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範夫妻(bushi)
不知道是命好還是僚機做得太好,有可能兩者兼有,蓋博斯在2017-18的新人年結束后,在接下來的三個賽季里和漢密爾頓的配合打得太完美了,完美到一度比賽變得無趣起來,人們都開玩笑,F1現在最大的懸念變成了誰能拿第三。
F1官方開始變得很喜歡拿梅奔過分的穩定性和漢密爾頓與蓋博斯不常見的相親相愛好隊友關係開玩笑。例如在20年初的情人節,推特上搞了個非常熱鬧的“近三年最佳名人couple”的評選,在一眾美男美女王子王妃里,漢密爾頓和蓋博斯戴着頭盔一起舉獎盃的圖片被F1官方賬號推送到了最前面,並靠着一眾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樂子人車迷最後名列第四,差點問鼎前三強,登上領獎台(……)
F1官號還沒玩夠呢,用很是遺憾的語氣轉發道:“哦,太讓人遺憾了,這可是我們從不缺席冠亞軍的最棒組合啊。”
梅奔官方號用一種優雅而猥瑣的姿態一句話不說地悄咪咪轉發了它,像是生怕有自家粉絲錯過這個笑話。
衝浪達人漢密爾頓很快在他的ins里發了一張只有六個點的空白照片來傳遞自己無語的心情,換來很多粉絲在下面哈哈哈哈哈哈哈……而蓋博斯則是傻乎乎地到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才在一片歡聲笑語中搞了半天才搞明白出了什麼個事,聽完后完全沒覺得有什麼好笑的。
“為什麼我和路易斯是夫夫會很好笑啊。”他沒生氣,就是單純不解。
“不是夫夫,是夫妻。你是他的賢惠老婆。”工程師笑得直不起腰。
眼見着漢密爾頓還沒到呢,蓋博斯很放心大膽地發表了自己的幼稚心裏話:“也有可能我是賢惠老公啊,路易斯是美女老婆——他甚至有辮子哎。”
“哈哈哈哈哈,我草,你這話可不能讓劉易斯聽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理論上來說,漢密爾頓不能從一群笑死在沙發上的同事們身上清楚得知蓋博斯剛剛說了什麼話,他也確實沒問,大夥也很意氣地沒有告發他們的小天使蓋博斯——問題在於,他們忘記網飛一直有在跟蹤拍攝圍場八卦來着。為了蹭上這一波熱度,網飛毅然決然地把原本預定的哈斯車隊跟拍給延後了,利索提前了梅奔的戲份。
於是蓋博斯的大膽發言就那麼清晰地伴隨着他那張淡定的帥臉登上了屏幕,不知道多少個青春少女和青春少男在“啊,這是年下狗姐文學吧,一定是年下狗姐文學吧”的震撼中嗑嗨了,這一單集直接播放量超過了上一季紀錄片累積播放量的一半。
屬於是把流量這一塊給玩明白了。
趁熱打鐵繼續蹭、矜矜業業當圍場內cp粉電子眼的網飛讓自己的觀眾們在一片歡聲笑語中看到了八卦的後續,只見終於從電視劇里看見了蓋博斯大不敬發言的漢密爾頓在集合時冷靜地當著所有人的面把他抵在牆上發表領導講話,儘管他比蓋博斯矮了一點,但是那種“我是老大”的氣質完全拿捏到位:
“蓋博斯——你不要搞錯了,我才是老公。”
蓋博斯:……
扳手都給吃瓜吃掉了的換胎工發出了夢幻的“哇哦”。
領隊馬桶狼汗毛直立,生怕他倆再玩下去,這南桐的帽子真要戴到他們梅奔的頭上來了,趕緊及時叫停了這兩個人。可是呢,他只能叫停自家壁咚隊友的王牌,叫不停嗑拉了的觀眾,從此以後,梅奔的隨隊粉絲里就出現了成分不對的傢伙,晃着蓋博斯和漢密爾頓中間畫了個愛心的大牌子揮來揮去。
很快,在梅奔上上下下、努努力力的“你們不要開玩笑了啦”的辯解中,圍場第一夫妻的名號被光速坐實了,連直男粉絲都樂此不疲地拿這開玩笑(…)甚至流傳起了男人就是得成家立業,娶個像蓋博斯一樣的賢惠老婆,馬上他合同簽幾年,幾年的冠軍就是你的(什麼)。
馬桶狼要被氣死了,隔壁紅牛的領隊霍納三天兩頭就假惺惺地拿“哎,可惜我們隊伍里的倆不像小夫妻”來陰陽怪氣他,於是他很用力地光速反擊:“那可不,就你們維斯塔潘那脾氣,誰受得了和他在一起啊。”
霍納笑不出來了。
要說圍場裏誰不羨慕漢密爾頓和蓋博斯的關係,那大概就是維斯塔潘了。這個現紅牛第一車手心肝寶貝天才少年荷蘭炮塔圍場壞脾氣專業戶,Max小同志,非常直白地表達過對梅奔的不屑。
“劉易斯當然很強,但是,他像個嬰兒一樣被慣壞了。要一整個車隊圍着他轉,一個隊友天天給他擦屁股,FIA還總是給他大開綠燈——”
記者沉默了,他再三確認了兩遍維斯塔潘是在指責漢密爾頓而不是進行深刻的自我批評(…)
漢密爾頓的回復讓這次語言上的摩擦到達了放煙花的水平:“哦,我沒什麼感覺,但是Max應該對我【夫人】禮貌點。”
蓋博斯自己肯定是不會生氣的,但是他有點不確定漢密爾頓到底有沒有為此不高興。他會不會覺得是“蓋博斯的幫助反而讓我的勝利含金量下降”了呢?畢竟F1冠軍從來都是要在與天斗與地斗與隊友對手國際汽聯自己的輪胎和早上吃的飯大戰四百回合,然後憑藉過人的運氣和實力艱苦卓絕地獲得冠軍,才有那味嘛。
這幾年的梅奔奪冠有點奪到太安逸——主要是賽車研發太領先,錢砸得又多,再加上隊內也不撕逼了,可以說是讓F1少了競技性和抓馬性兩大看點。
蓋博斯於是有點糾結要不要換車隊,畢竟他也在梅奔待了整整四年了,正好今年合同到期。過分清晰的自我認知帶來巨大的好處同時也帶來巨大的壞處,蓋博斯喜歡賽車,他當然也喜歡冠軍,但他不表現出那種焦慮與偏執的渴望,僅僅是因為他在心裏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不足以被捧成漢密爾頓和維斯塔潘這樣的核心,他也不想要強拿。F1車迷們很常見的錯覺就是“像漢密爾頓維斯塔潘這種球隊傾斜力度,開好車,被二號輔佐,全世界都捧着,就算是讓末尾車手享受這種待遇,他們也能經常拿冠軍”,這種想法的邏輯問題就在於為什麼車隊要去捧末尾車手呢?
冠軍車手不是因為有好的待遇,才拿到了冠軍;而是先拿到了冠軍,才贏得了最好的待遇。
蓋博斯知道自己不配得到最好的待遇,他甚至不太配得到這幾年這麼好的成績。如果讓他去和拉塞爾一樣開威廉姆斯那種簡直是F1和F2之間的、性能差得離奇的“F1.5賽車”的話,他估計成績還不如對方呢。
這些心路歷程說起來有點矯情,但其實簡單化而言就是蓋博斯希望能找到更踏實的感覺。他剛進入梅奔時地位很低,沒有現在的成績,也完全不受尊重,但那時他的感受是踏實的,他每一天都在為了展現自己的價值和努力進步而做到最好,他對整個團隊而言都是絕對無法替代的、極其重要的。但是現在他感覺不踏實了,他時常會想,在這個完美運營的隊伍里,就算沒有我,或者把我換成別人,也沒有任何影響。
於是他拒絕了梅奔早早遞上的續約合同。
這太讓人猝不及防了,要知道,車隊甚至給他合同比給漢密爾頓還要早——一號車手總能有新的進補,像蓋博斯這麼完美的二號卻是有史以來從來沒見過。他太穩定好使了,而且還年輕呢,誰會好端端地把自家用得正好的新螺絲釘費力地撬下來換個新的呢?
馬桶狼的第一反應就是蓋博斯到底還是心裏受傷了或者陪着漢密爾頓連拿四個冠軍,做工具人做委屈了,做累了,做出野心了,想要去別的地方試試奪冠了。可紅牛有維斯塔潘,法拉利有勒克萊爾,他去了就是繼續給新人做副手,何等委屈,哪有在梅奔現在的體面,已經是冠軍老婆哎(劃掉);中游球隊則是一堆盲盒似的車子,每場比賽出現什麼新問題宛如開獎……他去哪裏不是受苦呢?他像勸自己的兒子一樣苦口婆心地勸蓋博斯不要胡思亂想,並打算給他再一次漲薪。
“不是隊伍不好,是隊伍里太好了。”蓋博斯誠懇地說:“我畢竟是個賽車手,不是打卡上班族呀。”
在梅奔取得的個人成績,蓋博斯已經很滿足了。他也不缺錢,所以他唯一想要的就是在圍場內體會到自己的價值,做有意義的事情。就算是做二號車手,他也想挑一個更需要他的一號了。
馬桶狼沒能說服他。在告別的時候,蓋博斯請求他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別人。
“我想讓路易斯最先知道,我想自己和他講。”
身高一米九幾的領隊沉默着手撐着門,低頭看蓋博斯清澈的眼睛。他的心裏很酸楚,這種感覺像是你以為在過於勾心鬥角和令人壓力爆棚的生活里發生了一個溫馨的、安寧的、可愛的童話,可結果只是童話主角路過了你的生活。
他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蓋博斯約了漢密爾頓一起去騎自行車,這還是幾年來的頭一次,漢密爾頓真的很吃驚。他只當蓋博斯是忽然被上帝點醒意識到自己應該做個熱愛運動的運動員了,難得激動地給他介紹了自己的四十幾輛山地自行車,並精心給他挑了一把,然後他們一起在夕陽下掛着小水壺在漢密爾頓家附近的田野上像兩個傻子一樣樂呵,樂呵着樂呵着蓋博斯提了離婚,啊不是,自己不打算續約的事情。
很多年後回想起那一天,蓋博斯還能清晰記得自己被漢密爾頓揪着衣領從車上拽下來,然後推到河堆下面的恐懼,他當時還以為自己要被對方按着頭淹死了(……)但事實只是他們把車扔在了上面的樹下,兩個人一起坐在河邊默默地看金色的水光隨着河流一起淌走,就好像美麗的舊時光一樣。它們當然是真實存在的嘛,但是它們也確實會走開,去到不知道什麼地方。蓋博斯看着眼前的河流,第一次產生了一種要是能順着它一直騎下去,看看盡頭在哪裏就好了。
漢密爾頓平復了最起碼十分鐘的呼吸,才能控制好情緒,扭過頭來看他。蓋博斯雙手抱着膝蓋,臉枕在腿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發獃樣,夕陽又讓他平日裏漂亮到高冷的臉軟化了,讓他看起來很柔軟,很脆弱,很乖,但是這麼乖的蓋博斯卻一聲不吭就想逃跑。
“是不是我哪裏讓你不舒服了?”漢密爾頓努力放下自尊心和胡亂的想法,心平氣和地和他溝通。
“不是,是你太好了。我不想要太舒服,路易。”蓋博斯慢吞吞地說:“你就當我是受虐狂好了,我不喜歡現在這樣,腦子都不用轉就可以跑完比賽,然後拿個第二,偶爾甚至是第一……我不喜歡這樣。”
“所以你現在想指示我對你施加點暴力還是怎麼的?”漢密爾頓大無語。
蓋博斯神奇地被他逗笑了,少見的表情鮮活起來,唇紅齒白的,漂亮得讓人腦子都不好使了,漢密爾頓立刻意識到他還是不笑的時候更好,嚴肅地抬起手來捂住他的嘴,於是兩人幼稚地在草和泥上翻滾了幾圈互相攻擊,結果最後真的差點一起掉進河裏,這才老實起來。
“要是被網飛拍到了,高低得弄個‘野戰’的單集標題。”漢密爾頓感慨道。
蓋博斯笑得停不下來,趴在他的胳膊上使不上力氣,笑得嗆了兩口草屑,趕緊跪坐起來咳嗽,好可憐才停下,連眼睛都咳出水來了。漢密爾頓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舉起手來放在他脖子側面摩挲了兩下,蓋博斯還以為他又要教育自己多練脖子肌肉,誰知道下一秒溫熱的手掌就一用力,把他按了下去,然後漢密爾頓親吻了他的側臉。
“……路易?”蓋博斯汗毛都立起來了,他感覺這氣氛不對勁。
但漢密爾頓只是從容又平靜地鬆開了手,彷彿剛剛那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惡作劇。他閉上了眼睛,手擋在眼上,語氣生硬地說:“我剛剛真的好想鯊了你,蓋博斯,你這沒心沒肺的混球。”
所以你親我一口?這什麼意大利馬菲亞設定啊,蓋博斯那叫一個莫名其妙。不過想了想后,他選擇了再次彎下腰也親了親漢密爾頓的側臉,這把對方嚇得手一下子就揮開了,瞪着圓滾滾長睫毛的大眼睛像是在問他犯什麼病似的。
蓋博斯眨眨眼睛,平靜地說:“我不想鯊你,我想親你,所以就親你了。”
陽光和草屑一起黏在他表情認真的臉與蓬鬆的黑髮上,漢密爾頓抬起手來把它們擦掉了。
“你要去哪裏?”
“我不知道,可能是紅牛——他們最缺人,去年就開始問我了。”
漢密爾頓臉上的溫情立刻變成了嘲弄的冷笑,他一把子坐了起來,開始揪自己臟辮里混入的綠草。
“哈,好啊!我老婆要和我離婚,好去嫁給維斯塔潘是吧?”
蓋博斯在他憤怒的視線中忍住了控訴“我是老公,我真的覺得我才是老公啊”的衝動,畢竟他真的不想被扔進河裏。
“我們又不是真的結婚了——”
“渣男。”
漢密爾頓已經不想理他了,頂着一腦袋的綠草屑扭頭就開始爬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