨蛋呢！」

按照小綺和優子遇到的時間，以及林家報警的時間，她發消息的時候，小綺已經失蹤了，所以後面的這段回復恐怕已經換了人，可是那個人竟然模仿她們講話時喜歡用的語氣……這是怎樣的惡趣味啊！

千春抬起頭，看向天空。今天是個陰天，到處都黑沉沉的，好像隨時要下雨一樣。她的心情與天氣一樣糟糕，被陰霾所籠罩。

原來那天小綺出門，是為了給她買禮物。

是因為……

是因為她啊。

結束調查的千春渾渾噩噩地回到了咒術高專，迎面卻遇到了伏黑惠。她不由得有些驚訝，因為時間已經不早了，除非有急事，他應該不會出門才對。

“惠？”

少年將她仔細地打量了一遍，確認她安然無恙，這才點了點頭，朝着她走過來。他解釋了自己的來意：“我剛才給你打了幾次電話，你都沒有接。”

“誒？”

少女連忙低頭拿出手機，果然看到了幾個未接電話。啊，看來是因為她在坐車的時候調了靜音，又因為一路上心情不好，沒有及時查看手機，這才錯過了這些電話。

“抱歉，讓你擔心了……”她下意識地說道。

“沒事。”伏黑惠打斷了她，似乎是覺得這種小事不用道歉，又似乎是因為察覺到了她的情緒有些不對，不宜多說些什麼。

沒有譴責，也沒有非常明顯的關心，少年只是平靜地闡述了事實：“因為你已經回來了。”

注視着他沒有流露出什麼情緒的神情，千春不安的心情莫名地跟着平復了下來。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伏黑惠應該是很擔心她，不然他不會出現在高專門口。或許他是為了在她一回來的時候就能遇到她，又或者是在久等她未歸的時候，他可以立即出門去找她。

他是在等她。

他出現在這裏，本來就是一種在意。

團團簇簇的，心底好像出現了些許無法說明的情緒，她眨了眨眼睛，輕聲問道：“所以，惠找我有什麼事嗎？”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千春隱約感覺，在她問出這句話之後，伏黑惠從容的神情好像出現了裂痕。事實上的確是這樣，只見他神情猶豫地說道：“五條老師說，他有件事想要拜託我們倆去做。”

千春有些驚訝：“只有我們倆嗎？沒有野薔薇？”

……他就知道她會這麼問。

其實伏黑惠也很無語，他覺得五條老師太刻意了，居然只給他們兩張票，這讓釘崎怎麼辦？這讓千春怎麼想？所以他當下立即思索了一番，決定把票讓給釘崎，反正他也不是很喜歡看電影，還是讓兩個女孩子一起去看好了。

“說是在播放這個電影的時候會出現咒靈，需要我們去祓除。”伏黑惠解釋道，“這個任務看起來好像沒有什麼局限性，如果你不想……”

還未等他說出“如果你不想和我一起行動，可以換成釘崎”的話語，千春就恍然道：“那就我們倆一起去吧！”

伏黑惠：？

“等一下，那釘崎……”

“野薔薇那邊由我來糊弄……啊不是，由我來解釋！”千春解釋道，“之前我看過野薔薇的證件，後天就是她的生日了，這還是她來到東京之後的第一個生日，所以我想買點東西給她。剛好這次有能夠不帶她的行動，簡直沒有比現在更合適的時機了。”

好像很有道理。

嗯？那他完全可以在千春為釘崎挑選禮物的時候，觀察千春的審美與偏好，然後以此為參考，為千春選一份禮物來作為玉佩的回禮。

……五條老師，難得做了一件靠譜的事情啊。

於是少年點了點頭：“好，那就我們一起去吧。”

只不過在並肩行走的時候，伏黑惠的心情有些複雜。他想，她肯定是又去調查好朋友的事情了，而且結合剛才看到千春的時候，她臉上恍惚的神情，以及沒有回復的電話，想必她沒有收到什麼好消息——可是她什麼都沒說，她甚至神色如常地和他討論，說想去買點食材，給釘崎做個水果蛋糕。

少年沉默地聆聽着，他是那種習慣把事情都交給自己來扛的人，但她又何嘗不是呢？

在結束蛋糕的話題時，他忽然喊了她的名字：“千春。”

“嗯？”

“下次去調查的時候，可以告訴我。”伏黑惠說道。

可以告訴他，可以喊上他，可以要求他陪着。

朋友之間，是可以這樣的。

少女有些訝異，但還是點了點頭，同他道謝。她笑眯眯地誇他，說一開始真沒想到他是個這麼熱心的人，會點出她的困難主動去幫忙——少年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沒有直接說出來。

上次明明都已經算是約定好了，結果她自己給忘了嗎？

是笨蛋吧。

他不是因為想要幫忙，想要幫她分擔……好吧，有這一層原因，但主要還是因為，之前已經說過了。

護身符什麼的……姑且讓他來做。

那倒是讓他在她身邊啊。

**

因為電影票上的時間比較早，所以兩個人決定先把五條悟安排的事情搞定，然後再去為釘崎野薔薇挑選禮物。早晨的電影院並沒有什麼顧客，這讓千春不由得猜測，等會他們倆可能會包場，這樣也好，方便他們祓除咒靈……

伏黑惠之前並沒有仔細看過電影票上除了時間地點之外的其他內容，在收到售票員的凝視之後，他感到有些奇怪。這部名字聽起來還算正常的電影，難道有什麼問題嗎？

抱着這樣的想法，少年拿出手機悄悄地搜了一下。

“……”

他面無表情地編輯消息。

「為什麼是恐怖片？別告訴我就是因為這個題材容易誕生詛咒……」

「哎呀，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啦。主要是因為老師在網上查到說，和女孩子約會時建議看恐怖電影。你想想看，在千春感到害怕的時刻，如果惠能夠展現出自己非常勇敢的一面，豈不是非常加分？」

……這個人是覺得他們平時見到的妖魔鬼怪還不夠多嗎？他收回之前說五條老師靠譜的那句話。

雖然老師不是靠譜的成年人，但伏黑惠的確是靠譜的高中生，在發現這個電影存在問題之後，少年偏過頭，對千春說道：“你介意看恐怖題材的電影嗎？”

應該不介意吧，身為咒術師哪有怕恐怖片的。

“誒？”她怔了怔。

“誒。”伏黑惠也怔了怔。

不是吧？！

“我上次看到恐怖片還是小學，當時我看到女鬼從電視裏往外爬，那個時候我還不太清楚影像故事和真實存在的咒靈有什麼區別，情急之下，我把電視砸了。”

“……你覺得，我這個算是怕嗎？”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