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四谷怪談(五)
演示?
“好啊。”的場靜司很快就答應了。
剛說完,彷彿就等着他這句話的安室透動了,背在身後的手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揮出,銀光閃爍間,隱約握着一把餐刀,直指的場靜司胸口。
“啊!”
“安室先生!”
周圍人被嚇了一大跳。
電光火石間,那寒光先是穿透過一張餐巾紙,在距離胸口不到一拳的位置,猛地停了下來。
做出這般驚人之舉的安室透臉上仍帶着無害的微笑,揚起手上被自己遮擋大半的‘演示道具’,以極其科普正常的口吻解釋道:“就和演示的一樣,那燈籠就是這張餐巾紙,成為了橫在死者和兇手之間的遮擋物。”
他邊說邊動手比劃做拔/出狀,手上工具既沒有鋒利的刃口,也不是眾人想像中的餐刀,而是一把倒握的銀叉,沒有任何殺傷力的把手朝外,也就只能穿透一張薄薄的餐巾紙了。
“油紙的材質,再加上足夠展開的面積,完全可以幫兇手遮擋住飛濺的血液,之後再小心拖着燈籠在屋裏留下詭異的血痕,最後,只要將刀帶着燈籠一起扎在死者右眼上,與怪談有關的現場就佈置好了,也能掩飾自己沒有沾上血跡的方法。
“不過來過必留下痕迹,雖然燈籠上不明顯,但還是能發現那看似唯一的刀口,其實有好幾次被刻意保持一致刺穿的痕迹。
“嘛,至少從那刺痕的方向來看,不可能是什麼燈籠妖怪拽着刀,而是有人拿着刀,狠狠刺透了燈籠和死者!”安室透右手一翻,手上銀叉翻出了朵絢麗的銀花,只看見光影,也難怪剛才眾人會看錯了。
“原來是這樣。”
“不過,剛才那樣看着也確實太嚇人了啊……”
被嚇到的圍觀群眾緩過氣來,想到剛才那幕仍是后怕。不過人家一沒真動手、二沒拿危險工具,配合演示的對象都沒說什麼,他們也就不做多想了。
“抱歉抱歉,嚇到大家了,”金髮男人攤開手,不好意思說道,“沒直接說清楚就動手,其實也是有個想法想要排除。既然住在死者隔壁的伊行先生沒聽見什麼動靜,那說明死者被刺中時沒能發出呼救之類的聲音。”
他說著隨手比劃了幾下,總有種使不上勁的感覺,“既然如此——”
“死者當時是被什麼東西捂着的嗎?如果是兇手,那就要分出一隻手用來制止死者發出聲響,只有一隻手的話,刀、燈籠,是什麼樣的刺透順序呢?”
突然偷襲的情況下,一隻手捂着死者,另一隻手用刀刺,那燈籠是處於什麼狀態呢,提前用刀刺穿了?還是拋起來刺穿?死者怎麼會毫無察覺呢?還是說燈籠被死者自己拿着,為什麼呢?在看嗎?
“這裏稍微有些疑問,就自己試了一下。”不過還是沒有明確的感覺啊。
安室透看向的場靜司,毫不意外對方剛才沒有驚叫出聲,當然他的嘗試計劃里本就沒有伸手捂對方嘴這一步,“因為的場先生和死者身高差不多,又是非嫌疑人里唯一合適的一名男性,就……失禮了。”
身高不夠還真是抱歉了啊!最先被排除的柯南小朋友暗自撇嘴,降谷先生,你找盡借口解釋選人標準的樣子真自然。
旁邊毛利蘭扯了扯榎木梓的衣袖,兩人小聲湊到了一起,“總感覺安室先生和的場先生意外很合得來呢?”
“嗯嗯!”榎木梓眸光閃亮,“因為的場先生是個很好的人啊,安室先生也是,又都愛笑,一定能很好相處的吧!”
“唉!”是這樣嗎?對上那雙閃爍着好人光輝的眼睛,毛利蘭懵愣地點了點頭。
怎麼可能!站在兩人腳邊的柯南無聲反駁,他看着那兩位面對而立、笑得各有千秋的‘相處很好的人’,彷彿有那麼一瞬間看見了無形的火光硝煙。
……如果這也算相處很好的話。
被眼前人用無辜而歉意的眼神注視着,的場靜司難得被噎了一下,雖說對方的話聽起來完全沒有問題,但他總覺得對方也是想藉此試探自己什麼。
懷疑自己是兇手,想藉此看自己的反應?不應該啊,難道……剛才裝睡被這人看出來了,所以懷疑自己?但就算這樣,監控和現場情況也足以證明他不可能去過隔壁,能夠排除嫌疑才是。
心裏不知想了多遠,的場靜司面色平靜地伸出手,伸向面前的金髮男人。
然後,他拿掉了還穿在對方手裏那把餐叉上的餐巾紙,輕輕的,像是拿掉了一片下一秒就會被風吹走的花瓣,不帶任何不悅的色彩。
“沒關係,畢竟我也同意了配合你演示,而且,這裏還有這麼多人呢,我相信安室先生肯定不會讓我受傷的。”
嫌疑人那就有幾個,你還是去折騰他們吧。
安室透也客氣,“多謝的場先生的信任,你沒生氣真是太好了。”
看到了哦,危機時刻你的本能反應。
在眾人的關注下,面對可能的危險身體本能做出了及時的躲避反應,但速度不夠專業也缺乏對人的攻擊性,大腦針對情況做出的判斷清醒且快速,所以確認沒有危險又停下了沒有躲開。
不過,右利手還是本能抬起出現了防禦攔擋的前兆。
——不像是受過專業訓練,但應對危險的經驗卻很豐富?
對自己這類人而言,必須要學會的一項重要內容,就是克制住自己在危急時刻最真實的本能反應。
顯然,對方不是。
一個舉動驗證了兩個猜想的安室透心滿意足走回去,優秀的公安卧底向來收放自如,出了點風頭后立馬將光環拋給了現場最引人注目的名偵探——
“這樣看來燈籠的選擇並不只是為了對應怪談,有其自身的目的,但遮擋物也不是必須要選擇燈籠,刻意往四谷怪談上引導,兇手肯定是有主觀的目的,是吧,毛利偵探?以前就聽你這麼分析過類似的案件。”
“沒錯,咳咳,”重新拿回發言權,毛利小五郎清了清嗓子,語氣嚴肅,“刻意按照四谷這的怪談佈置現場,要麼是兇手自己發泄情緒的標記行為,要麼就是引導警方往怪談上調查的陷阱。”
“說起來,四谷怪談具體是什麼內容呢,我就記得是個和燈籠有關的妖怪,還和獨眼有什麼關係嗎?”
提到獨眼,柯南和安室透是精神一振。毛利蘭和榎木梓也面露思索,回想着看過的妖怪傳說,也沒找到明確的答案。
“提燈阿岩的故事裏,有一個版本是阿岩年幼時因病成了獨眼,後來化身為提燈妖怪時也只有一隻眼睛。”坐在一旁的的場靜司幽幽出聲。
“但這點在不同傳說中並不統一,也不算是妖怪阿岩的標誌特徵。”但是這裏的提燈阿岩,正好是獨眼呢。
安室透聽完立馬意識到什麼,向劇組幾人詢問:“你們改編的這版故事,阿岩是獨眼吧?”
“是這樣。”名取周一回答道。
如此一來劇組幾人的嫌疑也加大了,明顯對於大多人而言不算常識的信息,正因為劇組這幾人最近經常接觸到,所以佈置現場時下意識就那樣做了。
不過——“的場先生居然很清楚這些妖怪的怪談?”
“是呀,我從小對妖怪的故事很感興趣,找了不少資料看。”從小能看見妖怪,知己知彼,自然要掌握各種妖怪的信息。
語氣微揚、轉着尾音,眾人看着他竟不覺生出了一種傳說中的反差感,但再看着這人扎在身後的黑色長發,還有周身頗為古典的氣質,恍然間又覺得他對妖怪故事感興趣什麼的,也不是那麼意外了。
你小子……“啊這個不是重點!”毛利小五郎將腦海里蹦出的東西甩了出去,忽然正色道:“重點是阿岩的妖怪故事,核心都是情殺吧!”
既然是情殺,目光一下聚焦到了劇組的兩位女演員身上。
“等等!我和芥杏都跟井中只是普通的同組演員的關係,不信你們可以去問劇組的其他人啊!”申優花急聲否認,拉着小林芥杏解釋說。
“而且,如果真是情殺,怎麼可能還那樣佈置現場讓人往四谷情殺上想,對,怎麼可能有人那樣做!”
“這倒也是……”毛利小五郎若有所思。
“那就是刻意製造成情殺的煙霧彈,想藉此減輕自己的懷疑了!”
這下眾人目光又集中到了劇組的兩位男演員身上。
“怎麼會,我們又不知道她們的戀情!怎麼可能!”伊行未耕也急聲否認,轉頭去找和自己同樣被懷疑的男演員,“是吧,名取?”
至少自己是真的沒關注過這些,名取周一隨意點頭做回答。
就在這時,他清楚看見自家好友臉上露出思索的神情,赤瞳一閃,透着幾分玩笑的語氣。
“其實還有一個可能不是嗎?如果兇手有足夠的自信能隱藏自己,想玩燈下黑也說不定吶?”
言下之意,刻意佈置成那樣引出阿岩的怪談,真是情殺可不是沒可能。
名取周一差點想要抬手捂臉了,他就知道,這傢伙想得是這個,而且絕對不存在委婉表達的可能!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邊笑邊說出燈下黑的模樣,看起來真的不像什麼好人啊,靜司!
聽到的場靜司這般彎彎繞繞的猜測,眾人一致又對他多了點認識,還是不好惹的那種。
當然早對他產生濾鏡的榎木梓並不這麼認為,熱情友善的姑娘反倒覺得他果然很聰明。至於柯南和安室透兩人,這次接受得已經很快了。
“都有可能啊。”毛利小五郎垂頭做沉思狀,心想就算有動機兇手肯定也不會主動承認。
他自己也有些納悶,這案件和之前的感覺不太一樣,沒有明顯的信息點,似乎每種分析都有可能,卻都沒有足夠的證據提供證明。
果然,還是警視廳來得太慢了,他這時才深感鑒證課的重要性,有專業人士在,說不定還能找到什麼線索,也能調查出這幾個人之間隱藏的事情。
“好慢!警察什麼時候能到啊。”這邊快要沒進展了啊!
等待時,桌上的水壺已見底。
邊上離最近的伊行未耕拿起水壺,主動說去旁邊的廚房倒水。
先是看見同伴的屍體,后又被當成嫌疑人詢問了一番,劇組幾人臉上都帶着明顯的疲憊,像是找到個能喘口氣的機會,強撐起精神準備一起去拿。
又不是返回現場,不好限制他們的行動,但同樣不好讓幾個嫌疑人單獨離開,毛利小五郎也伸了個懶腰起身跟過去。
剛走幾步,餐廳的燈卻突然閃爍起來,明滅之間,室內一下陷入黑暗、又一下恢復光明,場景說不出得詭異。眼睛被這燈光刺激得脹痛,視線也變得模糊了起來。
“怎麼回事?電路出問題了?”
“我馬上出去看看!”酒店負責人邊喊邊跑了出去。
“伊行先生他們進了廚房。”安室透打開手機燈光。
突然,一陣搖晃破碎的聲音從廚房裏傳出來,緊接着是兩道女性的尖叫聲。
眾人藉著模糊的燈光,立刻朝廚房跑了過去。
離廚房門口最近的是名取周一和的場靜司,他們一進去就看見那位伊行先生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在他身上,纏着一隻碩大的獨眼燈籠狀妖怪,緊緊纏着他,隱約窺見一道寒光。
是提燈阿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