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碗軟飯我先干為敬(5)
她從那個夢裏脫離出來,但是又沒有完全清醒過來,沒弄清現在的狀況,畢竟她前世確確實實和謝伏過了一輩子了。
她察覺到床邊坐了一個人。
側對着她,背脊筆挺寬闊,長發似乎已經束好了。
現在這屋子裏烏漆墨黑的,正合了上輩子謝伏做了御霄帝君之後,會在夜半就爬起來去做事,離開花朝寢殿的場景。
而且花朝也不是第一次做夢和謝伏打架,每次夢裏打得痛快,她早起對謝伏就能多上一兩分的溫柔。
就如同此刻,花朝腦中混沌,本能像上輩子一般,伸出手臂攬住“謝伏”,將頭枕在謝伏肩膀上,做出一副依賴的樣子。
不然還能怎麼辦呢?不過了?
三界都是這個男人的,花朝手上掌管着御霄帝宮,身後壓着三族和平,千千萬萬的弱勢可憐人,像一張大網,將御霄帝后困在原地,動不得一步。
她怎能隨性而為?她不敢隨性而為……
那種無力又無法掙脫的心境,將花朝的一切渴望都牢牢困在身體之中,催生出了御霄帝后的溫順大氣,賢良淑德。
多麼可悲。
而現實中師無射因為花朝這突然的親近,后脊一僵,從腰上一路酥麻到天靈蓋,他們糾纏一夜,花朝這一攬,瞬間便將師無射拉入了那片濕潤溫軟的極樂,他呼吸一窒。
花朝卻已經自憐自艾完畢,迷迷糊糊從床上跪坐起身,閉着眼睛循着師無射後背攀爬而上,如那些年晨起之後一樣,給謝伏系冕旒的帶子。
結果花朝手在懷中人的下巴上摸了片刻,什麼也沒有摸到。
“嗯?”
花朝含糊道:“陛下,你的冕旒系帶呢……”
倏地,她的手腕被狠狠抓住。
陛下?哪個陛下?陛下又是誰?
師無射提着花朝的手腕轉頭看着她,面色肅然。
花朝被攥得疼,蹙眉睜開眼,這時外面的天際也泛起了魚肚白,雖然屋子裏光線還是暗,可花朝好歹是修士,瞬間便將師無射的臉看得清清楚楚。
花朝眨巴着眼睛,瞪着師無射。
片刻后。
“……二師兄?”花朝叫了一聲。
而後她突然笑了,笑得燦爛極了,一雙美目彎成了兩彎勾子般的月牙。
她清醒了,想起了自己已經重生了!沒有什麼狗屁的御霄帝君和御霄帝后了!
還把上輩子她錯過的那碗生米給煮熟了!
“二師兄!”花朝吊著他的脖子,在他懷中轉了半圈,就坐在了他腿上,幾乎鼻尖抵着鼻尖問他,“你好了嗎?情瘴解了吧!”
花朝柔軟滾燙的身體攀附着師無射,像一叢無骨的菟絲花。
師無射沒動,眼中情緒幾番變換,最終都盡數收斂壓抑進他琉璃色的瞳仁之中。
他慢慢抬起眼,看向近在咫尺的花朝,眼神鋒銳得似是能將人皮肉都刮下一層的鋼刀,恨不能將花朝的血肉筋脈都拆卸一遍,好好看清楚她到底……意欲何為。
但沒等師無射開口說什麼,花朝便道:“二師兄情瘴既然解了,”花朝無視師無射欲將她生吞活剝的眼神,拉住師無射垂落身側的手,放在自己臉上,偏頭蹭了蹭,“我可是第一次……”
花朝故作羞澀道:“二師兄要對我負責哦。”
花朝想賴上人,胡說八道面色不紅不白,也沒錯嘛,這輩子是第一次啊。
師無射聞言,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他不問花朝昨夜為何蓄意勾引,更不在乎她說的什麼第一次。
他只是定定看着花朝,手掌順着花朝鬢髮流連下來,在她下顎摩挲了兩下,而後若有似無地逡巡在她脖頸處。
同時師無射微微眨了下眼,琉璃色的瞳仁之中,有符文印記一閃而過,很快消散。
那符文印正是坤陽符文印,是用來分辨妖邪、奪舍、鬼怪、等等非人異常,乃至三魂七魄是否穩固安然的符印。
從師無射今早醒過來開始,他已經第七次催動坤陽符文印,無論他怎樣看,都無法看穿花朝身上的異常之處。
師無射並非一個用色相便能蠱惑之人,即便是他對花朝懷着從未對外人道的情愫,若花朝真的有古怪,他一樣不會留情。
他查探不出,只有兩種可能,花朝確實沒有古怪,或者佔據花朝身體的是他無法窺探的高境邪祟。
後者的可能性不大,師無射眼中這道符印,乃是他師尊鴻博長老親自打入,但凡妖邪無不顯形。
雖然這樣還是對花朝昨夜乃至今天驟變的態度無法解釋,卻也將手掌從花朝脖子上移開,整個人那種危險的緊繃也稍稍散去了一些。
花朝坐在他懷中,師無射垂眸,並沒有伸手攬住她。
他不是在思考怎麼做,而是在無措。
他終於後知後覺開始無措起來,尤其是面對這樣的花朝,師無射無法招架,他從沒應對過這種事情。
他一輩子都沒有妄想過,花朝會同他如此這般。
不過師無射此人積威已久,得益於他常年的不苟言笑,他早已經習慣喜怒不形於色,自然就連無措,也不會讓誰看出端倪。
花朝也看不透師無射,天知道他們之間的了解實在是太少了。
花朝觀察着師無射的面色,心說不應該啊,難道他不應該欣喜若狂嗎?
他不是喜歡自己喜歡道肯“含笑飲毒酒”的程度么,自己現在和他生米煮成熟飯了,他不該抱着自己在地上顛兒兩圈,然後不斷確認自己是不是真的要跟他好嗎?
怎麼是這個反應?
花朝有些緊張地咽了一口口水,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心虛。
但若是師無射不喜歡她,那瑤碧情瘴怎麼解釋?他昨夜的熱情瘋魔總不是假的吧。
這穿上衣服的師無射,和脫了衣服的師無射差得也太多了……
花朝狠狠心,又摟了師無射脖子,還噘着嘴,在師無射側臉十分響亮的“啵!”了一聲。
“我不管,反正二師兄你得負責。”
她太想吃師無射的軟飯了。
她當時被擄去魔域之後,就一直都特別奇怪,他們分明幾乎沒有交集,為何師無射能那麼精準把控她所有的喜好。
整個室內鋪滿毛茸茸的毯子、一上去就陷入其中的大床、黑白不分永遠不拉起來的窗帘、相比長明燈要昏黃許多的燭光、數不清的凡間話本子、各種各樣取之不盡的糖果、冰鎮好的蔬果、還有隨時能夠泡個澡的暖泉……
這些連一起生活了四百年的謝伏都未必知道幾條。
這些都是花朝墮落的源頭啊,她當時得虧是跑得快,要是再耽擱一段時間,她怕是就跑不了了!
只能說論愛的話,師無射的愛,是用心的。
花朝想起那些好日子,就顧不得什麼臉面了,勾着師無射的脖子循着他的側臉,親吻向他的嘴唇。
她看到了師無射眼中的坤陽符文印,但是花朝不怕,她雖然重生,卻確確實實是她自己,她可是天道送回來的,並無古怪。
花朝低着頭,不費力便吻到了師無射唇角,她探出一點舌尖,正要撩開師無射的唇,他卻微微偏頭躲了一下。
他已經呼吸不能,昨夜失控的顛鸞倒鳳,今日竟不能同此刻的一角濕潤舌尖相比。
師無射覺得花朝這一下,險些似那無常鬼君,將他的神魂勾得離了體。
他偏開頭,喉結飛速滾了一下,死死壓抑住翻湧而上的情潮,運起心法對抗。
花朝沒親到,頓了下,緩緩問:“……二師兄,你不是解了情瘴,就想耍賴吧?”
空氣因為兩個人之間的詭異氣氛,都凝滯了起來。
半晌,師無射先開了口。
“等我回山,便稟明師尊你我之事。”師無射聲音總是很穩,他善於發號施令,講話總是有些冷硬,沉肅無波,且令人信服,每一個字從他齒尖滾出,都很有分量。
但他此刻的聲音甚至有些發飄。